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京中無將
十二月二十四日,凜烈的北風呼嘯而起,東京城裏屋瓦都被刮起,一棵棵大樹被風折斷,完顏斡離不的鐵騎也象寒風一樣再次兵臨東京城下,東西兩路金軍按照預先的計劃合兵一處,而僅僅用了半個月的時間,稱得上古代版的閃擊戰。?這一次,宋軍在數量上都占不了優勢了,?守城諸將急忙在京城裏召募戰士,但應募的都是些乞丐之類的人,毫無鬥誌,不過是來混口飯吃。
臘月二十七日,金兵開始攻城,守城諸將動員百姓上城抵禦,上去一看腿都發軟,隻見金軍在城外布置數百台石砲,等他們一上城,便一起發射,石頭瓦塊雨點般的砸了上來,嚇的守城官兵紛紛躲避,好在有冷靜的,急忙支起戰棚抵禦飛石。
但大家都納悶,城外搬運砲石的都是自己的同胞,為人逼迫還說得過去,可女真人千裏急襲而來,如何能將這些大家夥帶來,即便是現做也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完成的。而城上的軍將卻心中自明,這些石砲都是大宋免費送給人家的…
那還得從金軍圍城前說起,趙桓聽聞金軍又要來了以後,一邊號召各地勤王,一邊招募勇士,而自己也沒閑著聽說城外還有‘飛山營’,這個家夥威力巨大,是對戰的利器,便親自出城檢閱點驗,也想看看‘飛山’的威力。
這飛山其實就是石砲,利用杠杆的力量將石塊發射出去,大宋的石砲已經自成體係,有需要四十人操作。發射兩斤石彈的單梢砲;有百人操作,發射二十斤石彈的雙梢砲;還有發射七十斤到百斤石彈的五梢砲、七梢砲。當然也有兩人操作的旋風砲、虎尊砲,隻是石彈要小的多。可以說大宋砲兵已經形成了輕型、中型、重型的多梯次配備。
‘飛山營’有各式石砲五百門,在冷兵器時代這可以說是一支絕對有戰鬥力的部隊,當然石砲的有效殺傷和火炮不可同日而語,但是大石從天而降,砸到人畜身上,估計幸存的機率也不會大,這種威懾力給予攻城的人應該不小。
宋兵見官家禦駕親臨,兵將們士氣大振,進行了實操表演。可不知是裝備沒有養護還是兵士違規操作,現場出了紕漏,石頭沒有砸到假想敵的頭上,倒把宋兵自己砸死一個。他的到來竟成了那橫死的兵士的催命符,這樣一來,趙桓乘興而至,掃興而歸,草草結束了檢閱,扭頭回京。
官家的表現讓大家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在堅壁清野的時候,這五百多門拋石機被棄置郊外,居然沒有人管了。兵部說這砲屬朝廷所管。當由樞密院收回城中;?樞密院說歸軍器監管;?軍器監說主管的內侍太監剛剛獲罪被罷;京畿所說他們不掌管守禦之事,所以也不歸他們管;?又有人說收回這些必須要用車馬,所以應該由駕部負責;駕部又說這是庫部的事情…
最後金軍毫不推辭地把這五百座砲收下了。將這攻守利器收為己用,略施整備就用於對汴京城的攻擊。真是荒唐人做些荒唐事!
金軍攻城沒有幾天,大宋統製官辛康宗突然被殺。殺他的卻不是金兵,而是守城的百姓。?原來辛康宗管束軍民極嚴,可是兵民皆驕,不服管束。辛康宗曾下令兵士:敵人未靠近時不要射箭,否則隻會讓金兵把箭拾去再來射自己。按說這道令沒有什麽問題,城中的箭射一支少一支,隻能用在關鍵時刻。
但是有一名士兵無視禁令,閑著沒事兒就對空射箭玩兒,當然遭到辛康宗嚴厲嗬斥,施以軍法。這名士兵心中不服,於是就想報複他,造謠說辛康宗是童貫的親戚,不許士兵射金兵,想讓金兵攻上城來,是個內奸,可?這話讓人們聽了將信將疑。
無巧不成書,正在這個時候,東城牆頭開始換旗,取下從前大旗,全換成了青色新旗。這下這個軍士更是胡言亂語煽風道,辛永宗易幟就是為了做女真人內應,接應金人登城,那時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城百姓都得被殺。
謠言經眾口風傳,紛紛道辛永宗反叛,現在連旗幟也更換了,於是在一些人煽動之下,數千人聚於宣德門,抬了登聞鼓到東華門亂敲,開封府官吏也彈壓不住。可登聞鼓一響,驚動了官家。趙桓派人查問,回報說外麵又有群眾集聚鬧事,他一聽,頓時怒不可遏。
上次太學生與市民鬧事才過去沒有多久,就又發生這種事情,而且說什麽辛永宗造反,更是無稽之談。此風不可長,要是“要挾君父”成了習慣,那還得了。於是命令宮中衛士從大內中從上往下亂箭齊發,宮外聚集的民眾見上麵射來亂箭,隻得抱頭鼠躥而且。
等到散而複聚之後,這些人更是氣憤難平,官家咱們惹不起,那去找辛永宗那廝算賬,於是眾民鼓臊而去,直撲外城,上了城牆。辛永宗正在巡城,忽然見城中百姓蜂擁而至,隻道是百姓前來助戰,根本沒想到這些人是找他來算賬的。那幫人到了近前,話不投機半句多,一擁而上為國除‘奸’。
毫無防備的辛興宗立刻中招,左右親信上前救護,也被打死了十多個人,可憐這些久經戰陣的將士還不知道為了什麽就被打死了,還頂上了漢奸的帽子。騷亂直到傍晚才平息下來,事發之後趙桓隻是下詔把城中助防的百姓一律撤下城牆,免得再有類似的事件發生了事…
其實辛永宗死的實在是冤枉,易幟這事情事出有因,也是趙桓一手導演的。由於今年的冬天冷的有些不同以往,女真人還沒有越過黃河時候,就有臣民奏請,可借立春來召和氣,以厭女真之兵鋒。趙桓一聽準奏,於是先請了迎春土牛入城,而且下旨令城中盡易旗幟為青色,以應木德。
原來宋是應火德的,本是火克金的,可宋字中有木,金也是克木的,等迎春土牛迎入城中後,眾人視之,宛然有洞痕於其間。這個時候本來就夠衰的,卻又出凶兆,而時人又都信這個,趙桓臉色自然不大好看,隻能怪罪於天了。
本來軍紀就得令出禁止,軍令如山,有敢不遵者,殺無赦,以嚴明軍紀國法。可大將被殺,趙桓君臣也是既不敢禁止,也不能根究窮治,最後竟是不了了之,未免讓眾軍寒心。
更嚴重的問題是汴京城中的禁軍經曆了這些年的用兵之後,或死或傷或逃亡,或出戌其它地方。此時的京師中隻有七萬兵士,這個時候又把助防的百姓撤下城牆,頓時顯得捉襟見肘,人手缺乏…
大過年的金軍卻不歇,趙桓也就不能歇,親自巡城,犒勞守城將士,可隨他巡城的宰相唐恪因為一貫主張議和,致使金軍幾乎毫無阻擋的到了城下,大家不敢把皇上怎麽樣,他這個執行者隻能做了替罪羊,遭到百姓圍攻。唐恪策馬逃去,回家後閉門不出,學了當日的李邦彥上章自請罷職,隨後又遭禦史彈劾,兩天後唐恪罷相,何栗任右相,呂好問任兵部尚書。
但唐恪的被罷並沒能使民心安定,反而激起了大家‘反抗’之心,大過年的統領官王健又遭剛召募的民兵毆打,十幾個使臣被殺,原因是這些民兵懷疑他們是奸細。殿帥王宗濋率兵彈壓,斬數十人後才將局勢控製住。
此時又?有一個名叫司文政的教坊樂人,大概是被金兵的攻勢嚇破了膽,他伏闕上書,力陳不可再戰,否則金兵一旦攻破東京,恐怕俯首稱臣就來不及了,建議趙桓趕快投降。?宰相何栗大怒,取了聖旨,將司文政那顆有毛病的腦袋砍了下來。
趙桓罷免了唐恪,又任命何粟為宰相,孫傅為同知樞密院事。可這對活寶是主戰派,但是沒有李綱的一半本事,酸臭文人書呆子,根本不通軍事,根本指不上了。國難之時思良將,種師道死了、秦王升天了,可李綱還活著,於是趙桓又立即下詔:火速召李綱回京,重新起用。但李綱此時在數千裏之外,一時之間是回不來的!
汴京這次被圍,與上一次截然不同,在第一次的時候,汴京城裏有李綱主持大局,城外有種師道率領的勤王兵馬,圍城的也隻是金國的東路軍;第二次,金國內亂,又有秦王趙檉將金軍擊退,沒有讓他們兵臨城下。而這一次,金國兩路大軍同時趕到,李綱已經被貶出了朝廷,種師道也已經病故,秦王升天當神仙去了,朝中竟無可用之將!
東京城裏的混亂讓趙桓心亂如麻,為了國事很是操心上火,連日來為同大臣們討論對策,側席而坐,夙夜不眠,吃不想睡不好。可這又能怨誰呢?都說一朝君子一朝臣,趙桓上位數間年,除了耿南仲這棵常青樹,宰執們走馬燈似的換了數任,底下的大臣們更不知道換了幾茬了,卻是黃鼠狼下耗子一窩不如一窩。這使他不由心生疑竇,靠這些人真的能守住京城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