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舞蹈大賽(九)

話罷,莫麗薩轉身就要離開。

“你怎麽不問她,是不是有密集人群恐懼症?”思及剛剛在舞台上隻要她的眼神一觸及台下觀眾便渾身僵硬的模樣,閻譽在一旁淡淡出聲。

莫麗薩聽見這話,匆匆離去的腳步一頓,高跟鞋根與地麵摩娑出刺耳的聲音。

作為一個知名舞者,她當然知道密集人群恐懼症這七個字所代表的含義,這是一種後天性的心理疾病,一旦置身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便會產生輕則惡心,眩暈,重則嘔吐、昏倒的狀況。其實這隻是密集恐懼症的一種,但卻是最麻煩的一種。

如果隻是其他種類的密集恐懼症,頂多不去接觸、不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東西就行,但是人你怎麽不看,怎麽躲開?除非天天不出門

不和人交往,不和人接觸,但這怎麽可能?

在信息技術還不發達的此刻,莫麗薩覺得完全不出門簡直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但對於馬娉婷來說卻是早已駕輕就熟,前世當了八年的宅女,她基本屬於半脫離人群的:吃飯靠外賣,娛樂靠網絡,甚至和人交流隻靠qq。

她還記得當年大學快畢業時,談到未來這個話題,一姐們兒很彪悍地道:未來,她要嫁給電腦,包養空調,拿遊戲當小蜜,找裝備當食糧;末了,還要捎帶上幾根水靈靈,碧油油的小黃瓜,為啥?實屬內服外敷,自我安慰之極品。

當時她就?辶耍??莧鮮墩庋?慕忝牽?艙?得魎?翟謔鞘粲諶巳褐?獾哪且煥唷?p

到這種理由她能說麽?能說麽?況且還有以前在學校晚會舞蹈失敗的陰影,這一切都不是能作為原因告訴莫麗薩的。

所以她隻能緊緊抿住嘴,不說話,不辯解,任由茉莉老師猜測。

她也沒想到閻譽會為她辯解,從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的少年老成,喊自己娃娃時的戲謔,對商業的高敏感程度都暗暗讓她吃驚,甚至有些嫉妒:人和人怎麽就這麽不同咧,如果說她是托了重生的福,才能看在人前,那閻譽就完全屬於天才型,一點就通。

好在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閻譽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怕人家以為自己有什麽企圖,連忙避開。

卻沒想到第二次的相見那麽快就來臨,閻譽和閆坤竟然是親戚!可是對方一開始的反應完全就像他們未曾見過。她是有生氣的,但是卻又不知道該為什麽樣的理由生氣。

後來他主動開口,替她將了閆坤一軍,卻也是因為想和她談生意,忽略心底淡淡的失落,她也就展現出公事公辦的模樣。

今天,是第三次見麵,她在舞台上無法動彈,他如天神降臨,解救她於難堪,她依稀記得閻譽的懷抱很結實,很溫暖,完全不像一個十六歲男孩該有的的稚嫩。

本來是十分感激,但是道謝剛出口,就被某個不解風情的男生毫不留情的打破,她又是尷尬又是生氣,接著就麵對茉莉老師的質問。

馬娉婷其實是委屈的,但是她早已經習慣把委屈深深掩埋,因為再活一世的她明白這世上沒有絕對的權利,沒有讓他人瞻仰的資本,就沒有權利哭,眼淚隻有在愛你的人麵前哭才會被心疼。

莫麗薩也許平時對她和顏悅色,但她卻知道一旦涉及到專業領域,莫麗薩是毫不留情麵的。

她,唯有沉默。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你是這樣的情況?如果早告訴我,當初我就不應該讓你上台。今天這場比賽,要不是有人上台救你,就是一個必輸的結局,即使你得救了,也要費很大的功夫去找借口去和評委們解釋原因。”莫麗薩優雅地皺著眉頭,話裏行間卻是毫不客氣,此刻,她突然覺得盧芳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馬娉婷聞言淡淡斂眉,臉上沒有傷心也沒有失落,是一種極其陌生的表情,她抬頭看著莫麗薩,忽然彎腰鞠了一躬,她沒有起身,聲音好像是從地麵傳來,“對不起,莫麗薩老師,讓你失望了,浪費了你的時間和心血,我很抱歉。”

莫麗薩對於舞蹈的偏執她其實早就感覺到,莫麗薩不喜歡別人有一絲一毫的偏差,她要的是完美,沒有半分缺憾,更不能有一丁點意外,因為失誤讓她覺得無比恥辱。

馬娉婷一直都把莫麗薩當作一位嚴師,但是再嚴厲的老師也應該擁有溫情,這種溫情並不能隻在學習之外,即使教育有九分的嚴厲,也應該至少保有一分的仁慈。

此刻,馬娉婷覺得即使莫麗薩再有名氣,再是大家,也不是她想要的那一個。所以她向她鞠躬,是在感激莫麗薩這兩個月來教導她的一切,同時也是一種告別。

閻譽在一旁看著和幾次見麵完全不同馬娉婷,眼底淺淺的墨綠色開始變得漸漸有了變化,這個娃娃到底有多少麵呢?第一次見麵的俏皮聰慧,第二次見麵的靈動活潑,今天舞台上的柔弱膽怯,此刻和莫麗薩對峙的鎮定淡然。

唇邊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容,閻譽想,如果能把這個娃娃帶在身邊,是不是自己就能天天看到這麽多變的人呢?

如果馬娉婷知道在這麽嚴肅的氣氛下,閻譽居然在想這種沒營養的事情,鐵定會立馬抓狂,什麽人啊,多變的那是妖精,不是她好麽?她還是一個不滿十歲,在讀小學的小女生,還有她有人身自由的權利,憑什麽說帶就帶,要看她先要付容顏瞻觀費滴,姐兒的身價可是很高滴。

還好馬娉婷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閻譽又可以再見到女孩是怎樣從女神變成女暴龍的了。

事實是現在三人之間形成一種很奇妙的氣場,馬娉婷和莫麗薩是兩兩相對,閻譽則是一副好事者的沒事人樣,似乎結果如何其實他並不關心,他隻是個過客。

“你,什麽意思?”莫麗薩見馬娉婷十分客氣有禮貌的和自己道謝,突然之間感覺十分不習慣,如果是平常的話,這個女孩子應該早就淚眼汪汪,求原諒了,怎麽現在她給自己的感覺那麽奇怪,就好像在她麵前的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個成人,和自己兵戈不斷。

“我的意思是,莫麗薩老師,我們不合適。”馬娉婷緩緩抬起頭,直視著眼前的有著一頭酒紅色波浪卷的女人,一字一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