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可悲的 可憐的

楚南雖然填飽了肚子,但是心情被兩個損友弄的有些鬱悶,尤其是胖子很不地道的提起了純潔小處男的傷心事,更是讓楚南有些受打擊。楚南很早就出來廝混,雖然比不得那幾位臭名遠揚的惡少,但在京城大多數青樓都曾留下楚家五少的足跡。但是天可憐見,楚南身上絕沒什麽難言之疾,隻是一向把逛青樓、上花船當做消遣,最喜的不過是與姑娘們做些學術上的交流,說起**來絕對是頂級的專家,但是卻從未親身實踐,卻不曾想被人拿來做文章。自一年前娶了京城天字號的美女楊梅後流言更是惡毒了幾分,更嚴重的是成婚幾月之後,宮中一位老資曆的宮女一語點破楊家大小姐仍是完璧之身,更是讓楚南坐實了好男色有隱疾的名頭。

楚南鬱悶的搖搖頭,把那些狗屁閑言碎語拋在腦後。待出來邀月樓,被冷風一吹,酒意瞬間去了三分,哼著自己都不明白的曲調,搖搖晃晃的擠進人群中,於是令人熟悉的嬌聲笑罵又不時傳來。

楚南沒走多遠就來到一座巍峨的茶樓前。這座茶樓素樸清雅,雖是處在鬧市但綠樹映襯,又恰好處在一彎月牙般湖水的凹陷處,鬧中取靜,但憑這份韻味便比普通的茶樓讓人高看幾分。

楚南收起輕佻不羈的浪**子模樣,轉眼間臨街的雅座之上就多了位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楚南輕聲吩咐茶樓的小二幾道名茶,才對著對麵的人笑道:“你果然又在此處。”

早在楚南之前桌上就有一人,一副文弱的書生打扮,聽見楚南開口說話隻是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動作、神態無一不優雅大方,卻是比趙遠、劉典二人更具貴族風範。

那書生開口道:“跟著蘇學士學的厭了,討了個假,出來散散心而已。一會就要回宮了。”

楚南不屑道:“又在說謊話,若是散心,比這好的去處多了,為何翩翩選在此處?怕是不隻是來散心,更是來看人了吧。”

楚南說著話,眼睛卻看著那書生的身後。話剛說完,那書生背後就轉出一個嬌俏的人兒,手中端著冒著熱氣的紫砂壺,淡淡茶香如絲縷般出來,令人聞之不禁有飄然若仙之感。楚南開口讚道:“飄仙樓果然名不虛傳,但憑這縷茶香便可稱京城第一。”

明眸皓齒的少女放下茶壺,掩嘴笑道:“楚少爺謬讚了,那些神奇的煎茶煮茶的方法還是您給的,我爹往日都自稱是您半個弟子呢。”

楚南嘿嘿笑道:“我沒什麽本事的,你爹和你爺爺才是真正的茶道大家。我都說過多少次了,那些煎茶煮茶的道道我看著就頭疼,都是從書上抄來的,你卻偏偏不信。”

那少女不過二八年華,但嘴上功夫很是厲害,對著楚南撒嬌道:“是什麽書啊?若是說有關茶道的書籍,我家幾代人辛苦收集,什麽珍本孤本都是不缺的,卻偏偏沒有您說的那些方法。爺爺說了,您越是不承認就更說明您是行家,還說讓我拜您為師,向您好好學學呢。”

楚南實在抵擋不住少女的撒嬌攻勢,好不容易狠下心來抽出被少女攥住的衣襟,上下打量著名為仙兒的少女的凹凸有致的身軀,奸笑道:“唔,拜師什麽的很有愛啊,這個可以考慮啊。但是你知道我名聲不好,又血氣方剛的,萬一出了什麽事就不好了。。。。。。。。”

仙兒撇撇嘴,玩味笑道:“仙兒長得難看,比您家那位天仙般的夫人更是天上地下。聽說即便是那般天仙般的人兒您碰都不碰,所以仙兒對您很是放心哩。”說罷更是掩嘴輕笑,明媚無比的少女清純嬌豔,早讓楚南對麵的某人看直了眼。

被個少女調戲,讓自認是花叢老手的楚南很是鬱悶,也不敢再招惹她,更怕繼續和仙兒嬉鬧會讓某人吃醋發飆,忙揮手道:“去去去,小小年紀學什麽不好,偏偏學那些中年大嬸長舌,看將來誰會娶你,做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才好。”

仙兒撇撇嘴,對著楚南對麵的書生輕輕一禮,不待那人去扶就對楚南做個鬼臉,蹦蹦跳跳的下樓去了。

那書生眼睛盯著仙兒,一直看到她下樓消失不見,口中還嘟囔這個什麽。楚南仔細一聽,卻是在不停說“怎麽會沒人娶,我願意娶你啊,怎麽會沒人。。。。。。”

楚南歎口氣,一副你沒救了表情,敲敲那書生腦袋,說道:“醒醒啊,人都沒了還看個屁啊。”

那人回過神來,歎口氣道:“哎,我費盡心思出宮不過是想看她幾眼,但是在她眼中我不過是個路人。”說著,眼中閃過幾絲茫然。

楚南喝著聞名京城的飄仙茶,感覺四肢百骸都有熱流流過,飲酒過多的疲累眩暈更是轉眼間消失幹淨。

那人見楚南一副享受的模樣,也端起茶盞,但是無論如何也品不出味道,無奈的放下,道:“說起來你我差不多同時認識仙兒,但是如今對你這般親熱對我卻很是疏離。我幫她的不比你少,這卻是為什麽啊。”

楚南聽完這話不禁很是頭疼,這種事情最難解釋,隻好隨口敷衍道:“哪啊,你看錯了,仙兒本就是開朗跳脫的性子。”

那人搖搖頭堅定的說:“我今日在此坐了一天,仙兒給我上茶的時候我還沒和她打招呼她就走了。今天客人最多的時候仙兒也隻出來幫著上了兩次茶,一次是位老翰林,一次是招呼禮部孫尚書。但是你一來仙兒便立馬出現,那份親熱瞎子都能看出來。”

楚南覺得頭更疼了,這種狗血的情節演變下去就怕是兩人變成死敵,老死不相往來了。但是如果說趙胖子劉木頭是損友的話,眼前這人便是摯友了,一起長大,甚至一起經曆過生死,更何況楚南真的沒有對仙兒存了什麽心思,不想因此和他鬧的生分,開口道:“你也知道,當初仙兒一家逃難來到京城,是我花了大力氣安置了他們一家,不客氣的說,這茶樓也是我幫著弄起來的,仙兒和我親近些是正常的。再說,這麽些年來你也應該看出來了,我對仙兒卻是沒存什麽心思的,你可別胡思亂想,因為這個鬧了生分就不好了。”

那人輕聲笑道:“卻是你多想了。你這些年來一直神神秘秘,其間更是離奇消失了三年,想來是在外邊遇到什麽好姑娘了。”口中雖然這般說,但是心中不禁暗歎,我知道你不曾對仙兒存下什麽心思,但是就怕仙兒對你有了幻想啊。

楚南搖搖頭,不想把話題扯到自己身上,就說起趙遠、劉典的事情。

那人點頭道:“他們兩人不錯,有這份誌向再加上自己努力,想來將來能有一番作為的。”說罷又感歎道:“世人都說出身豪門都是幸運的,幸福的,卻不知道對很多人來說,太好的出身也是可悲的、可憐的。其實很多時候狗血的事情之所以狗血,老套的情節之所以老套,不過是因為經常發生的緣故。每天,在那些大門緊閉的深府宅門中,很多比傳奇小說中的故事更傳奇的事情都在不停上演,勾心鬥角,陰謀詭計都是必備的,能在那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哪怕看似懦弱迂腐的廢柴,或者胸大無腦的花瓶,未必沒有一段能讓人落淚的故事。”

楚南無語,實在沒有想到本來隨口扯出的話題竟是惹得他發出了這樣的感歎。想來是看到旁人去建功立業,而自己隻能窩在皇宮大院,心裏不平衡了才破天荒的開始自艾自憐。

楚南憐憫的看著眼前出神的青年,可憐他身為大梁國高貴的九皇子李臻,卻有一個意圖謀反被誅殺的母親,順帶著被殺的還有母親家族嫡係的一百多口人。雖然他最終被留下性命,但是從小一直被寄養在宮外,其實就是想讓他自生自滅。可憐他在宮外吃盡了無盡的苦頭,受到了數不清的排擠和白眼。好在吃齋念佛的老太後憐憫他身上的皇家骨血,才開恩讓他回宮,隻是那時這位九皇子已經整整在宮外過了十八年。

李臻看到楚南滿眼的憐憫,忍不住笑道:“我現在至少被皇家接受了,終於有個正兒八經的名分,想來以後做個逍遙王爺也是不差的。倒是你,身上的壓力怕是要比我都要重上幾分。我想若是換了旁人在你的位置,早就被壓的自尋短見了,哪裏能想你這般快活。”

楚南在這世上活了近20年,很多旁人認為理所當然的道理仍舊不能理解。若是換了自己是李臻,在外麵受了十幾年的氣,怎麽會輕易屈服。皇家又如何,區區一個名分就能抵消十幾年的怨氣?還得拿出一副感激的模樣,看李臻那意思,好像能被皇家給個名分就很是滿足,一副此生無憾的模樣,但是這些話也隻能腹誹一下,無論如何是不敢說出來的。

李臻看楚南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歎氣道:“你看,你楚家百年豪門,每一代都人才輩出,楚家老爺子跟隨先皇開疆拓土,立下無數功勳;現在的你父親,自幼年起就和父皇一起,現在高居兵部尚書職位,在朝中,論資曆、威望和受寵程度,除卻幾位親王,當不做第二人想。”說著看了楚南一眼,玩味道:“至於下一代,更是了不得,就說楚狂楚大哥,號稱楚地狂將,在西北殺的那些蠻族望風披靡,年紀不過三十便隱隱與大皇兄並為大梁將星;而楚三哥也不算差,二十歲的年紀就在官場嶄露頭角,聽說在戶部很是被看好,甚至去年戶部錢尚書去禦書房述職就帶著他,當時他毫不怯場,侃侃而談,紛亂複雜的賬目到了他手中被梳理的井井有條,自己更是設計了一些很是精巧的記賬手法,引得父皇很是高興,竟是破天荒的許下諾言道若是楚三哥往後還是這般能幹,二十年內升其為六部尚書,這可絕對是天大的榮耀。還有在楚地的二哥和四哥,聽說都是聞名的才子,今年秋闈怕是要讓京城都有震一震。

這還不算楚家的那些旁係。能有底氣把禦賜的伯爵牌匾收起來,依舊掛著“楚府”二字,楚家絕對不僅僅是備受皇恩那麽簡單。”

楚南聽著李臻說道,悶悶的喝著茶水,鬱悶道:“你說了這麽多,不過是想說明我,一個廢柴,在楚府,這樣一個天才遍地走的地方是如何的可憐、可悲。但是我覺得我這樣很好啊,沒覺得自己有多可憐。”

李臻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楚南,讓楚南很是不爽。、

李臻看看天色,無奈道:“我要回宮了,若是晚了少不得又要被責罰。你也回府吧,別老在外麵廝混,被楚叔叔看到又要受皮肉之苦。”

楚南依舊不理會,喝著依舊變涼的茶水,向趕蒼蠅一般揮手道:“趕緊走吧,別煩我了。”

李臻起身,猶豫了半晌才開口道:“今天好像看到嫂夫人進宮了。今早大皇兄秘密進宮,父皇安排了家宴為她接風。”

楚南聽完眼睛眯的厲害,看到仙兒微笑著朝這邊湊過來,一把把她拽過來,雙手使勁在仙兒頭上亂抓,把仙兒精心梳理的秀發弄的亂糟糟如瘋子般。然後不理目瞪口呆的李臻和麵帶潮紅、羞澀到渾身發顫的小美女,恨恨道:“我真可悲,我真可憐!”

說罷,頭也不回的朝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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