第三十一章 破

冥冥之中,柳婧感到一道視線向她投來,注視著她。

她抬頭望去,天空一片澄澈的藍,什麽都沒有。

莫長歌看她,道:“怎麽了?”

柳婧微微遲疑,到底搖頭,道:“無妨。”

莫長歌看了柳婧一眼,沒有追問。

柳婧知道,若是往常,莫長歌定是不會這樣被她輕易敷衍過去,可是……現在卻不同。

柳婧低頭,向莫長歌手中的玉佩投去一眼後,立即收了回來,沒再看它,但掩在長袖下的手,卻不知不覺中緊握了起來。

原來……竟然是這樣的麽?

異族?

這世上,竟還有這樣的一個族群,而在這之前,她卻完全不知道。

莫長歌他此行……想來就是為了異族,為了山河圖而來吧……

或許,就連她被那天外間界卷入,都是因為……

柳婧心中越沉。

她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強迫自己相信莫長歌,因為莫長歌那麽愛她,又救過她那麽多次,但……

但她卻依然忍不住去想。

且不說她被卷入天外間界,扔進這斷海城中是否為意外,可莫長歌他,想來是來了許久了罷?

若非如此,莫長歌就算修為再高,又怎麽會知道藍昶和薛如玉的消息?又怎麽會知道山河圖曾經的種種糾葛?又怎麽會知道這山河圖所放何處?又怎麽會知道這國師府內種種?

他可能來了許久了……不,他定然是來了許久了。

可他卻從未尋過她。

甚至於她身上的蝕魔印,都沒有被他放在心中……

他真的愛她嗎?

她分明記得,莫長歌那麽愛她,那麽重視她,為了她付出了那麽多……可是,為什麽她現在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感到那些愛?

柳婧心中不可自抑地湧上無數的荒謬、譏誚、自嘲、質疑、憤恨……但獨獨沒有的,就是悲傷。

——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了。

可是……這分明不對……

柳婧將手輕輕放在胸口,目光迷茫地注視著莫長歌的背影。

——為什麽她會早就知道了?

她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是不是忘了什麽?

柳婧想不明白,也無法想明白,於是隻能默然跟在莫長歌身後,走下山道。

山道不長,還未及一炷香的時間就被兩人走到了盡頭。

兩人隻覺得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小小的村莊便這樣出現在了兩人麵前。

——那裏,就是天海,就是異族們居住的地方嗎?

柳婧遠遠地注視著那村莊,腦中閃過藍昶和薛如玉的影子。

但隻不過是一瞬,他們就從柳婧的腦中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問題:山河圖的支柱又在何處?

作為能夠自成小世界的天階法寶,山河圖自然是有自己的器靈。若是能夠收服器靈,那麽也就相當於收服了山河圖。

可奈何這山河圖在過去的萬萬年中被國師府中人錯待,以致於靈力潰散,就連器靈也消散不見——若非如此,柳婧自是不會在身負蝕魔印時還打這山河圖的主意。

既然山河圖的器靈已經消散,那麽支撐山河圖的存在的,就是它的“支柱”,又或被稱為“核心”。

它可能是一株樹,可能是一棵草,可能是一朵花,可能是柳婧觸目所及的萬事萬物,但隻要是見過它的,都能看出它的與眾不同。

但關鍵就是——它藏在何處?

柳婧環首四顧,看著四處的景色,略感頭疼,也不知道自己要找到何年何月。

莫長歌看著略顯苦惱的柳婧,卻是微微一笑,道:“婧兒何必舍近求遠?”

柳婧微微一怔,道:“什麽?”

莫長歌笑道:“既有現成的工具,何不好好利用起來?”

莫長歌伸手,遙遙指向了遠處的村莊,輕描淡寫道:“去問問那些異族就可以了,他們在此地居住多年,總會明白些許蛛絲馬跡的。”

柳婧明白,莫長歌所說的“問問”自然不會僅僅隻是“問問”,但柳婧卻也明白,她並沒有說“不”的選擇。

莫長歌大步向前,沒有再看柳婧,也沒有等待柳婧的回答,自顧自地走向了村莊。

柳婧望著莫長歌的背影,原本被她強自壓下去的複雜情緒又一次湧了上來,如同洪流在她耳畔咆哮。

她再一次將手放在了胸口,隻見掌下心髒的跳動越來越快,越來越急,直到三個字呼之欲出。

——好恨啊!

柳婧聽到自己心中有什麽在咆哮著。

——她好恨!

可是,“恨”什麽?

她在“恨”什麽?!

她又為何而“恨”?

柳婧深吸一口氣,用力閉了閉眼。

她顫抖著放下了手,再度將那股情緒壓在心底,但卻連柳婧自己都不知道,這些被她強製壓下去的情緒會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再度咆哮而出。

柳婧越發沉默了。

她沉默著跟著莫長歌身後,沉默著看著莫長歌將那些異族統統踩在腳下,沉默地看著莫長歌在那些異族中一個個詢問過去、一個個屠戮過去。

原本和平安詳的村莊在莫長歌腳下化作血海,原本鮮活的人們在莫長歌手中變成殘肢碎片……終於,在莫長歌的脅迫下,一個抱著嬰孩的母親終於忍不住了,哭著告訴了莫長歌他想要的“蛛絲馬跡”。

——就在村莊中的廟宇中,住著一個年邁的長老,而據說在那個長老的手中,有著很不平凡的東西。

直到這時,莫長歌這才終於暢快地笑了起來。

他大笑著,長袖一揮,無盡的金光從天而降,那獨屬於金的銳利殺伐之氣瞬間來到了這個村莊,將村莊中的所有異族都盡數絞成了肉沫,化作血雨,紛紛揚揚地撒了下來,在兩人腳下匯聚成了血色的洪流。

但就算做了這樣的事,莫長歌卻依然笑得風輕雲淡,笑得誌得意滿。

紛揚而下的血雨,染紅了柳婧的麵頰衣衫,卻染不紅莫長歌的一寸衣角。

他笑著向她伸出手來,道:“婧兒,我們走吧。”

柳婧看著莫長歌,道:“去何處?”

莫長歌道:“去尋那不凡之物。”

柳婧沒有回答,也沒有握住莫長歌的手。

她直勾勾地瞧著莫長歌,目光不閃不避。

莫長歌也回視著她,臉上笑容不改,道:“怎麽了?”

胸口的情緒逐漸積壓,化作千言萬語在她耳畔嘶吼。

驀然,柳婧笑了起來。

她大聲笑著,長袖一振,衣袍無風自動,笑聲直入雲霄。

隨著這樣的笑聲,原本被蝕魔印壓製著的魔紋突然又在柳婧眼角影現,越來越醒目,越來越耀眼,最後竟像是由火焰勾勒出來一般,幾乎要灼傷人的視線;而被蝕魔印壓製著的修為,也一點一點地回到了柳婧的身上。

煉氣、築基、旋照、融合、金丹,但在到達金丹後,柳婧的修為卻又慢慢跌下,從金丹,到融合,直到跌到融合四層的修為後,這才徹底穩固下來。

但縱然隨著時間的流逝,柳婧的修為起起伏伏,但她的麵容卻越來越妖冶,目光也越來越狠厲。

終於,柳婧目光平淡地看著麵前的莫長歌,冷聲道:“我不會去。”

莫長歌道:“為何?”

柳婧道:“因為此行,注定失敗。”

莫長歌道:“你怎知一定失敗?”

柳婧淡淡道:“因為我已醒了。”

世界似乎在此刻停滯下來。

無論是飛揚而下的血雨,還是流動的風,又或是眼前的莫長歌……此時此刻,他們似乎都被定格在了原處。

而下一刻,世界在柳婧轟然坍塌,片片碎裂,化作一片黑暗,緊接著,掌聲響起。

天魔大笑著走出,一下一下地拍著手,道:“不錯的表現,以你的修為,竟然能夠這麽快就掙脫了你的記憶出現在我的麵前……真是讓我出乎意料。”

柳婧冷眼看著天魔,唇角維揚,不屑地冷哼一聲:“不過小道罷了!”

天魔笑意微冷,道:“即便是小道,若我有意,你怕是連怎麽死都不知道!”

柳婧冷笑:“此時此刻,你覺得再說這樣的話還有意義嗎?”

柳婧舉起自己的手來,手背暗光閃爍。

柳婧道:“我們的契約,已經訂下了。”

那是柳婧與天魔之前就說好的契約和交易。

當她通過了天魔的考驗,那麽天魔就要為她所用,為她效力,而作為交換,她同意天魔暫住於她靈識深處,替天魔攔下蝕靈風。

而現在,她已然通過了。

天魔注視著那個契約印記,眉頭微挑,輕描淡寫道:“沒錯。”

“既然你已承認了,那麽就告訴我罷。”柳婧道,“你為何會選擇我的這段記憶?”

人心之中,有關“愛”和“恨”的記憶,是最容易滋生心魔,也是最容易被天魔所利用的地方。

柳婧在同天魔訂立契約前曾猜想天魔會選擇她何處的記憶。

她回想自己這幾世,那些關於“愛”和“恨”的記憶何其之多。

可她怎麽都沒想到的是,天魔竟會選擇了這樣的一段記憶。

時至如今,柳婧已是醒了過來,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如何醒過來的。

天魔唇角勾了起來,不答反問:“你覺得是因為什麽?”

柳婧沉默不語。

天魔又道:“你又覺得你為何醒來?”

柳婧無言以對。

天魔笑了一聲,話語森然:“你並不夠了解你自己,也不了解為何我被稱作‘天魔’!若你將我同那些低等的‘心魔’看做一般,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天魔在柳婧麵前踱步,誌得意滿,神采飛揚:“我知道你奇怪我為何會選擇這裏,但事實上隻有這裏,才是真正能夠將你引入死亡之地——不過你卻醒了過來。”

說到這裏,天魔的語氣有幾分可惜,道:“真是可惜,你到底還是醒了過來……若你真的死在這裏就好了。”

不等柳婧冷笑反駁,天魔又道:“你以為,所謂的心魔利用的,隻是人的情緒嗎?不,它利用的是‘弱點’。”

“什麽是‘弱點’?於你們來說,過於強烈的愛和恨,都是弱點,所以那些低等心魔最喜歡利用的就是感情。可你要知道,這種東西並不是適用於所有人的……”天魔話鋒一轉,看向了柳婧,道,“你可知道,你這幾世曾遇到這樣多的心魔,可為何那麽多的心魔都在你的身上折戟沉沙,瞬間就被你掙開?”

天魔詭笑著,道:“你以為這是因為你足夠堅定嗎?”

“不,你錯了。你的確夠堅定,你身上的仙脈也能夠助你破虛斬妄,但你之所以能夠破開那麽多的心魔,最重要的原因,不過是因為那些心魔的蠢笨罷了!”

這已經是天魔在柳婧麵前第二次提到“仙脈”了,可柳婧卻沒有將目光投在這個詞上,而是皺起眉來,道:“因為它們蠢笨?何以見得?”

天魔道:“心魔之所以會利用‘愛’與‘恨’,不過是為了利用人類的弱點——但若這樣的‘愛恨’並非是弱點呢?”

天魔凝望著柳婧,道:“汝道為何?”

不待柳婧回答,天魔道:“我知道——‘吾心即為吾道’。那麽我問你,何為‘心’?汝之道又從何而來?”

“魔有五道:貪、癡、嗔、怒、惡。”

“你的道,是為‘癡’,亦稱‘執’。”

“那麽什麽又是‘癡’?”

“癡於愛,癡於恨,癡於人……這就是癡!而換句話說也就是,無論是‘愛’還是‘恨’,它們都不是你的弱點,反而正是你所踐行的道。”

“既然如此,那幻化而出的愛恨情仇,又如何能夠動搖你的道心?”

“那本就是你所履行的‘道’啊!”

柳婧驀然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天魔。

在這之前,縱然她早已被稱作老祖多年,可她從未聽聞這樣的論調。

但與此同時,柳婧又十分清楚,這天魔並未騙她,因為縱觀她的一生,她從來沒有被所謂的“心魔”困擾過,她總是可以輕易看破種種幻象。

曾經的柳婧隻以為這是她的道心足夠堅定,可她卻並非是唯一一個道心堅定的人,但她卻又是唯一一個不受到心魔困擾的人。

原來……竟是如此麽?!

天魔又道:“可是雖然‘愛’與‘恨’不再是你的弱點,但這卻並不代表你是沒有弱點的。”

“當你第一世被你繼父逼死之時,你是恨著的,所以你堅定地恨,無人能夠動搖你。”

“當你第二世被莫長歌逼死之時,你依然是恨著的,所以你恨,並恨得無可動搖。”

“但在這裏……在這個斷海城中,你以為你依然在恨著,但事實上你卻並非是在恨……”

天魔走上前來,向著柳婧伸出手,那虛幻的手穿過了柳婧的胸膛,緊緊握住了柳婧的心髒。

他緩緩道:“你在不甘。”

“不甘麵對你的失敗。”

“你無法麵對你的失敗,你無法承認你的失敗。”

“但你還是失敗了。”

天魔一字一頓。

“你是眾星拱月一般的天之驕子,你自出生就有驚人的美貌,驚人的天賦。你驕傲,你也有驕傲的資本;你自負,你也有自負的資本。”

“但有一天,你卻變了。你沒有再像曾經那樣自負下去了……為什麽?”

“因為你失敗了。”

天魔笑著,聲音輕描淡寫,但卻又像是洪鍾大呂,在柳婧耳畔響起,聲聲入耳,不容柳婧有絲毫閃避。

柳婧閉上眼,上一世斷海城中種種在她眼前閃過。

那些她以為早已遺忘的情緒紛跌而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是的,她曾經是那麽自負。

自負地毫不在意地屠戮同門,因為她知道,她不會被宗門放棄,因為她知道,宗門舍不得她。

她是天之驕子,她有無限美好的未來。

可是她到底還是失敗了。

她被卷入斷海城,修為全無,甚至於連記憶都殘缺不全。若非遇到李易,被李易撿了回去,用他本就不多的錢財將養著她的身體,恐怕她早就死了。

她敗了,敗給了她的自大。

若是可以,在她記憶全無之時,她亦不是不能陪伴李易度過一生,因為李易的一生之於柳婧而言,不過彈指瞬間。

但李易死了,因為她被追蹤而來的國師府中人發現。

她又敗了,敗給了她的自負。

然後,在經過無數紛擾後,她終於恢複了記憶,遇上了莫長歌。

在那一世,莫長歌找到了山河圖,拿到了山河圖,替她毀去了國師府,幫她出了口惡氣,按理來說,在這件事裏,她並不該感到任何失敗之處。

但她依然感到了失敗了。

那一次,莫長歌分明對她隱瞞了那麽多那麽多。

他從未告訴她何為山河圖,從未告訴她何為異族,也從未告訴他自己拿到的究竟是什麽。他對這一切諱莫如深,直到多年之後她才查探出了這一切。

而她在當時麵對諱莫如深的莫長歌,竟然沒有注意到莫長歌口中的“愛”的虛假。

這是她的失敗。

而她在這之前,她以為她從不需要莫長歌的幫助,但她到底還是被莫長歌所助。

這依然是她的失敗。

她敗了。

一敗塗地。

於是在這之後,她不再那麽自負自大,她收斂起了她那刺人的驕傲和傲慢。

但她依然無法忍受自己的那些失敗。

無法正視自己的失敗。

她失敗了。

她將這些失敗掩埋在記憶裏,裝作若無其事地向前走。雖然當她偶爾駐足回首時,會被這些記憶這些失敗這些人給刺得鮮血淋漓,但她卻依然不肯承認,不肯正視自己的失敗。

這,才是她真正的弱點。

“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但一切已經過去了。

因為她已經掙脫了這樣無法承受的失敗。

柳婧冷冷拂開了天魔的手。

“而你現在,已經對我無可奈何。”

天魔笑著,不以為意,話鋒一轉,道:“你知道嗎,你三生三世,癡於人,癡於恨,但獨獨不曾癡過的,就是愛。”

“因為你從來不懂,愛是什麽。”

柳婧眉頭微皺,心中滿是荒謬。

但她卻並沒有反駁天魔的心思,隻道:“就算如此,那又怎樣?我現在早已不需要它了。”

“也是。”天魔笑得意味不明,“你曾經癡於莫長歌好幾百年,從未改過,直到你身死道消。重活一次後,你曾經的‘道’已毀,於是你開始癡於恨。那‘恨’與‘複仇’,便是屬於你的‘道’……但你可知道,若有一天,當你不再癡於‘恨’這一道時,就是你道毀人亡之時?”

柳婧冷道:“你怎知我會改變我的道?”

天魔道:“因為你總會愛上一個人的,愛到你願意為他放棄你的道。”

柳婧道:“既然你說我不懂愛,那麽我又怎會愛上他人?”

天魔反問道:“你當真不會改變你的道?”

柳婧道:“沒錯!”

天魔道:“你當真不會再愛上他人?”

柳婧道:“正是如此!”

天魔道:“那麽那謝世瑜呢?你可是絕不會不會愛上他?”

柳婧毫不遲疑,冷聲道:“我從前不曾愛他,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天魔大笑,道:“當真?”

柳婧道:“當真!”

天魔舉起手來:“你可願與我擊掌為誓?發誓你今生今世,絕不會愛上他人,絕不會動搖自己的道心?”

柳婧被激起了心氣,舉起手來,冷道:“我發誓,今生今世,我絕不會愛上旁人,絕不會動搖自己的道心!”

“擊掌為誓?”

“擊掌為誓!”

三下擊掌後,天魔詭笑著投入柳婧靈識之內,沉入深處,不言不語,彷佛他從未存在。

下一刻,黑暗的世界碎裂,露出了沽風墓那昏暗的天空和蒼茫的白骨之地。

柳婧站在遠處,看著眼前的這一切,竟是恍如隔世。

用力搖搖頭,柳婧將自己思緒喚了回來。她伸出手,融合期的修為在她體內湧動,沒有絲毫遲滯。

於是柳婧幹脆地駕起劍光,飛向了沽風墓中心的洞府之處。

不過……

柳婧心中微微感到奇怪。

——總覺得……她似乎忘了什麽。

柳婧的身形在這片白骨荒野上瞬息無蹤。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裂縫閃現,將一個青衣人影吐了出來。

謝世瑜一個沒站穩,狼狽跌坐在地。

他坐在地上,神情恍惚,似是想到了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有想。

【那麽那謝世瑜呢?】渺渺的聲音在謝世瑜耳畔回響,【你可是絕不會不會愛上他?】

那叫謝世瑜萬分熟悉的聲音響起,斬釘截鐵。

【我從前不曾愛他,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我不會……

渺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

——我不會愛他!

謝世瑜麵色蒼白,頭痛欲裂。

他伸手,用力按住自己的額頭。但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是顫抖著的。

係統道:‘你……沒事吧?’

謝世瑜按住額頭的手慢慢下滑,覆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嘴唇幹澀,而他的聲音則比嘴唇更為幹澀:‘我……無妨。’

他……會有什麽事?

他又怎麽會有事?!

謝世瑜站了起來,原本搖晃的身形隨著他的站立而漸漸穩了下來。

他穩穩地站著,穩穩地握住自己腰間的劍,就連他唇邊的笑,都穩得不見絲毫波瀾。

‘我很好。’

是的,他很好。

係統拉開謝世瑜的人物麵板,看著上頭開始逐漸清晰起來的各項數據,聲音古怪。

‘你很好?’

‘是的。’

謝世瑜肯定。

‘再也沒有這麽好過。’

謝世瑜望向遠方,唇邊含笑,一如既往地中正平和。

而在他的眼底,卻有一道猩紅悄然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