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單車(下)
’“我是cynthia pai,來自費城,各馬丁服裝專業一年級生。另外,
是我名字的最後一個字,隻是很多西方人都以為是我的姓氏。”白幻幽也伸出手,微笑,轉而用中文道“所以,白幻幽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能在異國聽到這麽標準的國語,真是不易。”男子稍稍有些驚詫,他再次打量了她一番似是在評估什麽,之後,微笑道“我是歐陽聿修,聖馬丁表演專業的講師。”
“講講師?”白幻幽臉色瞬間變得很精彩,半晌,她長籲一口氣“能租到歐陽先生的房子,真是我的幸運。”
“你太客氣了。”歐陽聿修低頭看了眼她的行李,微笑道“我幫你把行李送上去吧。”
“謝謝,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白的幽習慣性地道謝,然後想起歐陽聿修方才的話,笑道”請問,這附近有什麽超市?另外,今晚我可以借用一下廚房麽?”
“你會做飯?”歐陽聿修站住腳步,回首望著她,之後笑道“我還以為,你們這個年齡的女孩子,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大小姐?”白幻幽的臉漫上一層紅暈,宛若傍晚彩霞滿天的暈黃中淡露的那抹紅。她偏頭望向走廊窗外的天際,太陽已經沉落了,最後的一抹晚霞還掛在遠山的頂端,留下一筆淡淡的嫣紅。“我隻是喜歡做飯,可能,有點落伍……”
白幻幽沒有講完她的話,但是,歐陽聿修顯然已經了解了她那份孤寂,因為,一個近乎溫柔的表情浮上了他的嘴角。
“抱歉。”他匆促地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會做飯,我們可丹商量著輪流承擔做飯的責任,這樣,比較節約食材和資源。”
“可以麽?”白幻幽的眼睛驀然亮了,就像是孤獨很久的小孩,突然找到了可以和她一起過家家的夥伴。
“有什麽不可以的呢?“歐陽聿修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落寞,似是驀然想起什麽人,什麽事,帶著淡淡的哀傷,像極了難以挽留的餘暉。
“不不,今天,我還是去外麵買個三明治什麽的吃吧。”一股無奈且愴惻的情緒突然從她胸口湧了上來,白幻幽的呼吸有些急促“正好走走看看,再研究一下上學的路線。茱lì安老師的裁剪課,不提前準備好各種工具和輔料,會被罵死。”
“好的。隻是,別走得太遠。西麵有一大片沼澤,夜晚的時候很危險,所以,最好一直沿著街道進行探索。”歐陽聿修的聲音很輕,他的表情也轉回那種淡淡的“前麵的街角右轉,有一家快餐店,他們的烤土豆做得不錯,如果你喜歡奶略和肉餡比較多,我想,那裏是很好的選擇。鎮裏沒有大型超市,但是,郎寧街的雜貨店應該有你需要的一些小東西。”
白幻幽點點頭“好的,街角右轉快餐店,郎寧街的雜貨店,我記住了。”
“07894714013,我的手機號,如果遇到麻煩,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白幻幽拿出手機,記錄下歐陽聿修的手機號,撥過去響了幾聲又掛掉,然後說道“44703188300是我的號碼。”
“好的,我會存在電話薄裏。”歐陽聿修將行李放下“床墊是新的,櫃子裏有幹淨的床單、毛毯和薄被。如果有其他需要,你可以到二層樓梯口旁邊的書房找我。”
白幻幽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道“我八點前回來,希望不會打攪你。”
“再晚一點也沒關係。這個鎮子雖然小,不過還是有pub那種能夠放鬆精神的地方。”
兄…我懂了。”
目送著白幻幽遠去的背影,幕色已經蒼茫的籠罩了下來,那人纖細的身影像是走進一層濃霧裏,飄浮而虛幻,卻又似曾相識。刹那間,歐陽聿修的心頭竟湧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楚,他有種強烈的、悲傷的感覺。眼看著那背影漸漸小了,遠了,被幕色所吞噬了路燈一盞一盞地亮起來,黃昏褪去。歐陽聿修緩緩闔上玄關的大門,眼眶卻微微有些濕潤了。
簽訂合約後,經過簡單的裝修,屬於白幻幽的空間少了男性的硬朗,多了一些弧線,一些色彩,一些溫暖,一些馨香,還有少許的雜亂。
布料和各種各樣的輔料被她從臨時租用的倉庫搬到了地下室的工作間,一些精致的飾物和舊貨則放到了視聽室改成的收藏間,而書房裏則擺上了設計台,以及數個模特衣架。
而她的臥室,布置得倒是十分清爽,而且雅潔可喜。繪有玫瑰huā的米色牆紙,窗子上掛著簇新的淡綠墨綠相間的條紋窗簾,**鋪著米色和*啡色相間的床罩。一張小小的藤茶幾,鋪了塊舊貨市場淘來的舊式鉤針空huā桌巾,兩張藤椅上放了兩個白色仿水招毛的靠墊。
床頭櫃上,有盞洛洛克風格的米色小台燈,和一張攝於費城的照片,看起來似乎是她高中畢業舞會的留影。隻是,站在她身旁的少年,霸道地攬著她的腰,似是湊在她耳邊低語,唇角眉梢全是笑意。
一切布置就緒,白幻幽抱著靠墊坐在藤椅上,環室四顧,她有種迷茫的,不敢相信的情緒。想想看,半個月前,她還寄居在倫敦的工人區,每天從學校回家,隻要是太陽落山以後,街上就站滿了淪落風塵出賣皮肉的男男女女。
而現在,她卻待在倫敦郊區的huā園洋房裏,有自己的書房,自己收藏室,自己的工作間。
她還記得介紹她這個房源的中介公司的威廉先生對她說的話“我不了解你,燦小姐,以你的背景和經濟能力,完全可以在學校附近單獨租下一套別墅,你為什麽偏偏選中這個小鎮?雖然環境和空氣還算不錯,但絕不是最好最適合你的。”
“我希望學會獨立生活,同時,也不會太過疏離於人群。請放心,威廉先生,我不會違約的。”這是她當時的回答。
是的,離開家,離開熟識的人們,在完全陌生的環境,隻依靠自己,腳踏實地的生活。當初,她不也是這麽和朋友們說得麽。
翌日。
天,微晴。
白幻幽騎著單車,輕輕哼唱著“襯衫,穿好。把門關好,撕掉膝蓋下的藥膏,而你,能感覺到,’一起跳動的細胞……”
空無一人的街道,隻有幻幽和她的單車,搖搖晃晃,劃著“8”
字,伴著晨曦的清風,在或平或緩的路上舞蹈。車筐中的牛奶,被她一瓶一瓶,整整齊齊擺放在各家的門口,然後把空瓶子帶走。
蔚藍的天空,襯著綿軟潔白的雲,跳躍著的透明陽光,隨著她輕盈的舞步,驅散最後一絲陰暗。
最後一站,橡樹林深處那間小小的溫馨的huā園洋房,也是幻幽現在的家。
白幻幽顫抖著伸開雙臂,就像投入天宴懷抱的飛鳥,素淡的huā香彌撤著溫暖的味道,淩亂的短發全數散在風裏。在車輪碾過的履跡裏,有小小的坡度,有細碎的石子,有坑坑窪窪,還有……翱翔!
最陡峭的下坡,白幻幽自然沒膽量繼續撤開車把,不過玩心大起的她,趁著車輪不由自主地飛速旋轉時,就那麽伸開腿從坡頂順滑而下,快樂的歌聲隨著風,飄搖。
“你說騎單車的日子呀,喜歡輕輕哼唱著歌謠,喜歡對晴空燦爛微笑,煩惱全部忘掉……”
正在晨跑的歐陽聿修突然聽到悅耳的歌聲,他抬起頭,看著坡上飛速下來的身影,是他起晚了,還是太陽升起的又早了些。
翠綠的草,碧綠的葉,暈著明黃的光,襯著單車上那個人無憂無慮的臉越顯晶瑩。如果不是歌聲中的俏皮婉轉,他也許真得會誤以為,小鎮裏不知何時又多了一位華裔少年。
明朗的笑容讓那雙靈動的眼眸尊成淡淡的弦月,歐陽聿修一時有些怔愣,他直直地看著單車從身旁掠過,然後“吱”的一聲,停了下來。
白幻幽把車支起來,往回走了幾多,站到歐陽聿修麵前“歐陽先生,早安。”
“是你?”歐陽聿修突然想起來,他的新房客昨天似乎問過他,鎮裏需不需要送奶送報紙之類的短工。
看來,她是個很有效率的人。
歐陽聿修淡淡一笑“早安,白小姐。”
“這是歐陽先生的牛奶…我直接拿進去吧。”白幻幽微笑著,秋水般的眼眸裏卻流過一絲羞澀“打擾歐陽先生晨練了,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歐陽聿修點點頭,看著白幻幽推著單車離去的背影,他默默地想,如果她做的早餐不是那種難以入口的食物,也許,他對這個新房客還是比較滿意的。
慢跑完,歐陽聿修習慣性地去浴室衝了個澡。等他從房間出來的時候,空氣中已經彌漫著*啡的陣陣濃香和麵包的奶酥香氣。
純棉的鵝黃色桌布上,擺放著牛奶,*啡,各種各樣的麵包,小巧的玻璃瓶裏分別放著草莓醬,黃桃醬,蘋果醬和櫻桃醬陽光從樹葉的縫隙裏穿過,隨著微風,在桌上形成一個個遊移的亮點,刹那間,歐陽聿修有一種恍惚的感覺。
“不好意思,我擅自用了廚房的麵粉。”穿著圍裙的白幻幽撓了撓頭,怯怯地說道“因為搬家太過匆忙,這幾天又忙著裝修和熟悉通勤的路線,好多食品都沒來得及補充。對了,這些果醬是我自己做的,如果你不介意是手工製作的話……”
“說實話,我很意外。”歐陽聿修微笑著坐了下來“因為在我的記憶中,喜歡藝術的女孩子,大多都是煙尖不染的。”
白幻幽心裏一緊,她歎了口氣,慢慢的攪著手裏的中啡“如果歐陽先生不喜歡,那後天我還是做中式的早餐吧。”
“如果它們的味道和它們的樣子一樣好,我想今天這頓早餐,我還是很喜歡的。
”歐陽聿修淡淡地微笑著,拿起一塊麵包開始塗果醬。
白幻幽緊張地看著他,期待著他的評價。
歐陽聿修輕輕咬了一口麵包,果醬清新沁甜的味道混著麵包綿軟蓬鬆的麥香在嘴裏融化開,慢慢地滲透到口腔的每一個角落,滋潤著每一根神經。
他中肯地評價道“很好吃。”
“啊,這樣我就放心了。”白幻幽燦爛地笑著,手指輕鬆地解開背後的圍裙係帶“如果歐陽先生有喜歡的果醬口味,可以提前告訴我,因為這些果醬我每個月都要重新做的。”
“這”歐陽聿修沉吟道“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隻要不是很難找的食材就不麻煩。”白幻幽也拿著麵包開始塗抹果醬“反正每次都要做一些送到教會,多做一兩個不算什麽的。”
“那就麻煩你了。”歐陽聿修點點頭,善意和諂媚他還是能分清的,所以他想了想,說道“如果是橘皮果醬,我想,這頓早餐一定更令我滿意。”
“橘皮?”原來他喜好略帶苦味的酸甜味道,白幻幽點點頭“我記住了。”
“那你呢?平時喜歡吃什麽?”歐陽聿修愜意地啜了一口*啡,恰到好處的味道讓他滿意地眯起眼眸“我們可以多溝通一下,這樣到自己負責做飯的時候,就不會有困擾或是擔憂了。”
白幻幽咬著勺子想了一會兒,笑道“隻要不是太過辛辣或是油膩的,我都能接受。餓極了的時候,白水泡飯或是片湯都是美味佳肴呢!”
顧天熙被她稚氣的話逗樂了,啞然失笑道“你倒是好養活的孩子。”
孩子?白幻幽咬著嘴唇想了想,很是無奈地聳聳肩“下次,如果再有人這樣問我,我一定會跟他說,我喜歡吃毛裏求斯炒飯,或是厄瓜多爾烤乳豬。”
“喔,我明白了。”歐陽聿修好整以暇地點點頭“你的胃口,很好。”
兩人吃完早餐,白幻幽利落地將餐具收拾好,然後就背著書包出門上課去了。
歐陽聿修手裏拿著今天的《泰晤士報》,閱讀的速度卻比平常慢,他的嘴裏,仿佛還殘留著果醬香甜的餘味。
或許,就像蘇靜華所說的那般,當生命中多了些許色彩和芳香,生活,也就不再單調和苦澀。那麽,他是不是已經進入了“接受現實”
這一階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