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似水流年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事逢蹊蹺
出租車一路穿行,走過青州的大街小巷,剛剛還晴朗的天密布著烏雲,眼見著要下今冬的第三場雪了。溫諒收回探出去的腦袋,感歎道:“都說六月天小孩臉,青州二月就開始變化無常,難道這就是早熟麽……”
寧小凝穿的比較單薄,雖然坐在車內還是感覺到手掌冰涼,她低著頭,也不跟溫諒說話,放到嘴邊輕輕的哈著氣,倒顯得別有一番可愛。
溫諒訕訕一笑,心裏打定主意遠離為上,女孩子每月都有的這幾天可真夠嗆,性子變的都快趕上這鬼天氣了。
就這樣一路無話晃**了小半個青州,經過新華外拉著的巨大橫幅吸引了溫諒的目光:《中國可以說不》今日大批到貨,庫存充足,歡迎廣大讀者前來購買。
如今市場經濟,拉橫幅造勢宣傳早已經見怪不怪,可新華書店這樣大張旗鼓的叫賣一本書,在青州尚屬首次——人家捧著鐵飯碗,拿著死工資,管你的書去死,所以群眾們也很給麵子,裏外三層將書店大門圍的嚴嚴實實,透過玻璃門,可以看到裏麵人頭攢動,顯然都在大肆的搶購。
當然,也不是說青州的人真的這麽愛讀不是買菜,受眾畢竟在少數,隻是因為購買量的井噴,造成了全國性的缺貨,青州自然也不例外。天天都有很多人來詢問,可天天都在缺貨中,於是許多潛在的顧客都集中在今天蜂蜂擁過來,場麵堪比劉德華來青州開了演唱會。
“師傅,停停!”
出租車應聲停下,溫諒搖下車窗,看著書店上麵的橫幅皺起了眉頭。這段時間他忙於青州的事務,對京城那邊的關注度少了點,可範博深藏於心的敬畏讓他絲毫不敢懈怠,開始時幾乎一天給溫諒打兩次電話。後來被訓斥了一頓,改為兩天一打,所以溫諒雖然人在青州,但對全局的掌控並沒有因此消減半分。
就在前天。範博還在抱怨出版社和印刷廠拖了後腿,生產線日夜開工也滿足不了全國的需求,導致銷量無法實現五天一翻倍的目標。溫諒當時笑罵了他兩句,可怎麽才兩天的時間,青州,這個國內二三線的城市,尚不是鳳凰鳥的重點供貨地。竟然敢打出貨源充足的旗號?
“還走不走,要下趕緊下,磨蹭什麽?”
的哥脾氣臭,也不是這一個,溫諒懶的跟他計較,推開車門下了車,對寧小凝笑道:“教練你上班吧,我去。這裏下了。”
關上門剛走兩步,聽到身後又是砰的一聲,轉過頭發現寧小凝跟著下來。麵無表情的走到身邊,道:“我也去買書!”
溫諒看她凍的直哆嗦,微微一笑,道:“一起吧!”
書店門口站著一個麵容姣好的年輕少婦,手拿著小喇叭艱難的維持著秩序,一來今天的人確實太多,店內粗略一看有小百十號人,店外至少還有二百多,新華書店的麵積並不大,根本沒辦法同時接待這麽多人;二來國人都有湊熱鬧的習慣。人多的地方隻會越來越多,隻溫諒到這一小會工夫,圍觀的人群就又擴大了一層;三來青州多少年了,從沒聽說過買書還得排隊的道理,何況說是貨源充足,誰知道等下還有沒有了?
所以幾乎沒人老老實實的排隊。都在一個勁的往前擠,少婦站在門口的小板凳上,舉起喇叭大聲道:“外麵等的人請排好隊,裏麵現在人太多,出來幾個我就放進去幾個,不要擠,慢慢來。”
少婦的嗓音柔軟動聽,帶著股誘人的甜意,結合話裏的內容讓人浮想聯翩。不過這個因人而異,正人君子聽起來肯定沒什麽問題——正人君子就是聽蒼老師的叫聲也當佛音梵唱,關鍵是今天這堆人裏,未必個個是正人君子,尤其青州的痞子最愛聚群,就跟狗吃屎一樣,哪裏人多他聞著味就來了,偷雞摸狗,惹是生非,真是走過路過一定不會錯過。
溫諒和寧小凝站在最外邊,要是隻有他一個人,擠著就進去了,可帶了寧小凝,怎麽也不能讓人家女孩子在這群大老爺們裏蹭來蹭去,說句題外話,溫大叔還沒蹭過呢,能便宜你們這些摳腳大漢?
聽到少婦這話,溫諒撲哧一笑,他當然不是正人君子,單說思想,作為被後世愛情動作片深深熏陶過的人,在場的全部人加起來未必有他邪惡。但這種邪惡是表麵的,虛假的,跟溫諒旁邊那七八個穿的流裏流氣,嘴裏磕著瓜子的人完全不同。
他們一聽少婦的話,立刻跟吃了**一樣噢噢起哄,其中一個卷毛高喊道:“姐姐,您人可真好,知道弟弟們憋的辛苦,沒說的,等等就等等,我不跟他們擠!”
這話說的太露骨,正因為太露骨所以少婦都沒有往別處想,道:“謝謝這位小兄弟,大家都要向他學習,一個個排好隊……”
這一下真是鬧大發了,聽明白的人,有的搖頭不語,有的則跟著哄堂大笑。少婦還不懂發生了什麽事,站在小板凳上一臉迷茫,不得不說,白皙的皮膚,秀氣的眉眼,配上棉衣下豐腴的身段,確實能讓不少人流口水。
卷毛身邊的同伴跟著喊道:“妹子,他不急,有人急。行行好讓哥哥進去吧,反正你裏麵已經那麽多人了,多我一個也不多,擠擠暖和……”
少婦隱隱明白了什麽,可她從沒經曆過這種事,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呆呆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正所謂人善被人欺,一看少婦被兩個兄弟調戲了還不做聲,另外一個小矮個忍不住了,叫道:“人多熱鬧,玩起來夠勁,大夥說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一起上吧,開門一家親,排隊多見外。”
“板牙你個沒出息的,砍人一起上,泡馬子也一起上。單打獨鬥會死啊?
“牙哥死不了,要死也隻能死女人身上,哈哈哈……”
七八個青皮你一語我一語,愣是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起美貌少婦。不過這次敢附和他們的人不多,最多在心裏暗暗意**一下,過過幹癮了事。
要知道這是96年,公開調戲婦女的事也隻有社會上的青皮敢幹,這裏大多數人都是來買書的,肯在工資才三四百的年代掏出幾十塊錢買書,不算文化人。也至少有點羞恥心,不會那麽的下作。
少婦漲紅了臉,氣的身子都在發顫,手指著溫諒這邊,道:“你們……你們無恥,下流!”
人群跟著少婦手指的方向嘩啦啦的回頭,青皮們最愛的就是這一刻萬眾矚目,可溫諒和寧小凝何苦來哉。也成了眾人的焦點。
他一臉黑線,拉住寧小凝的手往邊上挪了挪,寧小凝身子微微一顫。低著頭沒有說話。
卷毛掃了溫諒一眼,嬉笑道:“小兄弟別怕,等下我們吃肉,給你點湯喝。”
溫諒知道這幫子青皮不過是嘴上占那個少婦點便宜,光天化日哪裏敢真的動手動腳,可即便如此,也讓他覺得惡心,冷冷一笑,沒有說話。
也許是看溫寧二人衣著打扮不像普通人,卷毛也沒多說什麽。帶著兄弟們分開人群走到少婦麵前,**笑道:“你說哪個下流無恥?老子摸你了,碰你了,還是脫褲子幹你了?”
少婦這時候才感到驚懼,雙腿發軟,身子怎麽也站不穩當。踉蹌一下從凳子上摔了下來,正好被卷毛伸手抱在了懷裏。
卷毛哈哈大笑:“大家看好了,這是她主動撲過來的,我一個手指頭都沒動啊,可別冤枉好人……”
說著手在少婦翹起的臀部上捏了一把,然後猥瑣的放到鼻子嗅了嗅,真是說不出的猥瑣下流。
少婦如同被蠍子蟄了一下,尖叫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卷毛,掉頭就想往裏麵逃,可手腕一緊一痛,被卷毛給拉住了
卷毛臉色一冷,惡狠狠道:“老子好心扶你,你還敢打人?”
少婦渾身無力,要不是依著門,早癱軟到了地上,顫聲道:“我……我哪有打你?”
“剛才你在我胸口打了一拳,還說沒打?兄弟們說她打了沒?”他指的是少婦推開他那一下,可謂無恥之極。
“打了,我親眼看見了!”
“毛哥有心髒病,被你打的差點複發,怎麽賠吧?”
……
少婦無助的看向周圍的人群,可店內店外數百人,竟沒一人敢發聲,眼睜睜的看著青皮們當街欺辱婦女,這一幕要是發到後世的網絡上,簡直可以成為青州數十年之恥!
溫諒微微皺起眉,按理說能在新華書店上班的,怎麽也算機關裏的人,並不是街上那些沒有組織沒有後台的普通人可以比,卷毛就算不怕事,可嘴上占點便宜也就是了,沒必要鬧到這一步。
說白了,青皮歸根結底還是青皮,事情鬧大了,一旦公安介入,不拘留幾天不算完。青皮們雖然悠閑,但也不是智障,尋樂子沒錯,可要尋到局子裏,未免有點劃不來。
既然劃不來,又為什麽要這麽張狂呢?
溫諒摸摸下巴上並不存在的胡子,一副老神在在穩坐釣魚台的模樣,寧小凝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就這樣看著?”
溫諒笑道:“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她是新華書店的職工,哪裏用的到咱們幫她出頭?況且店裏明明還有其他職工,也有人注意到這邊的風波,可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幫忙說句話,你不覺得奇怪?再說了,今天人多的我都看著有點寒,新華書店有的是潑辣的老娘們,隨便掂一個出來也足夠震住場麵了,怎麽就選了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姐姐呢?”
“她長這麽漂亮,被一群老女人排擠也是正常的,說不定看她出醜還在心裏得意,誰肯幫忙出頭?”
這難道是美女們的共鳴嗎?溫諒沒膽子問出這句話,不過他有膽子堅持自己的主張,道:“再看看吧,大白天的,當著幾百人的麵,這群痞子不敢真的胡來。”
寧小凝盯著溫諒,認真的道:“什麽才是胡來呢?”
在少女清澈的幾乎不見任何雜質的眼神下,溫諒突然有些慚愧,是啊,難道非得扒光了衣服上陣才叫胡來?一個女人,名聲最重,被卷毛等人當眾這樣騷擾,不說她自己心中的悲憤,就是同事們異樣的眼光和背後的議論,也能活活逼瘋一個女人……
溫諒歎了口氣,摸出手機,道:“報警吧!”
“來不及了……”
寧小凝話音剛落,一個青皮不知從那掏出來一根半尺長的鋼管,砰的一下將玻璃門打的粉碎!
另一人一腳將門踹開,卷毛拉著少婦往裏走,她腳步還沒邁開,絆在門檻上直摔到地上,卷毛卻不管不顧,任憑少婦掙紮著露出腰腹間白嫩的肌膚,倒拖著走到店內,大笑道:“一幫傻逼,掏正版的錢買的書,還尼瑪爭著搶著跟吃屎一樣開心,青州原來都是這樣的蠢貨!”
店內店外的人麵麵相覷,聽這貨口音跟青州土著一個鳥樣,這不是連自己都罵進去了嗎?
更讓人驚疑不定的是,卷毛說的是什麽意思,難道新華?不少已經拿到書的人開始疑惑,還在排隊的人更是持觀望態度,亂糟糟的現場一時安靜下來。
寧小凝的目光一直盯著卷毛那隻揪著少婦的右手,極其的認真,極其的貫注,好像要用目光在手背上繡一朵花出來。
卷毛那一句“”和“青州”讓溫諒的眉頭為之一舒,心中頓時有了計較,道:“看那隻手不順眼?”
寧小凝重重的點點頭,溫諒扭頭看看四周,對麵街道站著幾個人,正密切關注著這邊的動靜,輕笑道:“如君所願!”
溫諒剛踏出一步,寧小凝卻拉住他的手,眼中的擔心清晰可見,急急道:“你別去,一個人充什麽英雄……”
卷毛正狂笑著指使手下開始瘋狂的砸店,溫諒眼神微聚,如冰雪淬過的刀,鋒利,又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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