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鴆酒葬香魂

灰暗的地牢裏時不時響起老鼠攀撓撕咬和女子慘叫的聲音,透過縫隙,隱約可見一個女子在地上不斷掙紮,雙手四處揮舞試圖趕走那些在自己身上肆虐的蛇鼠蟲蟻。

“唉,都已經三天了,還沒問出東西,這位武安侯夫人真是塊硬骨頭”,牢房外,兩個獄卒坐在一旁吃著花生,喝著小酒,顯然是對這一幕已經習以為常了。

“啊呸,你也不怕閃了舌頭,她都已經下堂,現在的武安侯夫人可是傾國傾城的佳人,怎麽可能是這地牢裏的卑賤囚犯”,邊上的那個年長的獄卒毫不客氣的啐了一口,**邪的目光不停的在地上女子的身上打轉,“要不是那位夫人叮囑不讓我們碰她,我還真想嚐嚐這曾經的天下第一才女的滋味兒”。

“哈哈哈…大哥你又說笑了,就她現在這個樣子,還會有哪個男人喜歡呐,大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門外獄卒的調侃像刀子一般紮進楚瀅翾的心裏。

想她堂堂國公府嫡女,十二歲時便已才名動天下,及笄後嫁給當時的文武雙狀元安楓墨,成就了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話。本該是從此花前月下,閑話桑麻,可誰知,新婚三月,自己的夫君便擁著妹妹來到自己的麵前,“翾兒,我要娶瑤依為平妻”,語氣不容置疑。她心裏清楚,自新帝上台,國公府就一直被打壓,而自己的夫君因在新帝奪位之中出力甚多而獲封武安侯,自己的地位早在無形之中便低了下來。

“夫君喜歡就好,那就挑個吉日迎妹妹入府吧。”楚瀅翾說完便回到了自己的院落,腳步竟是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慌亂。自那以後,安楓墨再未踏足過她的院子,而國公府衰敗的消息卻是不斷地傳進她的耳朵,她的日夜期盼,等來的不是安慰,而是國公府覆滅、自己被下堂的噩耗。

三天前,安楓墨終於踏進她的漱玉軒,隻不過在他的身旁,還跟著一個宣旨公公和一隊青衣衛。“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已查明,定國公擁兵自重、私吞糧草、買賣官員,早有謀逆之心,判定國公府滿門抄斬,特命武安侯代為執行。訃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這份旨意徹底涼透了楚瀅翾的心。她絲毫沒有反抗,任由青衣衛的人將她押入地牢,日夜忍受各種慘絕人寰的折磨。

“你們兩個,把門打開”在外麵聽夠了戲的楚瑤依終於慢慢走了進來,一手搭著丫鬟,另一隻手拿著繡帕遮住口鼻。楚瀅翾身體一怔,單憑聲音,她便已經知道來者是誰,可不是正自己的好妹妹麽。

她艱難的扭過頭:一襲緋色的翠煙衫,下穿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淡藍色的翠水薄煙紗,頭上梳著倭墮髻。斜插著的那一根鏤空金簪,綴著點點血玉,流蘇灑在青絲上。乍一看,還真有點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

“姐姐,這地牢的滋味不好受吧,倒不如,你告訴妹妹定國公府寶藏的埋藏地點,妹妹我還可以給你個痛快”看著地下狼狽的女子,楚瑤依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誰能想到,曾經名動東籬國的才女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呢。

“你…休想,楚瑤依,你勾結外人陷害自己的爹爹通敵叛國,逼死國公府滿門,就不怕遭報應嗎?”

“哈哈…報應,真是個笑話,我若是怕報應,又怎麽可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呢…雪蘭”楚瑤依對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那個被喚作雪蘭的丫鬟識趣的退了出去,還貼心的關上了牢門。

“我的好姐姐,不妨告訴你,你現在的一切都是拜我所賜。知道你那短命的娘是怎麽死的嗎?知道你那個弟弟是怎麽被人活活打殘的嗎?知道…楚、蕭兩家是怎麽滅亡的嗎?都是我,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我,姐姐你…可聽清楚了,這樣的我,怎麽可能會怕什麽報應呢”楚瑤依抬腳踩住楚瀅翾的頭發,逼迫她抬頭仰望自己。“姐姐,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嗎?”盯著地上女子快噴火的雙眸,楚瑤依的表情漸漸變的猙獰,“你一出身便是國公府嫡女,享有無限尊榮、萬千寵愛及於一身,甚至於連楓墨都傾心於你。而我呢,難道隻因為托身在姨娘的肚子裏,就要受盡冷眼嗎?老天有眼,你和你娘終於還是被我們踩在了腳下,這樣的滋味,姐姐,不好受吧,哈哈…”

“你瘋了,這些事你就不怕侯爺知道嗎?”所有的真相都展露在眼前,心中的恨意翻湧,楚瀅翾隻覺喉嚨腥甜,“噗…”一口豔紅的血噴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楚瑤依的衣裙下擺。“嘖嘖,好姐姐,我是該說你傻呢,還是說你天真呢。我所做的一切,若不是有侯爺在背後推波助瀾,我一介婦人哪裏能傾覆兩大簪纓世族啊。”楚瑤依站起身,走到門邊接過雪蘭手中的酒壺,隨後轉頭瞧著地牢,似在欣賞地上女子的表情變幻,又好像隻是單純的發呆。

“楚瑤依、安楓墨,我楚瀅翾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欠下的血債,我必定討回…”楚瀅翾盯著門口的女子,目光灼灼幾乎可以在對方的身上燒出一個洞來。隻是,在她看到楚瑤依手持酒壺一步步靠近時,一切不言自明。“好…好…好啊,枉我自詡聰明一世,卻識人不清,害的家門覆滅,爹、娘,孩兒對不起你們啊”楚瀅翾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眼淚順著臉頰滴落,暈開朵朵淚花。

“既如此,你便下去向他們賠罪吧,至於定國公府寶藏的秘密,你就帶進墳墓好了。”楚瑤依粗魯地擰開她的下顎,將壺中的酒盡數灌入地上女子的嘴中。“呃…”辛辣的**流入咽喉,楚瀅翾閉上的雙眸裏滿是悔恨和不甘。

鮮血漸漸溢出嘴角,她費力地撐開眼,對著楚瑤依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楚瑤依,你不是不怕鬼嗎,我楚瀅翾以血起誓,永生永世都不會放過你,我將成為你永恒的夢魘,哈哈哈…”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她看到的,是自己曾經的夫君擁著楚瑤依走出地牢的畫麵。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定要讓這對狗男女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