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故人舊識
金冠束發頭戴三龍戲珠的攢子,麵如冠玉華發如墨,風華素來姣美的麵頰因為那刻意畫重的濃眉和飛入鬢角的眼眼線顯出幾分俊俏,她手中的綠色燈籠帶著莫名的詭異光澤,似是春日新綠從雪地蜿蜒而起,綻出生命的柔光。
粉色燈籠代表前來觀看的客人,紅色燈籠預示著想要登台化身為女子的男人,而那綠色燈籠,自然是讓繾綣萬千多嬌女子轉為須眉男兒的標誌。
風華沿著華美的袍子而去,手指**的厲害,白玉似的指端漸漸壓住心中那砰砰跳著的律動。
陸域果然有操縱人心的本事,自己不知怎的竟然聽他的話語,換上月牙長袍倌發束胸,將好好的女子之身裝扮為男兒。
站在後台聽著前方女子靡靡唱腔,風華隻覺得心髒砰砰似是要從嗓子眼中跳脫出來似的,這一世她經曆的已然比上一世多得多,但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有一天在大庭廣眾下作男子打扮。
“不要怕,第一次登台的人都是這般。”一個打扮素雅的中年女子笑著看向風華“何況我們這也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上來的大都是正兒八經的演員,有的甚至身份不凡。”
她的目光看向風華時帶了驚豔,若不是親眼看著這嬌媚女子上了妝,恐怕她還以為換了一個人,麵前的“男子”溫潤如玉,微微上揚的眼角卻總是飛瀉出某種令人看不懂的光澤,卻讓這份冷光襯得周身越發瀟灑帥氣,最難得的是這雌雄莫辯的英挺俊朗,女子柔媚不但不是累贅,反倒讓這份俊美越發引人注目。
風華聽了中年女子的話,聲音不禁放低幾分“Adela,那適才登台的人,你知道他的身份嗎?”
女孩眼中有著深思,低頭那一刹那的皺眉讓被稱為Adela的中年女子有些癡了,半晌後才似是醒了般回答“啊,你說陸?是的,不過我不能透露他的身份。”
風華長出一口氣,看來陸域來這裏登台還是有人知道的,之前圈子裏一直盛傳,陸域在米國的粉絲中不乏有上層階級的人物,現在看來或許和名伶館有著密切關係。
不過這種感覺真的很鍛煉演技,風華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一身男裝打扮,雖然不說勝過潘安但這種令人著迷的魅力卻是以往的自己從未展現出來的,就連風華自己在上妝後都有些吃驚。
因為這裏是仿著戲曲上妝,妝麵濃墨重彩極為豔麗,幾種油墨混合勾勒出令人詫異的驚豔,在旁邊怔怔打量著風華的Adela目光幽幽,不知是否想到了什麽。
兩人都在怔忪間,忽然有人闖入化妝間在Adela耳旁低聲說了幾句什麽,女人微微一愣,抱歉地朝著風華點頭。
“不好意思,有貴客登門,我去處理一下。”
風華不以為杵地點點頭,她還有一刻鍾才會登台,雖然第一次登上這種舞台,但早就習慣萬眾矚目的她並未有太多緊張情緒,反倒好奇更多一點。
隨手拿起桌上不知被誰放著的玉骨扇子把玩,其上有著潑墨壯麗河山,大抵是名家所畫,單單看著就能感覺到那開闊意境。
隨手將扇子在手中翻轉騰空,風華恍惚間想到那個被曾出演武俠小說中某個男性角色的天後明星,熒幕中肆意而飛揚的眼眸與那總是輕抿的唇角早就是一代經典角色,自己此刻的扮相和她相比也不逞多讓,若要說有所欠缺,那不過是氣勢而已。
男子和女子在說話走路行事等方麵皆有所不同,就算現代衍生出女漢子這一類的詞,但依舊無法磨滅男女之間的詫異,提到金戈鐵馬腦海中總是會出現英武男子的形象,正如婉轉多情通常是女子的代名詞。
水樣女子和那石頭般的男人之間總是有著涇渭分明的差別,風華歎了口氣,隻是這差別在今日被完全打破,陸域既然能被稱為陛下就足以證明他身上豪放硬朗的氣質,但當他登台那一刻,似是百花臣服天下皆春,那一顰一笑引得所有人再也移不開眼,就算路易斯這樣見慣美色的浪子也認定其為一生的愛人,甩袖、下腰、留頭等一係列動作被展現的風流嫵媚,讓風華甚至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若是陸豪們知道自己的陛下竟然有這樣一麵,不知又會作何感想呢。
風華悄然勾起唇角,卻未曾注意鏡中的自己在這一刻顯得風情萬種,但這風情不再是女兒多嬌的嫵媚,反倒像翩翩佳公子般帶著男子多情,恍若最亮眼的那一株懸崖薔薇,更像點在心中的一點朱紅,久久不散。
Adela陡然闖入,卻被這豔色所驚,久久不能回神,還是風華從鏡中看到中年女子的旗袍“怎麽了?時間提前了?”
Adela慢慢回神,卻不敢再次看向風華,生怕臉頰泄露出麵上那似似緋紅,在戲院中她做的時間也不久了,但極少能看到這般扮相極致的伶人,似是那灩靡悱惻的曼陀羅,隻一眼就在心尖開放。
“是的,登台時間提早了,希望您能和另一位表演者一同登台。”
“是他亦或者她?”風華輕輕啟唇,隨手將那紫色顏料在指尖搓揉,細細點在眉宇之間,滿意地看著那容貌越加詭秘卻瑰麗。
英文中的他是不同發音,Adela很快反應過來風華的意思,點頭道“他。”
風華低頭看到Adela手中的殷紅燈籠,看來又是一位男扮女裝的伶人,雖然不知為何中年女子改變主意讓二人同時登台,但風華卻相信這並不是壞事,尤其看Adela隱隱間眉頭的期待神色,恐怕那一位登台的藝人也不知什麽普通角色。
點點頭,風華順手拿起台上玉骨扇子在手中把玩,輕笑著頷首。
“走吧。”
簡單的兩個字配合著此刻妝容,Adela雖然處在開放的西方國家,早就不是不知人事的女子,卻依舊被這雄雌莫辯的特殊氣質所懾,不由自主地低著頭帶路。
一路走去遇到的工作人員都有些詫異,Adela作為經理素來對人不假辭色,但現在竟然低頭頷首好似嬌羞女子一般帶著藝人登台,這簡直是今日最大的新聞,隻是那目光在看到風華的扮相後卻再也移不開眼,一直到許多人不小心撞作一團後才漸漸反應過來,而後才明白經理此刻為何這般表情。
要知道尋常女扮男裝的大多都是女生男相,雖然英武足夠卻嫵媚不足,雖然長相更偏向於男子,但這份氣質卻欠缺不少。
“這是誰啊,新來的?好迷人的氣質……”
“應該不是常來的,否則按照這扮相肯定早就有了單獨的化妝間,這氣質的確少見,今天打賞肯定不少。”
“這倒未必,要知道在這裏混還是身段唱腔最重要,空架子未必能討得什麽好處。”
眾人紛紛的議論聲被風華收入耳底,卻隻榮辱不驚地淡淡一笑,她本就是來打醬油的,何必在乎這些聲音,在前方用眼角窺伺的Adela輕輕點頭,心中卻有些遺憾,看女子的模樣就知道這是興致突來想要試試水的貴客,而不是那些為了生計來的普通人,不過說不定今日同台的那個人,會讓她改變主意呢?
老鴇,不對,經理心中長出一口氣,將風華領到帷幕後,輕聲開口。
“等鼓點響起,你就從這端登台,無論唱詞如何這裏的師傅都能按照你的腔調變化。”
風華點頭,這就是所謂的樂平調“那人從對麵上台嗎?”
聽到風華的提問,經理點點頭,明白麵前這人並不是一時興起毫無經驗的客人,最差起碼也應該上過舞台,心中略略輕鬆了點,雖然這扮相風流倜儻,但若是腹中空空的草包,恐怕也有砸台子的嫌疑。
深深看一眼風華,Adela轉身離開,女孩正準備悄悄調開簾子看看前麵舞台的模樣,耳畔卻兀然出現聲音。
這聲音帶著尖銳的爆破感,若是尋常時候風華恐怕早就抱頭蹲下,畢竟長時間被刺蝟和鐵狼訓練,已經有了條件反射般的自保能力,但因為這聲音剛剛才聽過,風華第一時間就明白了這是什麽。
裝滿彩帶的氣球。
果然從簾子的空隙看了過去,一個個氣球雖然裝了彩帶卻能悠悠然地飄在空中,而後被射爆灑出彩帶,這一次風華近距離接觸,才明白那彩帶並不是日常能見到的簡單彩帶。
糅雜了金箔的彩帶雨在空中開出豔麗的花兒,尤其是洋洋灑灑的金箔被燈光反射出一片驕奢氣息,更顯得舞台金碧輝煌,就算風華兩世為人也不禁被這場麵震驚,隻覺得麵前飛揚的都是金色蝶兒,無聲無息地落地,將這地麵渲染成幽深金湖。
怪不得,怪不得氣球代表的是榮耀,是名角登場,這做派就足夠讓人瞠目結舌,名伶館的規格亦可見一斑,風華將簾子輕輕拉開一條更寬的縫兒,想要看看到底是誰會從這金箔彩帶之中登場。
砰砰砰。
被射爆的氣球越來越多,風華眸光中帶著震驚。
七個,這是七個氣球,之前旁邊的人說七個氣球是最高規格,而陸域也的確用他的扮相和氣質證明最高規格所具有的實力,但風華不曾想到竟然這般幸運,亦或者巧合,竟然在一天之中接連看到館中最好的名伶。
在她不曾看到的地方,陸域手指緊緊握著座椅的扶手,指端發青似是要將那紫藤木的扶手拗斷一般,路易斯在旁邊似是感覺到了什麽不對,不禁轉頭看向男人,隻看到那襯衫下棱塊分明的肌肉此刻高高鼓起,似是要將這襯衫撐破一般,他的眸中帶了幾分疑惑,陸域卻恍若為覺,隻死死盯著台上。
這七個氣球的規格在名伶館中隻有自己和他兩個人才享受,難道他回來了?那個混蛋帶著嬌妻環遊完世界了?
陸域唇角露出苦笑,這時才發現路易斯的眼神,似是解釋般開口“我有點太激動了,是不是嚇到你了?”
路易斯搖搖頭並未說話,眼睛卻漸漸看向舞台,能成為閻王殿秋冰的左右手,路易斯並不若外表表現出的那般陽光單純,他自然能看出陛下和台上還未出現的人關係匪淺。
陸域唇角苦笑更濃,不曾想到那人還未露麵就能打破自己這些年的平靜心態,心中卻也有著僥幸,或許名伶館這兩年又出優秀的新人了呢?或許並不是他吧……
陸域看向舞台,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期盼還是惶恐。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
女子哀婉的聲音響徹舞台,那人身姿窈窕以袖遮麵,眸中泛著琥珀般的金色光澤,在這金箔四飛的舞台顯出自身絕色容顏,尖俏的下巴泛著初雪般純潔光澤,一頭金發卻不顯分毫突兀,那雙眼看著台下,所有人都均有種她在看我的錯覺。
沉痛的、哀怨的、冷清的、甚至帶著淡淡渴望的神色在琥珀般的眸色中流轉,風華看著那人的長相,如此驚豔世人似是要將這天地顛倒,卻總是給風華一種熟悉的感覺,半晌後卻兀然想到。
這個男人,不正是當初站在世界頂端,好萊塢最負盛名的好萊塢之眼,曾經和陸域合作過《王位上的男人》,而後在影片上映後急流勇退宣布息影,準備帶著小嬌妻環遊世界的查理斯嗎?
這個曾被譽為本世紀最有魅力的男人,也是最富貴族氣息的紳士,怎麽會登上這種舞台,尤其這長相和身段還是如此勾魂奪魄,絕對不科學啊!
陸域怔怔看著舞台上男扮女裝的男人,聽著對方唱著自己教他的詞曲,心中閃過一抹痛色。
風華還未來得及多想什麽,那台上細碎的鼓點聲卻已然響起,似是催促,似是宣戰,女孩長吸一口氣,將頭上三龍戲珠的金冠理了理,而後,慨然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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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告訴乃們陛下也是有“前女友”的人,風華的好萊塢之旅已經初現端倪,看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