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共舞(上)
“你們聊得好投機!”顧幻璃拽著臉色鐵青,瞳孔裏燃著哭笑不得的埋怨的謝毅,二人一同走過來。
“你好。”卡西迪奧友好的伸出手。
“你好。”謝毅隨意地點點頭,然後對著夜苦笑道,“你剛才是怎麽堅持下來的?一支舞竟然踩了我十七八回,幸虧我的腳還算結實,否則還不被她踩出一堆血窟窿。”
“現在,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琉月小姐?”卡西迪奧對著她伸出左手。
“我很榮幸。”顧幻璃點點頭,把她的右手放在他的掌心。
看著顧幻璃和卡西迪奧走到舞池中央,躲在角落裏的某個女人的嘴角露出一絲陰謀得逞的笑容。怎麽可以讓這個女人一再的出盡風頭,而且圍在她身邊的男人,各個英俊多金、溫柔多情……
哼哼,這次,準備丟人吧!
音樂響起,夜差點沒把喝進嘴裏的紅酒噴了出來。
至於顧幻璃也是一愣。她回頭惡狠狠地瞪了謝毅一眼,竟敢玩偷換舞曲這種無聊勾當,回頭她一定要拉著他再跳一曲,爭取直接把他的腳踩成篩子。
謝毅望著她甚是無辜地聳聳肩,不是他弄得,真得!
“連跳兩隻舞有些累了吧?”卡西迪奧溫和地問道,“或者我們再等一曲?”
話倒是雲淡風輕,又想將她的軍?哼!沒門!顧幻璃甜甜回道,“你總不會讓我摔了吧?”她徑自抓起卡西迪奧的右手放到自己腰間。
戰書已下,敢應戰麽?
很多年以後,當顧幻璃再次想起這一幕,她才發覺,與其說是求勝心切,誰都不肯後退一步認輸。不如說,她固執的以為,在某些人麵前,就應該表現出最完美的一麵。其實,優點也是愛,缺點也是愛,不是愛她身上的完美,隻是愛她那個人。
保護且帶領女伴是男士應盡的責任,這是社交舞老師上給卡西迪奧的第一課,雖然他已經記不清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但是,他一直記得很清楚。所以,卡西迪奧盈盈握住顧幻璃柔軟的手,右手輕輕放在她的背部。兩個人不慌不忙,舒緩有致地隨著韻律舞動。
忘記是誰曾經這樣說過,探戈的縱情是沉靜內含而不熱烈宣泄,它浸潤了一種哲學般的憂傷,這種憂傷中有身在異鄉的遊子情懷,有命運坎坷的艱辛,也有對人生的痛苦思考。舞者把憂傷化為真摯的情感,探戈便具有了不可言喻的動人和一種永恒的意味。所以,最優秀的探戈舞者,都是經曆過歲月洗禮的老人。
回憶起曾經練過的舞步,顧幻璃的唇邊掀起頑皮的笑。這首曲子,她可是熟悉的很哦!右腳優雅地在地板上畫了一道完美的弧線,然後故意舒展曼妙的腰肢,作出一個挑釁的滑步。
她的笑如火焰般明媚濃鬱。
“這是什麽?”卡西迪奧好笑地看著她一付目中無人的驕傲模樣。
顧幻璃隨著有張有弛的節奏舞動著身體,用略帶嘲諷的語氣回答,“音樂告訴我,這是一場你和我的戰役。”
卡西迪奧點點頭,有些意思!麵對來自異性尤其是麵前這個女人的輕蔑挑釁,骨子裏的驕傲和身為男性的尊嚴,讓他格外的認真起來。側耳傾聽著熟悉的樂曲,帶領著她的身體輕輕搖擺,就好像追逐愛情時也會猶疑不定、優柔寡斷。
然後——
來了!
鋼琴響起重音的序幕,拉開蓄勢的迸發。
電光火石間,卡西迪奧攬在顧幻璃腰上的手收緊拉近。動作果斷,堅決,不容置疑,不容商量,仿佛在用他的肢體語言警告她:縱然無意接納,也絕不允許她逃離。
顧幻璃看著他的眼眸,明明清澈依舊,卻帶著尖銳的殺氣。相握的手,有些疼,有些顫抖。卡西迪奧帶著她一個反位移走,舞步激烈,用屬於男人的硬朗與陽剛回應著她柔媚的挑釁。
“看來我們已經向對方舉劍致敬。”卡西迪奧的聲音多了一絲勢在必得的意味,就好像是獵人終於發現了讓他滿意的美麗獵物。
旋轉,拉開。舉手,垂眼。拉近,相擁。橫步,左傾,目光錯開,神態冷然。與其說是舞蹈,不如說是爭鬥。誰也不肯屈服,誰也不肯認輸。一個冷漠的遊弋疏離,接近後妖媚挑逗幾下卻立刻散手不管。一個桀驁的追逐吞噬,縱然親近,也帶著不屑的冷笑,卻在對方準備逃離時,傲慢地把她拽回身前,宣告著身為男人的強勢。
此刻,舞池裏,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把角鬥場讓給兩個同樣驕傲的人。
下半身始終緊緊地貼在一起,上半身卻疏離地好似仇敵一般。小提琴本該在下一個節拍拉出一個高八調,卻猛然改成手指的輕彈,琴弦錚錚作響,一聲接一聲。顧幻璃隨著卡西迪奧的引領,不由自主地做著各種動作,就好像是他的戰利品一般,被他輕鬆的攬在懷裏。
豈能這麽容易就認輸!
一個側身移位,顧幻璃故意在那裏稍作停頓。卻發覺卡西迪奧隨著她的步伐就那麽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的反應。她會怕?哼!顧幻璃的右腳遊刃有餘地做了一個繁複的花樣,輕而易舉地合上了節奏。
卡西迪奧滿意地帶領著顧幻璃繼續移走,就像貓兒在玩弄著爪中老鼠一般。
誰是貓還不一定呢!
旋轉過後,顧幻璃的左腿故意攀上卡西迪奧的身體,雙臂緊緊摟著他的脖子。看著他失神猶豫,卻最終大笑著將自己抱在懷中。偉大的聖天使大人,滿足你的驕傲了?顧幻璃甜笑著緩緩伸展右腿,淺金色的高跟鞋筆直的伸向天花板。
掌聲雷動,歡呼不斷。
“Nice!”卡西迪奧揚起嘴角,帶著一抹壞笑地放下她,卻始終未曾偏移凝視著顧幻璃的眼眸。因為,剛才的動作與臣服無關,那——是情人間最隱秘的暗示。他可以包容她的固執和鋒利,卻不允許自己過度沉溺於舞蹈而忽視現實。雖然是這樣想,但他還是無法平緩過於歡快的心跳。而這場愛情追逐的攻堅戰,唯有真正懂得探戈的人才會明白。而其他人,不過是覺得看了一段精彩的舞蹈。
隨著音樂漸漸放柔,他們開始坦然地直視彼此。當節奏變得歡快時,他與她就像是戀愛中的男人與女人一般,嬉戲,頑鬧,撒嬌,調皮地做出各種惡作劇。隻是,誰也不肯把視線從對方眼眸深處移開。仿佛世界上,隻有彼此。仿佛生命裏,隻有瞳孔映照的那個人。
如果歡樂永遠不散去該有多麽好!如果黑夜能夠永遠籠罩該有多麽好!小提琴與鋼琴好似兩個不曾處在同一個平行線上的點,卻又最終交集在一個稱之為休止符的地方。
這是太陽即將升起的信號。
戀戀不舍的拉近,卻又不得不疏遠。男人和女人流露出悲傷的情緒,在音樂落幕之前依依惜別。
一切又歸於寂靜,恒定的零位,恒定的循環交替。
卡西迪奧放開顧幻璃的左手,但是攬在她腰間的手卻還停留在原地,無聲地向所有躍躍欲試的雄性動物,宣告他的所有權。
“還跳麽?”
顧幻璃覺得有人這樣溫柔地問她。抬頭,眯起眼睛,覺得不可思議。
卡西迪奧的笑很淡,他說,琉月,我們去喝些果汁,把這裏讓給真正的主人吧!
坐在花壇邊,顧幻璃脫下舞鞋,看著微微被磨得有些發紅的腳趾,不由得哀歎道,“腳啊腳,你真是太可憐了。”
“那是你不習慣。”卡西迪奧坐在她身旁,手裏拿著兩杯西瓜汁,“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種人,比如……我的姐姐。她瘋起來的時候,可以在皇室的舞會上跳一整夜。而第二天,就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神采奕奕地去騎馬打獵。”
“好體力!”顧幻璃由衷地讚歎道,“別說是讓我跳,就是光想像一下,我都覺得要累趴下啦。”
“你平時又不是不運動,完全沒必要羨慕別人。”她的柔韌性很好,纏繞在他身上的時候,雙腿如靈蛇一般。
“如果睡覺算運動的話,我真想連續睡上十七八個小時。”顧幻璃歎了口氣,想著這些日子顧文娟無止境的吵鬧,真是讓她頭疼。“不過,你去非洲之後,我可是花了不少時間學習遊泳。”
“哦?掌握幾種泳姿了?”
“掌握算不上,會而已。反正是求生手段嘛,自然要學速度最快的,和最省力的。”
聽著顧幻璃理直氣壯的回答,卡西迪奧疑惑地看著她三秒鍾,然後突然哈哈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顧幻璃的臉都要綠了。
“喂喂,我惜命難道就這麽可笑麽?萬一遇到個什麽飛機墜海,什麽渡輪翻船之類的,沒準還有一線生機呢。”
“你還真是那人的徒弟,標準的現實主義。”
看著卡西迪奧強忍著笑意的樣子,顧幻璃開始思考萬一要是遇到那種事情,就算什麽都會,估計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好吧,我承認,還是不出門比較好。”她最後作出這麽一個結論。
“那也要上學的。”
“唉,這個倒是沒錯。”
“不要去學校的圖書館了,以後放學,我會接你直接去那邊。”
顧幻璃看了他一眼,“我要趕報告。”
“我陪你去國家圖書館,那裏的資料更全麵。”
“可我為什麽要去?”
“因為……”卡西迪奧喝了一口香檳,才笑著說,“你可以在那邊好好的睡一覺,也可以在那裏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