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9 章 帶血的手絹
可憐的冷雲隻不過是剛剛踏上仕途,自認為官場上的陰謀詭計也見識過不少,但是哪裏見識過這樣既簡潔又高效的手法,這已經算不上是陰謀詭計了,這簡直就是正大光明的陽謀,即便楚原知道了梁帝的用意,難道還能反對麽?
這可是皇恩浩『**』,給你楚家的後輩一個大大的前程啊!!
完全可以設想,當楚原老去,楚南這一輩人走上台前,楚家的威勢就要到達巔峰,但是實際上呢,強盛的楚家也就被硬生生分成三部分,危險『性』已經大大降低。
冷雲突然想到什麽,遲疑著說道:“陛下好厲害的手段……這相當於打破了傳統,給了庶子分家產的權利……一直這麽分下去,過個幾十年,偌大的楚家差不多就被硬生生拆成了無數的小家族……到那時候怕是一點危險都沒有了……然後就輪到其他大家族了麽?”
冷厲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冷雲,心中對兒子暗讚不已,臉上卻是絲毫顯不出來,淡淡說道:“楚家樹大招風,如今被陛下拿來做靶子,也隻能打碎牙往肚裏咽。至於以後……其他家族……怕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吧。”
冷雲此刻心中對於那位身居宮中的梁帝陛下有種深深的敬畏,大家族從來都不缺少天資卓越又沒有繼承權的庶子,隻要開了先例,怕是那些庶子都會爭先恐後的去爭家產,心中還會對梁帝陛下感恩戴德,既消滅了門閥又收攏了人心,真可謂一舉兩得。
隻要一開始眾家族的當家人沒反應過來,等到局麵展開,事情就再也無法阻擋,那些平日不起眼的庶子旁係會爆發出巨大的能量,將替偉大的梁帝陛下掃清任何障礙。然後世家門閥消失,皇室統治穩固,潛在的收益不可計數。
冷厲看向了皇宮方向,緩緩說道:“陛下智深若海,想出這等一勞永逸解決門閥這個大患的法子,但是真要實行,還很艱難。我聽說楊守業大將軍在南疆收了幾房妾,還有幾個兒子,但是你看楊家,寧願守著楊瑾那樣一個草包也不將那些庶子帶到京城來……哎,家有一老就有一寶,楊老將軍真是可怕啊,難道他真提前看透了陛下的用意,還搶先一步埋下楚南這個棋子?”
冷雲越是聽父親說,越感覺以前的自己幼稚,對於這些耍陰詭計就像吃飯一般純熟的人敬畏有加,苦笑著說道:“那楚家老夫人還在呢,楚尚書也不是糊塗人,也許楚家也已經看穿了陛下的用意,正想對策呢。”
冷厲沒有回答,誰都知楚原是個聰明人,但是誰知道當初最親密的一對君臣是不是有了某種默契,畢竟當初可是情同兄弟的,也不對冷雲解釋,重新擺出那副冰山臉,淡淡道:“這些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你隻需要知道,冷家,隻忠誠於陛下一個人,現在是,以後也是,不是太子,也不是旁人,是隻忠於陛下,明白麽?”
冷雲低下頭,自然明白父親話裏的深刻意思,點頭應是。
冷厲有些疲累,『揉』『揉』眉心淡淡道:“以後和楚家老五可以往來,但是記住,不討好,不利用,隻要保持這份聯係就好了。”
冷雲想起楚南說過的話,心中暗歎一聲,沒有說話,突然想起來剛剛妹妹好像和楚南之間的關係有些怪異,想了想還是沒有說,父親已經夠累了,這樣的小事就不要勞煩他了,見冷厲又開始低頭處理公務,悄悄的退了出去。
冷厲低頭看著剛剛寫好的奏折,想了想拿起來扔到一邊,翻出一本空白的奏折,凝神寫道:“臣冷厲,參兵部尚書楚原克扣禁軍軍餉軍械等罪……另,百族來朝,安全之責事關重大,臣啟陛下,請命禮部員外郎楚南為禁軍遊擊將軍,務必保護來使安全……”
楚南自然不知道這一會功夫那個一向看自己不順眼的禁軍大統領就送了好大一個官職給自己,有些頭痛的看著前麵連走路都拿著馬鞭的冷雲,猶豫著是不是要道歉。
冷煙走在前麵,咬牙切齒的謀劃著要不要將楚南拖到某個無人的角落殺掉,轉念一想無論如何楚南都罪不至死,而且自己還一定打得過他,又有些泄氣,恨恨道:“你跟著我做什麽?”。
楚南翻翻白眼,指指遠處說道:“我家在那邊,就這一條路啊。”猶豫了好久,還是覺得自己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能屈能伸,歎息道:“嗯,冷姑娘,剛剛真是對不起啊。”
冷煙心中的邪火又被勾起來,揮舞著馬鞭怒罵道:“你個混蛋,白癡,大『色』狼。”
楚南有些不高興,怎麽說剛剛都是意外,冷煙又不是關荷,自己可沒心思哄她,小心的防備著那馬鞭不會招呼到自己臉上,皺眉道:“剛剛就是個意外,我怎麽會知道你突然站到我後麵,再說了,剛剛黑乎乎的,又什麽都沒看到。”
冷煙自然也知道是個意外,但是女孩子家遇到這樣的事怎麽可能不介意?本來想著楚南說幾句服軟的話也就算了,聽到楚南最後一句話直接發飆了,咬牙切齒道:“什麽都沒看到?你想看到什麽?要不要重來一次看個清楚?”
說完直接甩個鞭花招呼過去,我管你是什麽楚家少爺呢,惹了本小姐就給你好看,我就不信你臉皮厚到能對一個女孩子還手!
楚南自然沒膽子在芙蓉街和一個女孩子大打出手,一邊咬牙切齒的著解釋一邊躲避,打不得總可以躲吧。
冷煙見楚南竟然敢躲,更加惱怒,自己本沒想著真抽著混蛋幾鞭子,但是楚南這麽蹦蹦跳跳向前跑,甚至還有時間抽空回頭解釋幾句,倒像是在逗自己玩,這下冷煙徹底發飆了,出手再不留情,隻恨不得在那張惹人厭的臉上抽幾下。
楚南躲一個被憤怒衝昏頭腦的小女孩的鞭子還是很容易的,但是這麽躲下去也不是個事啊,至少傳出去不好聽啊,現在街上就有幾個人在看著追追打打的兩個人指指點點,不知道在說什麽,想來也不是什麽好話,可是自己越是勸後麵那個發瘋的丫頭越是癲狂,果然不愧是楊琳的死對頭。
冷煙見楚南如此滑不留手,心中惱火,突然看到前麵有個熟悉的身影,興奮的喊道:“啊啊啊,蘇糖姐姐,快幫我攔住他……我今天一定要給他好看……”
蘇糖有些抱歉的看了看旁邊的郭審言一眼,滿臉無奈的看著冷煙張牙舞爪揮舞著鞭子的飛跑過來,前麵楚南有些狼狽的左閃右躲。
楚南對和楊琳一樣人來瘋的冷煙有些無奈,看到和自己有過一麵之緣的蘇大學士的孫女蘇糖滿是無奈的站在那裏,旁邊似乎站著的是郭審言。
聽說蘇大學士染了風寒在家養病,蘇大學士於郭審言有知遇之恩,來看看也是不可少的,旁邊還有輛馬車,似乎是蘇糖正在送郭審言離開,來不及想其他,心中一動,縱身飛起,隻要飛過前麵得障礙就可以擺脫後麵那個瘋女人了,一了百了。
冷煙暗讚蘇糖夠義氣,歡呼一聲一鞭子招呼過去,反正已經知道楚南這個混蛋武道修為高過自己許多,也就沒有留力,平時自己時常和哥哥冷雲這樣嬉鬧,每次都是連哥哥的衣角都沾不到,然後被輕易製住。
冷煙正暗自高興,哪裏想到楚南竟是想借機脫身,飛身而起,就要從蘇糖頭頂越過去,那一鞭子眼看就要落空了,眼前卻突然出現了蘇糖滿是無奈的臉。
蘇糖無奈的表情僵在臉上,瞪大了眼睛看著那鞭子朝自己揮來,誰都知蘇大學士的孫女是個才女,但是再有才這一會也不管用!
冷煙驚叫一聲,竭力想收回鞭子或者稍微改變一下鞭子的方向,但是對於鞭子這種軟兵器,除非是九品上的高手才能憑借勁氣外放控製如意,但是冷煙卻是無論如何都沒那能耐的。
楚南眼睛的餘光看到了身後的情形,不禁暗罵白癡女人,自然不能看著這鞭子抽在蘇糖身上,萬一毀了容就算自己不是自己弄的也會愧疚終生的,硬生生的在空中停住身軀,扭身伸手去抓那鞭子,甚至自己都能聽到自己身上的骨骼承受不住這樣由極動到極靜的扭曲力量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五髒六腑幾乎就要擠碎了飛出身子外麵去一樣。
楚南終於勉力抓住了鞭子,但是落地的姿勢未免就狼狽了些,踉蹌幾步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胸口發悶險些吐出血來。
蘇糖眼疾手快,伸手扶住楚南,才沒有讓楚南丟人的趴在地上,細心的蘇糖還注意到了楚南嘴角的血絲,隱約還看見有個吞咽的動作,欲言又止。
楚南將到了嘴邊的血咽下去,隻感覺渾身勁氣翻湧『亂』竄,胸口像是壓了座大山,這便是勁氣逆行的後遺症了,也就是楚南底子好,不然不死也得重傷,生怕失去控製的真氣傷到了蘇糖,連忙閃身到一邊,狠狠的將那鞭子奪過來扔到牆角,冷著臉道:“胡鬧也要有個分寸好不好?看樣子蘇姑娘是個好朋友吧,你知不知道剛剛多危險,萬一鞭子落到蘇姑娘臉上……哼……”
冷煙也嚇怕了,茫然無措的愣在那裏,聽到楚南教訓才緩過神來,跑過去抓住蘇糖上下撫『摸』著,驚慌道:“沒事吧……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有沒有……有沒有……?”
蘇糖也是滿心後怕,如果剛剛不是楚南,那鞭子真可能會落在自己臉上,真毀了容自己想哭都找不到地方,隻是看著楚南惡狠狠的模樣,再看看都快嚇傻了的冷煙,像個大姐姐般護住冷煙,勉強笑著說道:“楚公子別說她了,煙兒也是無心之失,你看她嚇的。”
楚南伸手按住胸口,一陣氣悶過後又是撕裂般的疼,好像幾百把刀在不停砍在胸口一般,心中越發鬱悶惱火,除了那次上扶桑山,何曾受過這樣的重傷?剛剛的情況就好比一個人舉起一塊千斤巨石炫耀,準備扔著攻擊敵人,卻突然鬆手讓那石頭落到了自己身上,這是何等的傻x啊,但是這也傻x的的事情就發生在自己身上!!
冷煙知道自己險些闖了大禍,看著楚南滿臉痛苦的捂住胸口,躲在蘇糖後麵弱弱的說道:“你沒事吧,我真不是有意的,我……”
楚南本來因為關荷的事情就鬱悶的很,又被冷煙誤會追殺了好一會,現在又莫名其妙的受了重傷,氣的頭發都快豎起來了,渾身哆嗦著,指著冷煙罵道:“你白癡啊,功夫不到家就滾回去練啊,你他媽的不是有個快九品的哥哥麽?我怎麽就這麽倒黴,遇上你這種白癡呢!”
冷煙何曾受過這種辱罵,卻偏偏不敢還口,看樣子馬上就要哭出來了,淚眼朦朧的看著蘇糖,委屈道:“蘇姐姐,我真不是有意的。”
蘇糖這會兒也漸漸冷靜下來,安慰的拍拍冷煙的手,心中雖然感激楚南,但是也覺得楚南這麽對個女孩子爆粗口實在有失風度,輕聲說道:“楚公子,煙兒知道錯了,現在不是沒事麽?”
楚南齜牙咧嘴的看了看手掌,上麵竟然被抽出一道血痕,低頭一看果然那馬鞭上為了美觀纏了些金絲和亮晶晶的銅片,聽了蘇糖的話心中越發不耐煩,厭惡的看了蘇糖冷煙一眼,又感覺嘴裏黏糊糊的有些惡心,吐出一口血沫,不耐煩道:“好了好了,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你願意被抽就早說啊,省的我受這罪。”
蘇糖心中一跳,有些後悔,說什麽剛剛都是楚南救了自己,實在沒資格對他用那種語氣,歉意的笑笑,看了看楚南吐出的血水,又嚇了一跳,連忙抽出手絹遞過去,輕聲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楚公子你先擦擦血跡。”
冷煙見楚南吐血,嚇得又要哭了,想要關心一下看到楚南滿臉毫不掩飾的的厭惡表情,心中委屈又難堪。
楚南看了看手上的白『色』手絹,也顧不得許多,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再一看那手絹竟是被自己受傷的手弄成了血『色』,心中又是鬱悶,也不好馬上就還回去,猶豫一下就隨手就塞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