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名利場中無父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合作,就會有爭議,

這是所有合夥人製度不可避免的一個難題,除非領導者絕對的強勢,並證明這種強勢的領導能給合夥人帶來利益,否則的話,像現在這種意見不一的情況,就會時有發生。。

但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所謂商量,有商才有量,將問題放在明麵上,集思廣益,拾遺補缺,正是麵對波橘雲詭的期貨市場該有的謹慎。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雙方的分歧,竟然會有這樣的大!

“……泰銖已經不足為慮,就是還有也隻是殘羹冷炙,現在的關鍵是要搶時間,在菲律賓、印尼、馬來西亞等國反應過來之前先期建立空頭頭寸,這樣等到巨頭們開始下一輪攻擊時,咱們能跟風多搶一點肉吃……”

這是溫諒在同意杜陽明的見解上進行的深一步的分析,寧夕卻並不讚同:“泰銖的收益近在眼前,而咱們的遠期合約交割期在九月底,現在就出場無疑是就放到嘴邊的肉不去吃,卻幻想著下一場酒席什麽時候開場……誰也不能確定泰銖之後,國際遊資是不是還有力量進攻其他國家,亞洲四小虎,也未必都像泰國一樣一觸即潰,根本都不抵抗……”

溫諒和寧夕都從心底清楚針對泰銖的攻擊必將還有好幾波,也都清楚的知道這場席卷了東南亞的經濟危機將持續多久,規模有多大,但為了事先商定好的計劃,兩人煞有介事的你來我往,辯論、駁斥、指責,口氣越來越強硬,火氣也越來越大,直到寧夕忍無可忍。騰的站了起來,冷冷的道:“這裏我說了算!”

這句話一出口,房間內的氣氛就完全沉寂下來!

爭議歸爭議,但爭議到這個地步,就不單單是爭議那麽簡單了!

溫諒眉頭微聚,盯著寧夕的臉,一字字道:“你也別忘了,基金會是有限合夥人製,作為大股東,我有權參與基金管理和運作!”

寧夕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溫諒。臉色十分的冷峻,片刻後掉頭進了會議廳,玻璃門重重的關上,敲打的眾人耳邊,如同炸響了一聲驚雷。

克裏斯蒂麵色沉重,低垂著頭默不作聲,濃密的毛發看上去也變得亂七八糟起來,他是因為前車之鑒,當初的那個團隊就是因為在獲得巨大收益後起了內鬥。而他站錯了邊,所以被毫不留情的掃地出門,今天這一幕似乎正是當初那一幕的重演,讓他如何能不心悸?

杜明陽則完全是另外一個樣子。靜靜的看著溫諒,三七分的油頭在燈光下更加的油亮,似乎沒料到這個他根本看不上眼的年輕人竟然有這樣的見識。他在期貨市場的名聲雖然沒有克裏斯蒂來的大,但在明珠市也是數的著的人物。肯屈就來這當個副手,看重的即有豐厚的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的酬金,也有沈珈背後所代表的那股龐大的勢力。想要在這一行混的長久,沒有靠山和金主是不成的,所以他必須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時機,突出自己的能力,表現出毫不遜色與克裏斯蒂的在金融市場上的狼一樣的嗅覺和敏感性,以此作為進身之階,求得一個賞識的機會——他可不是艾一乂那樣的小年輕,走一步算一步,賺一分是一分,隻掙本分錢,不管長遠事。

艾一乂也確實如同杜明陽腹誹的那樣,此次來明珠炒期貨,隻是按照克裏斯蒂的指令聽命行事,身為一個頂級操盤手完全合格,卻從來不發表個人意見,所以剛才溫諒來之前,杜明陽和克裏斯蒂起了分歧,寧夕叫他們到會議廳商量,他卻寧可留下來教寧小凝這個連業餘水準都沒有的新手,也不願意進去摻合一腳。不過他跟溫寧合作過一次,見識過金主那對金融市場那近乎妖孽的掌控力,所以猛然聽到溫諒和寧夕的意見不合,詫異的抬了抬頭,卻又飛快推了推鼻架上的眼鏡,沒有說什麽話。

沈珈同樣保持著沉默,她對溫諒並不了解,甚至可以說還沒有艾一乂了解的多,至少艾一乂見識過溫諒在股市上的手段,她也不清楚溫諒和寧夕的關係,隻是看表麵似乎十分的熟絡,但她卻不能像艾一乂那樣置身事外,畢竟寧夕是她的頂頭上司,維護她的威嚴是自己的本分。

“溫總,要不再聽聽克裏斯蒂先生的想法,我去拿數據資料……”

溫諒揮手打斷了沈珈的話,道:“不用多說了,我的看法不會變,還請沈小姐跟寧總說一聲,我……”

話音未落,會議廳的門打開,寧夕露出半邊身子,看上去似乎消了氣,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溫總,借一步說話。”

“好!”

溫諒起身去了會議廳,隔著半透明的玻璃,似乎能看到他們起了激烈的爭執,對同樣信念堅定的人來說,說服自己或者被別人說服都不是容易的事。克裏斯蒂的表情隨著兩人在會議廳持續的時間的延長而變得更加的難看,經曆過上次內亂的打擊之後,他好不容易才重新走了出來,實在沒有勇氣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重新再經曆一次。

上帝,我到底哪裏犯下了過錯,您要這樣的懲罰我呢?

可憐的克裏斯蒂不知道,這不過是一場大戲的開幕,他不過是湊巧成了幕中的龍套而已!

杜陽明倒是十分的冷靜,至少從臉上看不出什麽波動,但他的心裏其實也在忐忑不安。抓住時機表現自己是沒有錯,但世上的事,最終還要看結果,要是寧夕聽從了自己的建議,並最終取得了十分可觀的收益,那自然皆大歡喜,可要是溫諒沒有讓寧夕改變主意,或者說自己判斷錯誤而克裏斯蒂是正確的呢?那結果不言而喻,自己必然會被掃地出門,可不管怎樣,機會隻留給有準備的人,總要搏一搏的,不是嗎?

沈珈看了杜陽明一眼,有些生氣,也有些無奈,這個團隊由她一手組建,現在出了這樣的事,讓自家小姐和合夥人鬧的不愉快,自然是她的責任,但她也知道杜陽明的為人,眼高於頂,桀驁不馴,跟克裏斯蒂有不同意見並不意外,隻是意外的是,溫諒和寧夕的意見卻也隨著這兩人而走向了分裂。

一直坐在旁邊的寧小凝從始至終沒有說話,一來這裏沒有她說話的份,二來她對期貨連一知半解也說不上,完全插不上嘴,隻是看到從來沒有動過火氣的溫寧二人變成如此的模樣,心中充滿了疑惑和茫然。

疑惑的是,為什麽發生了事不能好好談,茫然的,卻是在兩個人當中,她不知道自己要站在哪一邊?

一邊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敬愛的姐姐,一邊是,是他……

看著玻璃窗內仍然爭執的兩個人,寧小凝的心口,突然刺痛了一下,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賺錢的事嗎?

十分鍾後,溫諒先推門出來,神色淡然,看不到勃然大怒或者別的什麽表情,淡淡的道:“經過跟寧總的討論,我覺得還是按照克裏斯蒂先生的方案繼續操作,杜先生可以保留意見,但對克裏斯蒂先生的指令,一定要一絲不苟的完成。”

有了溫諒這番話,杜明陽忐忑的心才安定下來,雖然沒有如他所願的將克裏斯蒂趕下一把手的位置,但至少也沒有讓自己被迫離開,

“一乂!”、

“在!”

艾一乂猛的站起,由於起的太過迅速,連帶著電腦椅咣當倒地,嚇了人一跳。

“你也是一樣,咱們是老朋友了,不要讓我失望!”

“明白,溫總您放心吧。”

艾一乂目送溫諒離開,心中想的卻是當初在京城時溫諒和寧夕合作的是那般的和風細雨,潤物無聲,親密無間的仿佛戀人一樣,可到了今時今日,麵對幾十年一遇的機會,麵對更大盤口,更大的利益,終還是有了裂痕。

不過話說回來,遊弋在金融市場上覓食的人,無不是追名逐利的厲害角色,哪怕父子兄弟,也可能反目成仇,更何況隻是合夥人而已?

寧小凝聽到關門聲菜反應過來,忙追著出去,在走廊盡頭的電梯門前趕上了溫諒,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道:“等等……你怎麽回事啊,跟夕姐吵成這個樣子?”

溫諒轉過身,冷著臉道:“果然一筆寫不出兩個寧字,你還是站在你姐姐一邊啊。”

“我,我沒有!”

寧小凝頓時急了,剛要解釋,卻不妨溫諒偷偷的對她眨了眨眼睛,湊過來壓低嗓音,道:“教練,我跟寧夕鬧著玩呢,別擔心,就當看好戲了。”

“啊?

寧小凝微微張開了嘴巴,看上去可愛極了,道;“鬧……著玩?”

“嗯,不過不要說出去,這是個秘密。至於為什麽要鬧著玩,你可以去問寧夕,她願意說就說,不說我也無可奉告。”

“喂……”

寧小凝還要追問,溫諒進了電梯,衝她揮了揮手,然後下樓去了。寧小凝跺了下腳,隻好回到房內,寧夕才從會議廳走了出來,對沈珈低聲說了幾句,然後拉著寧小凝的手離開。

“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誰也不許透露一點風聲。否則的話,”沈珈掃視一下全場,俏麗清秀的臉蛋竟有了幾分殺意,道:“我讓他從金融界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