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就此,再難放手

“我還一直把你當偶像來呢……”南風嗬嗬的笑,聲音嘶啞難聽,“我以為你很聰明,無論麵對什麽難題,都能輕鬆應對的偶像……”

濕涼的臉頰被幹燥溫熱的手掌覆上,手心溫軟,包裹著他的半邊臉頰,將濕潤全部抹去。

“就算你是煞星,也總比那些,作惡多端的壞人來的安全的多,再者……在朋友最需要關心的時候落荒而逃這種沒品的事,我南風才做不出來呢……”

啞啞的嗓調真的、真的聽起來有夠糟糕,有的字,甚至要屏氣凝神方能分辨清楚。

但他凝滯的血液還是重新流暢奔騰起來,心如死灰,死灰重燃。

隻因這段話,這個人,是他最好的救贖。

暗夜,馬蹄聲,聲聲急。

月冷星寒,守夜的兩個衙役拄著長槍,在府衙門前嗑牙閑聊。

衙役甲道:“我有預感,今晚咱要辦大案子啦!”

衙役乙斜睨他一眼,不以為然道:“你上次值夜時也是這麽說的……”

這人想發達想瘋了,無藥可救。

“真的真的,”衙役甲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我昨兒剛找先生算的,說我印堂發黑,恐有凶兆!還要我出門小心點來著,你說這是不是暗示我要遇上大案子啦,哈哈!”

衙役乙:“……”

有凶兆這種事,有什麽好值得高興的麽?

正當他左耳進右耳出,把這瘋子的話當催眠曲時,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傳來。

馬兒跑得飛快,箭一般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而經過的刹那,血跡斑斑的馬和馬車,驚鴻一瞥的在他眼中留下殘影。

親娘,還真被這烏鴉嘴說中了?

一個愣神的功夫,那馬車又箭一般的去而複返,伴著車夫的長馭聲,前蹄高揚,緊急刹車,堪堪停在府衙門口。

“什麽人!”他持槍高喝,而他的同伴,則因差點被馬蹄踩到而嚇的渾身動彈不得,尿了褲子。

從馬車上跳下兩個少年,其中一人上前拱手道:“草民楚橋飛,前來報案!”

剛剛沐浴完畢,準備就寢的知縣,就這麽被人伺候更衣,架上轎子,風風火火朝著案發地點而去。

回去的路上,楚橋飛情緒好轉,同馬夫一齊坐在車廂外,冷涼的夜風打在臉上,神智愈發清醒。

男人的家,大門緊閉,借著門口不甚明亮的燈籠光芒,他眼眸一轉,發現不對之處。

叫門,開門,林伯打著嗬欠,一臉睡意,見是知縣大人蒞臨,頓時精神一震,恭敬相迎。

哼,裝的真像。

徑自帶著知縣來到原本放置阿巷屍體的地方,果不其然,屍體不見,被打破的窗子也迅速修複如初,回廊的木質地麵上,連一滴水漬都沒有留下。

男人身穿純白裏衣,披著外袍,一副匆匆起床的樣子,戲演的入木三分。

“不知大人臨夜造訪,所為何事?草民委實惶恐。”

知縣是個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身材發福,較矮,看著無害,一對細長的眼卻精光暗斂。

他摸著腆起的肚皮,似笑非笑道:“本官聽聞這裏發生命案,有人逼良為娼,私自囚禁,令被害人喪命於此,此事當真?”

“草民冤枉啊大人!”男人高呼跪地,叩首道:“草民從未做過此等喪盡天良之事,敢問報案之人,可有何確鑿證據?若有人蓄意誣陷,還請大人為草民做主啊!”

知縣轉向楚橋飛:“你可有何證據證明他所做之事?”

冷睨跪倒在地瑟瑟發抖的男人一眼,他輕蔑一笑,斷然搖頭道:“回大人,並沒有。”

“大人……”

未等男人再說什麽聽了就讓人嗤笑的蠢話,他話鋒一轉,道:“但,草民可以問問死去的兄弟,這個殺人凶手,將他的屍首藏於何處。”

男人抬頭,一臉愕然!

“哦?此話當真?”知縣頗感意外的挑眉。

“當真。”

他篤定點頭,隨即凝神靜氣,閉目冥思了一會兒。

然後,睜開眼,轉頭直視著水麵平靜的水池。

再笨的人也能看出端倪,知縣當機立斷,大手一揮:“來人呐,下去看看這水池中可有什麽蹊蹺。”

男人沒想到楚橋飛竟這般厲害,頓時慌神,忙撲過去製止衙役下水,腦袋飛轉,想著措辭。

“大人,萬萬不可啊!”

“為何?難不成,這水下真有證物?”

“不……不是,隻是……”

林伯在一旁接口道:“回大人,隻是我家主子買了些名貴的錦鯉,就養於這水池之中,因主人愛惜,所以……”

“對對!就是這樣的,大人,草民視這些錦鯉如命,還望大人體諒則個。”

楚橋飛神情淡然,冷眼旁觀男人醜態百出,拚死掙紮。

“這樣啊……”知縣捋捋修理齊整的胡須,好心的提議道:“不若,本官允你先將錦鯉撈出,再行派人下去搜查,總可以吧?”

噗……南風捂嘴噴笑,這知縣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個狠角色。

“回大人,這……這天也黑了,而錦鯉個小,恐難捕撈,不如……大人明日再來?”

“放肆!”

知縣眉目一凜,慈祥麵容霎時變得威嚴懾人。

“你害人在先,欺瞞本官在後,更罪無可恕的是,竟敢拿本官當猴耍,明日再來?明日再來再多證據也被你銷毀無蹤了吧!名貴的錦鯉?無礙,你損了多少條,過後本官就賠你多少銀子,來人,馬上下水搜查!”

“是!”

嘖,看樣子這銀子隻能日後用來在獄裏打點打點牢頭了。

沉在水底的屍體很快被打撈上岸,屍體的腳和脖子,分別綁係一麻袋泥土。

而這,正是楚橋飛斷定屍體在哪的重要依據所在。

男人百口莫辯,這下,是真正渾身顫栗的跪倒在地了。

處理完阿巷的案子,已是晨光初現。

定案之後,男人被押至牢房,等待問斬。

阿巷的屍體被送到義莊,火化,骨灰裝入白瓷壇,楚橋飛想把他帶回財神廟,在其附近入土為安。

在回客棧的路上,楚橋飛緊握南風的手,凝重道:“這件事,一定、一定要瞞住茵兒……”

“我知道。”一想到那個惹人憐愛的小姑娘永遠失去那個她喜歡的,也喜歡她的人,一股酸澀便湧上心頭。

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心。

“謝謝……”為他的善解人意,也為他的不離不棄,“阿巷不在了,我會接替他,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好好照顧茵兒,你……願意同我一起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