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合夥做生意
柳晉才帶了一堆稿子回到家裏看。
征文活動展開了將近半個月,情況還是很喜人的,宣傳部收到了好幾百篇稿子。李承彥很賣力氣,組織了一幫子人初審,柳晉才帶回家的稿子,都是初審過關的。
“爸,給我學習學習。”
柳晉才笑笑,將看過的稿子往兒子麵前推了推。
其實柳俊並不喜歡看這種官樣文章。他關心的是江友信的情況,想在裏頭找一找有沒有江友信寫的東西。阮成林那篇《以實際行動向祖國獻禮》投到省報也有些日子了,尚不見音訊,柳俊有點著急。
要說官場的候補梯隊,柳俊第一看好小舅,其次就屬意江友信了。這兩人都具備了入仕的基礎。
柳俊裝模作樣的翻了翻,沒找到江友信的名字,不免微感失望。不過隨之安慰自己,好事不在忙中,大約還在構思罷。他應該不至於不參加這次征文。
“看那麽快?”
柳晉才見兒子又去翻那些他尚未讀過的稿子,不覺有點詫異。
柳俊趁機上眼藥:“都平平無奇,沒啥出色的。”
柳晉才也不以為忤,笑道:“這還隻是第一批初選的稿子,佳作自然有限。”
看來柳晉才自從在省報上冒名發了三篇文章,眼界見長呢。
“爸,你先看著,我再幫小舅去寫篇稿子,給《寶州日報》投過去。”
“怎麽,急了?”
柳俊嘿嘿一笑:“娘親舅大,在老媽麵前誇了海口,這事要辦砸了,不定怎麽收拾我呢。還是多做一手打算的好。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嘛。”
阮碧秀正在廚房忙活,聞言問道:“你們爺崽崽背後說我什麽壞話呢?”
“嘿嘿,誰敢啊?得罪公安民警同誌,豈不是自找麻煩?”
柳俊調侃道。
阮碧秀就笑罵了一句,心情甚是愉悅。看來派出所的副指導員做得蠻爽的。
剛起身,突然響起敲門聲。柳俊跑過去問了一句:“哪位?”
“是我,謝豔華。”
“啊,是謝老師。”
柳俊慌忙跑過去打開門,一臉的恭謹。
老同學來訪,柳晉才自然要十分熱情,連阮碧秀也丟下廚房的活計跑出來接待。
上輩子的時候,柳俊就知道謝老師和老爸關係不錯,現在看來依舊如此,謝老師和柳晉才寒暄了幾句,感歎一回,就直截了當說起了柳俊的事情。
“老柳啊,我看你兒子不用每天來上課了。”
“啊?是不是小俊在學校很調皮,不服管教?”
柳晉才尚未回答,阮碧秀已經著急起來。
“沒有沒有,阮姐你誤會了。你家小俊就是個天才。”
謝老師讚歎有加,隨即說了柳俊今天的表現。
自從柳俊拜了周先生為師,柳晉才就甚少過問兒子的學習狀況。他毫無保留地相信周先生絕不會誤人子弟。但聽了謝老師的介紹,仍然有些出乎意料。想不到兒子的古文造詣已經超過自己了。
阮碧秀更是咧開嘴笑個不停。
“我看,還是讓他繼續隨周先生學習吧,人家是教授,水平比我高得多了。”
謝老師真心誠意地道。
“嗬嗬,豔華,怎麽謙虛起來,記得咱們同學的時候,你可是最傲氣的一個。”
柳晉才打趣。盡管周先生是大學者,總不能當麵說人家謝老師不如人吧?
“什麽?我是最傲氣的?老柳,你這話有點言不由衷了。要不把所有同學都叫來問問,看誰才是最傲氣的?”
柳晉才笑著,也不否認。
柳俊心裏卻是樂開了花。謝老師果是信人。
正聊得起勁,又有人登門拜訪。都是些柳俊不認識的人,聽自我介紹,是台山區的宣傳幹部。謝老師於是起身告辭,阮碧秀和柳俊一直送她到縣革委門口。
回來的時候,看見樓前的樹蔭下還坐著好幾撥人,不斷抬頭向上張望。自然都是來拜碼頭的幹部。雖說七八十年代的幹部,遠比後世要淳樸,跑官要官那一套尚未盛行,但及時與領導溝通聯絡感情,還是很有必要的。看來柳晉才這一當官,家裏是難得清靜了。
……
方文惕按照柳俊的吩咐,打出回收廢舊電器的招牌,生意不是一般的好。一天之內回收到十幾個收音機收錄機電風扇之類,五花八門。開始的時候,方文惕還拆開機殼來看看,按質論價,到後來索性就論斤兩了,如同廢品收購一般,隻是價格比公家的廢品回收價格略高一點。反正這些東西擱在家裏也沒用,原本除了廢品回收站也沒地方去,如今能比公家的價格每斤多個幾分一毛的,大家還是很滿意。
再者公家的廢品回收站,這些東西都是拆開來收的,隻對其中金屬部分計價,其它的一概不收,隻能扔掉。方文惕這裏整機論價,大家都以為自己占了便宜。
柳俊對方文惕的精明大大讚賞了一番。
這跛子,還真是個做生意的料,比自己強。上輩子柳俊沒做過生意,不在行。
柳俊當即動手將回收到的家夥拆開來看,一看之下,不覺苦笑不已。都是些什麽貨色啊?許多機子的電路板整個鏽成了一團,還有一兩台機子,幹脆就連機殼都打不開。
“方哥,鬆節油不夠了,還得去買點。”
雖說成色差點,也並非一無是處,拆下元器件來,清洗一下,許多還能用。隻是原來準備的那點鬆節油很快就告罄了。
方文惕一聽就不幹了:“不行,小俊,我沒錢了。”
“你的錢呢?”
“你還說,我統共二十幾塊錢,都花在這堆寶貝疙瘩上了。現在是身無分文,連中午吃飯的錢都沒了,你還得管我的飯。”
就二十幾塊錢的本錢,這生意做得寒磣!
方文惕見柳俊不說話,更是不忿。他知道柳俊有錢呢,這些日子他分給柳俊也差不多有二十塊。既然是做生意,賺了柳俊要分紅,本錢都由他一個人出,難怪他心中不忿。
這個確實有些不妥,得改改。
柳俊掏出錢來擺桌上,說道:“方哥,你過來坐,咱們商量一下。”
方文惕這才回嗔作喜,一瘸一拐過來,先就伸手去抓錢。柳俊隨手操起電烙鐵就敲過去,嚇得他縮手不迭,瞪眼道:“小俊,你這是幹嘛?哄我啊?”
“話沒說清楚,先就隻管拿錢,忒沒出息了你!”
方文惕嘻笑道:“這不是窮怕了嗎?兜裏一分錢都沒了,心中不托底。要商量什麽事,你說你說。”
“就你剛才說的那事,合夥做生意,怎麽個合夥法,該定下個章程。”
方文惕正色道:“你還真打算和我合夥做生意啊?”
柳俊眼一瞪:“怎麽,我又出錢又出力,還要動用關係搞定那些地痞流氓,你以為我要幹什麽?你想剝削我?”
柳俊隻是隨口一說,方文惕卻嚇到了,緊緊張張地道:“小俊,千萬別亂說,我……我哪敢剝削你啊?你怎麽說就怎麽好,我沒意見。”
柳俊才意識到,這時候講人剝削人乃是極其嚴重的問題,不能拿來開玩笑的。以柳家現在的權位,柳俊若翻臉不認人,他方跛子就要萬劫不複。
柳俊笑了,緩和一下氣氛:“瞧你緊張的,跟你開個玩笑呢。咱們是好朋友嘛。”
方文惕鬆了口氣:“是是,好朋友好朋友。”
“這樣,本錢一人一半,賺也好虧也好,也是一人一半,行不?”
“行。”
方文惕極其爽快,一點猶豫遲疑都沒有。他在縣城舉目無親,不靠柳家的關係,根本呆不下去,一個趙強就玩死他了。
“從現在開始,你每天都要記賬,收入支出,一分錢一毛錢都要記清楚,我沒時間整天呆在這裏,但我會看賬本……曉得怎樣記賬不?”
柳俊知道方文惕識字,不過可能沒記過賬。
方文惕搖搖頭,露出難為情的神色。
“那你等會去文具店買個賬本,我教你記賬。”
方文惕訝然:“小俊,你真的什麽都知道呢。”
上輩子柳俊基本屬於生意白癡,隻不過做生意要記賬這樣的常識還是懂的。反正現在是小打小鬧著好玩似的,以後做大了,自然要借助專業的財務人員。
“行了行了,我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你以後慢慢就會曉得的。快去買東西吧。”
柳俊揮揮手,很拽的樣子。
方文惕屁顛屁顛的去了。
記得以前看過一本官場小說,裏麵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有些人,你把他當個人,他就把你當個鳥;你把他當個鳥,他倒把你當個人”。
這話真是有道理。
廢舊電器回收的效益很明顯,今天幫人家修的兩台收音機一台錄音機,更換元器件沒額外多花一分錢,都是在舊機子上拆下來。十二塊錢幾乎就是純賺。要買新的元器件換上去,成本都占到差不多六塊錢。
柳俊將所有廢舊電器全部拆開來清理,檢測一遍,給其中一台收音機換了個外殼,更換幾個元件,那玩意就像台新機子似的播報起新聞來。
方文惕又驚又喜:“這,這跟新的一樣呢。”
柳俊笑道:“看上去跟新的一樣,內裏還是二手貨,你就按半價往外賣吧。”
方文惕喜笑顏開:“半價太便宜了,最起碼也得六折。”
“那也隨你,反正議價的事情歸你管。對了,出售二手電器的牌子也得打出去,不然人家不知道。咱們在這一帶也沒什麽熟人朋友,靠人傳人太慢了。”
“有道理,小俊,你說的話怎麽都那麽有道理呢?”
方文惕欣喜之餘,還不忘拍柳俊一記。
“滾你的蛋,少拍馬屁。這台收錄機賣相還行,就是內裏鏽成一團了,我得花點時間弄一弄,整好了能賣個好價錢呢。”
柳俊說的是一台廣州曙光無線電廠生產的珠江牌單聲道收錄機,這在當時是很了不得的好家電,全新的好像要賣到三四百塊。今年才出產的新機型,估計是幹部家庭結婚時購的時髦玩意,不知道幾個月時間怎麽就鏽成這個樣子了,大約房間裏濕氣太重吧。
收錄機這東西,也就是一兩年間才興起的,在向陽縣這樣的內陸小縣城算是絕對的新鮮物事,一般家庭添置不起。整個老街就三家修理店,沒一家專業維修收錄機的。估計打開機殼一看,立馬就給人家退回去了。那時節無論是廠家還是商家,服務質量都很差,好像也沒有保修期的說法。
方文惕咋舌道:“這也能整好?那可賺大便宜了。”
“行不行沒把握,先試試看吧。”
剛吃過中飯不久,就有人來問那台二手收音機的賣價。方文惕夠黑,居然跟人家開了個七折。對方尚未還價,我已先自臉紅耳熱,不好意思了。
雙方討價還價,方文惕咬死六折再不鬆口。
“你這收音機是二手貨,舊東西,也不知道買回去能用多久,還要那麽貴,算了,我不要了。”
見方文惕死硬到底,對方也有些不樂意。
柳俊忙插嘴道:“這個收音機,我們是保修的。”
“保修?什麽意思?”
汗!
連保修是啥意思都不明白,當時消費者的權益還真是無人過問啊。
“保修就是三個月內,如果出了問題,隻要不是人為損壞,我們都免費給你修。”
“還有這種好事?”
“當然了,我們賣出去的東西,一定要負責任的嘛。”
方文惕見柳俊說得篤定,馬上就吹了起來。
“當真?”
柳俊說道:“我們給你寫個收據,會注明保修事項。”
“那好,我要了。”
方文惕大喜,手忙腳亂找收據,卻是忘記買了。不得已,隻好臨時找一張紙代替。好在當時的人都實誠,看了那張非驢非馬的“收據”,居然也沒異議,還滿臉歡喜,覺得撿了個便宜。
“發財了發財了,一天就把成本收回來了,剩下這些都是白賺的。”
等人家一走,方文惕高興得什麽似的,捏著新嶄嶄的票子在房間裏跳開了胡舞。
“小聲點,就知道咋呼!”
柳俊笑著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