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媚骨難消
本來遊牧民族部落間的爭鬥就很平常,勝利者的戰利品就是戰敗一方的金帛子女,這種事是天經地義的,沒有誰會為了這種事而遮遮掩掩。女真人拿捏了這麽久,等到不耐煩的時候,終於有些原形畢露的意思了,不再會裝出脈脈溫情的樣子,**裸的掠奪本性已經暴露無遺。
皇帝的儀仗法駕、太後的車輅、皇後的、親王的、文武百官的禮器、法器、禮經、禮圖、樂器等,更連文王琴、女媧笙、孔子冠這些古董文物也都在索求範圍,更連樂書、樂章、祭器、九鼎圭、渾天儀、銅人、刻漏、古器、皇家圖書館藏書、古聖賢圖像、皇城宮圖四字圖、天下州府職貢、宋人文集、陰陽醫卜之書,所有文章典籍,儒、釋、道經典盡在需索名單之中,尤其是對蘇東坡幾人的墨寶指名索求,對於王安石的文章詩詞卻又棄之不顧。
開封府官員都是幹吏,這些冗吏們一旦工作起來,集體智慧迸發,效率還是極高的,他們深知小民貪利的天性,於是傳令,準許小民告發,但凡坐實,賞錢三千貫。為了完成任務,他們不惜放下了身段,深入基層,挨家挨戶的翻找值錢之物,搜刮略有姿色的女子。
女真人索求大內宮女,街坊女弟子,權貴大戶人家使喚女子,而且聲明品貌不佳者不在索取範圍之內。徐秉哲這廝秉承女真人意誌,竭力取悅金人,搖尾乞憐的力度可謂前不見古人、後不知有無來者。為了足額。這廝不惜把妻女也濃妝淡抹一番奉與金人。
為進一步監視宋君臣城中動態,金人又派出使臣入城。這次他們再不去住都亭驛。而是入住各省部乃至朝堂,完全是一副主人翁模樣了。可他們並沒有沒完全鵲巢鳩占把宋廷官員趕出去,隻是覺得憑借自己的能力無法完成這麽艱巨的任務,便把這些現成的奴才利用起來,每日隻需揮舞著大棒就能讓他們服服帖帖的盡心做事,還不需自己付一文工錢!
汴京城大宋的官吏們卻不止是助紂為虐了,他們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其中難免“公報私仇”,“指鹿為馬”的事情發生。中飽私囊更是舉手之勞。徐秉哲雖然吃人飯不辦人事,但還在表麵上是宋朝官員,這樣的行為有點兒為虎作倀、吃裏爬外之嫌。
而那些歸降了女真人的宋官人等,卻不惜賣主求榮,反噬主人了。大內內侍承宣使鄧珪作為深資太監的他,對於汴梁城中大內皇宮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當他看到女真人隻對金帛子女感興趣,不由得在心中微哂,於是積極地獻計獻策。給予指點,如果用無恥來形容這廝都覺得力有不逮。
在宋廷內侍和臣子的全力配合之下,城中禁軍軍漢充作役夫,搬運了三天。還沒能盡數搬空。宋禁軍每日都有餉錢,一筆不菲的收入足以使他們一家妻小衣食無憂。每日宋廷又供糧米,按季節又有衣裳。本來是想指靠這個軍兵抵禦外侮四夷,保衛江山邊防的。可這些禁軍在城防保衛戰中卻辜負了眾人的厚望。
這些嬌寵的禁軍也曾無法無天,但在女真人麵前連個響屁也不敢放。每天充作裝卸工,卻分文報酬也沒有。低眉順目的都是一派“孝子賢孫”狀。如今城也破了,作為軍人放棄了抵抗被派去充做役夫,省的閑著再生出些事端來,更是給官家添堵,隻是他們每日麵對著敵人會有什麽想法,是不是也想作為勝利者出現在他們麵前…
再說太上皇趙佶從前生活在龍德宮,兒子孝順從不拿那些煩心事來告訴他,以至於女真人南下直至圍城他都懵懂不知。直到城破之後被兒子緊急接到大內皇城才知道形勢已經敗壞如此了。
從前有兒子在,趙佶可以躲在龍德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現在兒子在城外金營中吉凶難料,孫兒雖然監國,卻是個幾歲的娃娃,還沒有斷奶,如何處置軍國大事。不得已之下,他隻得從幕後走到台前,傳出旨意給京城中的親王、帝姬們,令他們湊份子錢,好講皇帝贖回來。
便是尋常百姓家,家族中也難免會有磕磕絆絆,是非長短,更何況號稱‘天下第一家’的皇家,當然更多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雖然在內心中盼望著這個倒黴的趙桓死於非命的也不在少數,現在道君皇帝發話了,親王、帝姬、宗親們隻得忍痛破財了。
這個時候有資格染指皇權的皇子龍孫們卻無不對身在京師之外的康王趙構豔羨不已,雖然他每天也活的提心吊膽,但他們沒有一個人對未來會發生的事情有所準備,行為上沒有,就連心裏也沒有會想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可能性,還沒有想辦法出逃!
在太上皇的領導下,此時京中再掀募捐**,皇家的由趙佶敦促繳納;兩府、執政、開封府則由禦史台監管執行;內侍官和樞密院這級別高官則由開封府和京城四壁官員負責監督,每一級別的官吏都是監督者和被監督的。
這下可謂是層層簽訂責任製,任務是層層分解,落實到個人,完不成任務追究到個人,完全實行一票否決製。京城中已經沒有一個人、一個地方躲的過這場浩劫,心疼錢帛的,最終下場極可能是人財兩空。如今,解決的辦法似乎京城百萬軍民除了期盼女真人寬宏大量之外,隻能向天祈求,上天垂憐了…
城中的太學生們再次集中起來,發揮他們的號召力,不過卻不是號召軍民反抗朝廷暴政,抵禦外敵。而是大家跪在南熏門外給宗翰上書,說‘如今金銀也已收訖,乞還君王車駕’。那女真人也沒見過這場景,隻當稀罕看了。但是卻把宋廷的官員們嚇壞了,急忙彈壓阻止,布告城中士民,再有上書的事情,先把上書送至樞密院,請樞密院官員代為轉交。
太學生們等了幾天沒動靜,再次集體上書,數百人將奏表送到了樞密院,再請女真人送還官家。寫就上書之後,樞密院的官員卻不加理會,上書的人見狀可能覺得指望他們轉交也不大靠譜,便都無奈四散而去。
可其中一人卻不甘心,徑自到了南薰門,假稱獻金要麵見宗翰。女真人實在居然信以為真,把他帶到宗翰麵前。兩人一見麵,那書生便質問指責宗翰無信,窮兵黷武。一介書生竟敢戲弄他,宗翰大怒,命左右一頓亂棍將其棒殺。
可歎這文士雖懷報國之赤忱,但可惜其書生意氣,去和侵略者講什麽仁義道理,要用聖人之禮感化他們!卻根本不知道,天地間所有的規矩道理並不是約定俗成,而是由強者所立,而且時常隨了他的喜怒所變易,和女真人講理不易於與虎謀皮,隻希望那些沒死的人能從中悟出點什麽!
但卻也有人為國為君死節,可這個人卻是一直為士人們不齒的武夫——劉鞈。趙桓第一次出京歸來,劉韐被任命為充割地官前往河北、河東地方,隻是他與眾不同的是,女真人指名道要求他出城,而其他的充割地使都是宋廷自己派遣。
劉韐一到金營就被軟禁了起來,每日裏好吃好喝,又派有專人陪護。原來女真人素聞劉韐官聲,知道他很有將才,所以想勸降為金所用。劉韐不從,女真人也極有耐心,知道治國之道如果盡用奴才的話,哪裏會長治久安。可見女真人也不傻,知道奴才們靠不住,知道選擇良才。
匆匆過了月餘光景,劉鞈絲毫沒有動搖,就在趙桓二次進金營這一天,金人明白無誤地告訴他,趙桓這次出城,金人已經決定廢了他,另立異姓為君,劉韐就是想做趙家的忠臣也沒有可能了,最好還是從了金人,從此榮華富貴,光宗耀祖。劉韐一聽,假意說自己再考慮周詳回答,回到囚處,把趙桓的情況、女真人的打算說與一同被囚的宋臣。
劉鞈然後留下遺書之後於沐浴更衣,自縊而死,從容殉國。實現了一個臣子的最高理想,為國而盡忠。他選擇了拒絕與女真人合作,通過自縊而死保全了臣節,昭告世人作為武人的最高境界,雖未能戰死疆場,可國事如此,有死而已。金人不但把他安葬,而且立碑為紀…
可一個忠臣的死卻無法喚醒千萬的人,百萬之眾的軍民都如中了邪,嚇癡呆了,被女真人牽著鼻子,任由他們左右戲弄侮辱都保持沉默與冷漠。其間雖也有李寶等義士,卻還被急著處斬,似乎做奴才最好是一同做,如果有異類出現,根本無須主人動手,奴才們就會一擁而上,將其打殺獻於人前。
而這種膽怯和奴性都具備極遺傳性,漢奸是屢屢出現,曆代不絕,時至今日仍然不滅,雖沒有動刀動槍,但是也是極力為‘洋主子’鼓吹,搖旗呐喊,甘當馬前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