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人生贏家
馨月樓的前任花魁關荷出人意料的贖身出樓,讓京城的無數人扼腕歎息,本以為這次馨月樓失去了台柱子,生意自然要差上許多,卻沒有料到馨月樓的老板果然是大本事,竟是硬生生將江南第一的名記墨玉挖了來。
不同於關荷的高挑大方,墨玉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溫柔如水,小巧玲瓏,倒是讓京城的人們格外新奇,等過了三五個月,關荷早就已經慢慢的被人們淡忘,畢竟不過是青樓女子,若是現在誰還說在懷念上任花魁名記,豈不是讓人笑話?
時間已近午時,但是讓人驚奇的是,今天那位隻是來到京城幾個月就站穩腳跟的墨玉姑娘竟然沒有如往曰那般去午睡,已經很賣力的在台上表演。
墨玉的歌舞才藝自然都是極好的。
清退了伴奏伴舞的諸多少女,墨玉穿著翠綠的裙子坐在那裏一邊撫琴一邊清唱,琴聲是江南常見的閨怨曲,淒傷哀婉,習慣了關荷柔美清麗風格的眾人顯然對此缺乏免疫力,有些極敏感的書生士子都是眼眶發紅,真是恨不得上台去好好安慰那墨玉一番。
墨玉的聲音也是極美的,有江南女子特有的柔美風格,柔柔糯糯,煞是能撩撥人心,那聲音似是有股魔力,直教人覺得心尖兒發顫,仔細品味又覺得似是帶著若有如無的撩撥意味,再看墨玉那或許是撫琴累紅的嫵媚小臉,台下的眾人真是恨不得好好憐惜一番,有些在風月場廝混久了的,卻是不自覺的幻想著,這樣招人疼的美人兒,這樣嬌弱誘人的聲音,若是收到了房中,晚上行那男女之事…………唱完最後一句詞,琴聲也戛然而止,因為太過賣力,台上的墨玉嬌喘籲籲,俏臉發紅,眼神望向樓上,接著便是搖搖一禮,似是在謝客,又像是在某人行禮。
看著你花魁嬌喘籲籲的模樣,台下又是一片曖昧的笑聲,似是想起些類似的場景。
墨玉起身,雖然長著如狐狸般嫵媚的小臉,但是相比與小巧玲瓏的身高,她的身材確實霸道了些。
童顏**!
台下老資格的風月客腦中都是霎時冒出這個詞匯,隻是看著墨玉的動作,心思細膩之人都是暗暗回頭向樓上望,顯然,今天墨玉如此賣力是有原因的,或許樓上某個包廂裏現在就坐著個大人物,即便是背景深如馨月樓也不敢怠慢,派出花魁賣力討好。
樓上位置最好的包廂窗口隱約露出幾個人影,接著就聽見一個公鴨嗓子賣力的喊道:“太子殿下有賞!”
樓下之人都是悚然而驚,雖然來馨月樓的不乏大人物,但似乎如太子這般特殊的卻是不多。
…………………………………………不說樓下壓低聲音的議論紛紛,樓上位置最好也是最大的一間包廂裏,被梁帝讚為溫潤如玉的太子李治正陪著一群人喝酒,在座的有新科狀元郭審言這樣的士林新秀、有如靖王世子李良這樣將來勢必要得登高位的皇族,更有如楚家三少爺楚安這樣前途無量的仕途新秀,但是此時此刻,唯一的核心也就隻有太子殿下一個。
李治也喝了許多酒,粉白的麵龐上帶著些許暈紅,越發顯得俊俏儒雅,雖然身份顯貴,但是這一會卻沒有絲毫太子的架子,說話處事都是讓人如沐春風。
太子殿下又毫不裝腔作勢的陪著眾人滿滿的喝了一杯酒,臉色一陣發白,看起來有些發暈,卻依舊強笑著說道:“今曰本王能與諸位同席,實在是高興了些,一時間有些收不住,喝多了,還請大家切勿見笑。”
說完竟是忍不住幹嘔了幾下,神情也顯得極是痛苦。
諸多士子真是又擔心又感動,連忙勸著太子放下酒杯,堅決不許太子再喝,太子身後的中年太監也適時的奉上醒酒的茶,李治喝了幾口,臉色才好看了些。
郭審言是今科狀元,自然是眾多士子的首領,有些感激的說道:“太子殿下不嫌我等淺薄,折禮下交,我等實在萬分感動,但是若是殿下因此傷了身體,不僅有違此次歡宴的初衷,更是讓我等愧疚難安,下官不才,建議就此歇了酒宴,大家捧茶聊天如何?”
眾人見李治實在喝的痛苦,也齊聲附和。
李治笑著搖搖頭,皺眉說道:“此言大謬!”
郭審言悚然而驚,忙要起身謝罪,眾人也是神色緊張,不知道太子殿下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李治伸手將郭審言按住,緩緩說道:“今曰開宴之時本王就曾說過,今曰乃是本王私下宴請諸位,乃是私宴,不可過度在意禮節。我視諸位、氏郭公子為好友,剛才郭公子開口便稱下官,豈不是不給本王麵子?難道不是大謬!”
郭審言被李治按住手臂,起不得身,卻激動的身體顫抖,好不容易才按捺心情,端起酒杯顫聲道:“殿下所言極是,下官……不,學生自罰三杯!”
眾多士子也覺得太子殿下果然親和寬厚,神情都是有些感動,若非人多眼雜不是時候,就怕要跪倒在地,誓死效忠了,卻隻有楚安和李良相視一笑,意味深長。
豈料,李治又按住郭審言的手臂,對著眾人笑著說道:“看,郭公子好心機啊,剛剛自己說了換茶,這會又借著機會偷偷喝酒…………”
眾人愣了愣,都是看著麵色尷尬的郭審言大笑。
…………………………………………氣氛一時間達到**,眾人也就撤下了酒具,換上了茶水,既然太子殿下這般開明親和,眾人也就放開了許多,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論,甚至有幾個端著茶盞席地而坐,倒是有幾分前朝狂生的意味。
外麵,墨玉自彈自唱剛剛結束,中年太監低頭聽李治說了幾句,走到窗前高聲宣賞。
郭審言雖然被李治打趣了幾次,但是心中還是有些自豪的,說什麽都是太子殿下在表示親近,此時自然而然的想要盡到心腹臣子的職責,順便表下忠心,猶豫幾下委婉的勸說道:“學生以為,殿下畢竟身份特殊,在馨月樓這樣的場所還是低調為好。”
李治想了想,點頭說道:“還是你考慮的周全,也是和大家喝的盡興了,一時間失了分寸,不過既然已經說了,自然不能收回,實在有些麻煩啊。”
郭審言皺眉思索,一時間也沒有什麽好對策,李治眼光略過眾人,倒是有了幾分考究的意思,這時候誰能說上幾句就可能得了太子殿下的賞識,以後好處多的是。
隻是,越是這時候眾人越是謹慎,說的好了還好,再不濟也要言之有物,萬一說的差了,就要得不償失,在太子殿下麵前丟了分。
李治神情有些失望,說實話在座的都是京城有數的俊彥,以後至少都能在官場占據一定的地位,這時候卻是都在謹小慎微,連進言的勇氣也沒有,將來又如何倚之為臂助。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越是這樣越是無人敢胡亂插言,郭審言甚至額頭都已經見汗。
楚安抿抿嘴,凝神看著手中碧綠的茶水,這雖然是好茶,但是為了醒酒之用,卻是極濃,讓楚安很是不喜,又不能太過特立獨行,隻好端著手裏裝裝樣子,感覺李治眼神三番兩次的瞥向自己,心中微微一歎,像是突然醒悟過來,笑著說道:“殿下無須憂慮,其實這事也不難解決。”
這話一出,氣氛霎時變得輕鬆下來,有幾人還忍不住輕輕的鬆口氣,這時候總算有了解局之人了。
郭審言輕輕的擦了擦汗,笑著問道:“也是在下想太多了,這些都是小節而已,真是該死該死,卻不知道楚兄有什麽想法。”
楚安對著李治笑笑,又重新將眼神凝到手中的茶盞之上,輕聲說道:“雖然這是小節,但是畢竟殿下身份特殊,多少雙眼睛看著呢,既然提起來自然要讓事情圓滿,至少不能傳出什麽不好聽的話來。”
郭審言神情一滯,心中卻有些不耐煩,本來就是一句隨口說出表忠心的話,楚安竟是沒有絲毫替自己圓場的意思,真是有些不識趣,隻是楚安在京城的身份地位不提,就是在這個還沒有正式成型的以太子李治為核心的小圈子裏,楚安的地位也要高過自己甚多,卻也不敢在這時候說什麽,隻好喝茶掩飾自己的尷尬。
楚安瞥了郭審言一眼,暗暗搖頭,這人才學是有的,隻不過畢竟眼界所限,做事顯得急切了些,或許將來可堪一用,但是現在卻顯得淺薄了些,想起楚南與郭審言的不愉快,搖搖頭將這些想法甩了出去,自然不想承認對郭審言這樣的態度這是受了楚南的影響,凝神說道:“說起來,殿下外出會友,實在算不得什麽,與一幹好友出來喝酒聽曲也能顯得殿下親民和善,但是此處畢竟人多眼雜,難免會傳出什麽不好聽的話出去,可能會損害殿下清譽。”
李治看著楚安侃侃而言,微微點頭,用眼神鼓勵楚安繼續說下去。
楚安喝了口茶,微微皺眉,隻感覺滿口苦澀,哪裏有辦法茶香,隨手放在一邊,繼續說道:“殿下親善,在座的我等是知曉的,但是外麵的人可不知道。這時,殿下不妨再多做一些,比如出麵吩咐下去,給外麵的人上些上等的點心水果…………”
旁邊一人插言道:“不如就將外麵的帳一並結了…………”
楚安輕輕歎口氣,搖搖頭說道:“不妥,外麵的茶座價值不菲,加到一起不是個小數目,若是殿下出麵將帳結了,諸位想,百姓是會稱讚殿下親善還是感歎皇家有錢?”
那人臉色尷尬,訕訕的笑著退到一邊。
李治深深的看了楚安一眼,接著大笑著點頭,回身吩咐下去,一會兒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謝恩之聲,等到李治走到窗前答禮,外麵喧嘩聲更響。
李治很是滿意的重新坐下,將這個話題揭了過去,看向楚安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笑著和楚安交談,言語間很是有籠絡的意思,楚安卻像是沒有聽明白,應答之時很有分寸,卻沒有半分投靠的意思。
郭審言看向楚安的眼神有些嫉妒,心中也有些失望,自己費盡心機表忠心,卻讓楚安大大的出了風頭。
李治見楚安絲毫沒有投到自己帳下的意思,也有些失望,但是更多的是欣喜,且不說楚安背後的楚家,就說今天楚安表現出的周密心思,將來在戶部大有可為。
戶部啊,那可是大梁的錢袋子啊!
氣氛慢慢的又熱烈起來,李治也是玲瓏的心思,見郭審言神情有些沮喪,笑著提起眾人的為官出仕的事宜,卻是又讓郭審言振奮起來。
在座的都是想要做出一番事業的,和李治親近多半也是為了仕途順利,隻是真正有些根基的如楚安卻是不會輕易的投靠過去,在座的多半都是仕途剛剛起步,其中又以郭審言最為順利。
新科狀元、當朝蘇大學士的記名弟子,如今眼看著又要得太子賞識,看起來真是前途無量,當然,實際也是如此,至少起步就是都察院八品的禦史啊,即便身世好如楚家四公子楚清,走了太子的門路也要老老實實出去從九品做起,更何況那可是管言路、查地方的禦史啊,位卑而權重!
在座的也隻有楚安、李良神色不變,其他人都是忍不住露出羨慕的神色,尤其是角落裏正和一位貴公子拉交情的楚家四公子楚清,那眼神分明就是嫉妒甚至嫉恨了!
隻是可惜,如楚家的楚安、吏部尚書趙天龍的愛子趙遠畢竟是少數,年紀輕輕就能在梁帝麵前展現才能,開始就被委以重任,就看如今的楚安,正兒八經的戶部從五品,走出去真是讓人嫉妒到發狂。
郭審言是新科狀元,由公認的人品高潔的蘇大學士舉薦,在都察院很是受重用,右都禦使梁讓幾次都是當眾讚賞,可惜越級提拔的權限多在梁帝手中,即便再出色也得苦熬資曆,但是此人的前途卻是公認的前途無量。
李良神色猶豫,皺眉想了想,笑著說道:“若說前途無量,我看還是要說楚家的五少爺,年紀不過二十吧?六品的禮部員外郎啊,即便楚三公子都得歎服啊,父王他老人家時常拿他教訓我,要我多多學學,還說隻待禮部的事情一了,怕是又要升上一級半級的,真是羨煞旁人啊。”
李良是靖王世子,在座能讓他彎腰的也就太子李治一個,即便如楚安這樣的頂多也就客氣一些,這時候更不會顧忌什麽郭審言的麵子了,無視掉郭審言難看的臉色,喝口茶繼續說道:“哈,諸位想想,那位楚兄可真是了不得啊,即便在江南捅了那樣大的簍子陛下也隻是輕輕揭過,這不,剛剛起複就連升幾級,還是嚇死人的六品員外郎,就是先皇時期戰亂之時也沒有這樣的先例吧?還有,都說楚家五少爺在楚家極是不受寵,但是那可是娶了京城有名的美人楊家大小姐,這還不算,高傲如花魁關荷姑娘也是一見傾心,心甘情願的拒了位親王老大人,去做楚家的妾氏…………”
李治對楚南與郭審言的恩怨也是知道的,看著郭審言極其難看的臉色,有心想要勸說幾句,讓李良注意一下。
李良來了興致,抓著李治的手神神秘秘的說道:“諸位可知道我父王收的義女?就是我義妹仙兒啊,在父王麵前她可比我受寵太多了,但是前幾曰我就聽見我那義妹在央求我父王,看意思是也是對那楚家五少爺傾心的很啊,這個不能出去亂說的,惹了我父王不高興大家都會很慘的。還有還有,最近不是還盛傳七公主也對他另眼相看麽?這真是…………真是…………”
楚安靜靜的聽著,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幾口,竟是不知何時換上了清淡的茶水,心中對李治的印象更加清晰了幾分,看著李良一時間找不到好的形容詞來,眼神有些飄忽,似是在懷念什麽,又像是在感慨什麽,笑著說道:“如我五弟這種情況,應當被稱作是人生贏家了!”
李良愣了愣,接著撫掌大笑。
眾人神情卻是變得古怪起來,楚南如火箭般的提升自然是京城的熱門話題,眾多美人傾心也是人所共知,郭審言楚南幾次三番的衝突也不是什麽秘密,而且每次都是被楚南狠狠的折辱一番,這時候李良這話雖然隻是在感歎,但是這時候聽起來難免有當麵打郭審言臉的嫌疑。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幾聲招呼聲,那聲音有些熟悉,有眼尖的探頭看了看,有些興奮的輕聲說道:“就是那位新任禮部員外郎的小楚大人。”
話是對太子李治所說,眼神卻是看向了郭審言,有些幸災樂禍,就等著郭審言的克星這次又會怎麽給郭審言怎樣的難堪。
太子李治卻是眼前一亮,有些迫不及待的吩咐道:“快去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