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飯桌上蘇魏和蔣琪那一副眉來眼去的模樣，差點沒讓徐烈把碗給咬下一塊來。也不知道蔣琪清不清楚蘇魏隻有十六歲，還是她一開始就打定注意要老牛吃嫩草。不過從外形上來看，兩人倒是很般配。

蘇魏比徐烈要高兩公分，大約一米七九左右，加上他身材偏瘦，整個人看起來略顯得單薄。隻是經過林麗那件事後，他有些滄桑的臉孔和憂鬱的眼神——這個徐烈認為是裝出來的——對於蔣琪這類女孩而言，是非常具有殺傷力的。相比之下，徐烈在淩素芬的麵前不敢放肆的拘謹，倒不入蔣琪法眼了。

徐烈倒不在意，反而有意撮合這一對。蘇魏能早日從林麗那件事的陰影中走出來，是自己樂得見到的，也算是給蘇建業一個交待。

徐援朝第一次聽到蘇建業的名字，不想淩素芬還有這樣一號同學，倒詳細問了一下，似乎看上去有些老來呷幹醋的意味，卻讓淩素芬取笑了半天。

吃過飯，晚上由另外的護士接班，蔣琪送蘇魏回住所去了，醫房裏還剩下徐援朝、淩素芬和徐烈。

“媽，上回的事，你考慮好了嗎？”徐烈半邊屁股坐在床沿上，雖然在和淩素芬說話，眼睛倒是盯著前方電視裏的新聞，上麵說的是澳門特別行政區籌備委員會在北京宣告成立。香港回歸快一年了，澳門也加快了腳步。

“在車站工作了十幾年，這麽突然……”淩素芬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怕別人會說嫌話。”

“但你的身體……”徐烈轉過頭看了徐援朝一眼，搖頭道：“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去了。”

“可是……”淩素芬剛開口，說被徐援朝截斷了，他語重心長地道：“素芬，這回你還真得聽小烈的。工作以後可以再找，你還是先停薪留職吧。”

這倒是個淩素芬可以接受的建議，於是她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在鐵路局上班的職工生病住院都能報百分之六十的醫藥費，但像淩素芬這樣送到上海醫療，弄那麽大陣仗，站裏也隻能意思一下，拿些慰問金就算了。

徐烈在病房裏將就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坐飛機回了宋州，蘇魏想來送行，被他攔住了。徐援朝把他送上飛機後，就回到了病房裏。

從飛機上看宋州確實要比別的地方要純淨得多，藍天也純粹得多，雖說不上是最後一片淨土——那是香格裏拉——卻也讓人心曠神怡。

肖良早就接到了電話，在機場裏等著。不想從上海到宋州的飛機硬是晚點了兩個小時，倒站得有些無聊了。

上了車，徐烈突然問起陳芳的花卉公司辦得怎麽樣了，肖良笑道：“都是托了烈少的福，生意還算不錯。”

恒星花卉的利潤徐烈是不分紅的，所有利潤都投入公司滾動發展，陳芳在公司裏也隻拿工資。隻是五千元的工資，倒比肖良的還高了。

徐烈打趣道：“嫂子賺錢後，你在家裏地位是不是差了許多？”

肖良苦笑搖頭：“那倒不至於。就是平時我說話不太作數了。”

“哈哈！”徐烈笑了一聲。他倒是有意思等淩素芬回宋州後，讓她去肖家村裏養病。那裏青山綠水，還有陳芳陪著，倒不愁寂寞。徐援朝常年出差在外，也不會不同意。如果她願意的話，還能幫著管理恒星花卉，隻是一些簡單的管理上的工作，為了不讓她感覺太無聊罷了。但要像陳芳那樣下地幹活，徐烈卻萬萬不會答應。至於具體怎麽樣，還得等徐援朝和淩素芬從上海回來後，商量著辦。

徐烈想了一會兒，拿起當天的《宋州晚報》仔細地翻閱著。其中在第三版右下角的一則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天演集團投資兩千萬進軍財務軟件市場”，徐烈琢磨著這則新聞背後的陰謀。在K房裏，自己折了他麵子後，弄出來這麽個動靜，目的最後針對的必然是自己手中的恒星遠揚。但為何他會選擇恒星遠揚，而不是恒星電腦，倒有些讓人費解了。

無論恒星遠揚在寧長明的布局中站有如何重要的位置，在徐烈現階段而言，恒星電腦才是主業。如果想要阻擊自己，更應該針對恒星電腦才對。天演的這一招迂回側擊，倒讓徐烈有些看不明白了。

“有沒有寧昌的消息？”徐烈把報紙疊好後，放在一旁，問道。

“暫時還沒有，平靜得很。”肖良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將一張貝多芬交響樂的CD推進了碟機裏。

“暴風雨前的寧靜？”徐烈自言自語道。張秋究竟打的埋伏是什麽，徐烈也猜不透。相比周寧昌、李鐸這些人，張秋要深沉得多。幸好在張岑的事上，他算是欠了自己一個人情，現在兩人關係還算不錯。要是有這樣一個對手，徐烈光想想就頭痛不已。

謝靜和杜琳又去了臨江，秦想和韓蕊兩天後也將動身，宋超和龍衛軍必須照顧整個宋州的幾十家網吧，公司裏隻還剩下葉玲和韋琦。

徐烈這回倒沒望在上海機場的免稅商店裏帶回幾件小物什，說不上金貴，卻讓兩人都欣喜了半天。自然也少了其它人的，但人都不在，就先存進了公司的儲物櫃裏。

整層都租下了，但裝修加上整理還要一段時間，坐在辦公室，再好的隔音裝置也隔絕不了外麵衝擊鑽和鐵錘的敲擊聲。徐烈坐了一會兒，不太安生，便心煩意亂地走進員工休息室裏，抽出訂閱的幾本計算機雜誌，隨意地翻看著。

要想在這樣的環境下看進書，倒也需要些本事，徐烈自問沒有。就把雜誌扔了，走到樓下的糕點鋪子，要了一客提拉米蘇和一杯咖啡，坐下來小憩。正好遇上肖娟從外麵辦事回來，就把她也叫上了。

看她有些愁眉不展的模樣，徐烈笑問道：“怎麽了？誰欺負咱們娟姐了？”

肖娟勉強笑了一聲，吱唔著說不清楚。徐烈皺起眉頭：“是我老了，耳朵不好，還是你口齒不利落，我怎麽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

肖娟被徐烈譏得俏臉一紅，說道：“是家裏的事，還是不說的好。”

“家裏的事？”徐烈好奇道。肖娟至今還是獨身一人，男朋友都沒有，更談不上成家了。她口裏說的家裏的事，應該是父母的事了。

“嗯。”肖娟有些心不在焉，喝了一口咖啡，就匆匆上樓了，倒把這個疑問留在了徐烈的心裏。

吃過午飯，接到蕭延的電話，說是寧長明讓過去一趟，徐烈就把葉玲也帶上了。雖說是自己的親舅舅，麵對著他總感覺有些不自在，畢竟小時候來往得少，感情淡薄。再加上徐烈自己也不願被人說成靠著裙帶關係才爬起來的，何況寧長明這個人，在官場上並不招人待見，可以說是一個人見人恨的角色。能在宋州市長的位置上坐得穩，就足夠讓人稱奇的了。

“我聽說了蕭啟山的事……”這本在意料之中，不想寧長明老料重談，徐烈倒有些不耐：“蕭啟山想要拉人另立山頭，就由他去鬧。小小螞蟻，還憾不動大象。”

“哼！”寧長明冷哼一聲，說道：“人家現在抱上了天演集團的大腿了，還是螞蟻嗎？”

“天演？”徐烈瞳孔一縮，終於明白為何天演會下出一步自己看不懂的棋了。財務軟件本來就是蕭啟山原來的金色軟件公司擅長的領域，加上天演自己的團隊和投資，在這方麵倒是大有可為。不過光靠它就想阻擊自己，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天演計劃投資兩千萬，在軟件園裏建立一個開發基地。”寧長明冷冷地道：“蕭啟山膽子也不小，竟然還敢留在宋州。”

“那你也由著他來？”徐烈對著寧長明倒也不用客氣。身旁的葉玲倒是一愣，算是第一回見識到用這種口氣和市長說話的了。

“我能有什麽辦法？”寧長明雙手一攤，有些無力地道：“軟件園百廢待興，能有天演這樣在省內叫得上號的大集團進駐，我是找不到有什麽理由反對。”

“你不是一把手嗎？”徐烈挪揄道。

“市長隻是二把手……”寧長明苦笑道：“上麵還有一道金箍咒呢。”

寧長明指的是市委那一塊。說到這個，徐烈倒也有些無可奈何：“水來土淹吧，總不能讓他們太逍遙了。”

寧長明點了點頭。臨走前，葉玲先走出門外，他拉住徐烈，低聲問道：“素芬的病怎麽樣了？”

“還好吧……”徐烈身子一頓，突然道：“你要有心的話，等我媽回宋州的時候，找個時間過去看看她吧。都過了那麽多年，有什麽事，都應該淡了。”說完後，徐烈大步追上了葉玲。

寧長明愣愣地站在辦公室裏，長久過後，才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