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章
嚴父嚴母忌日的前兩天是周末,公司正常休假,嚴景清也就沒去公司而是待在家裏休息。隨著兄嫂忌日的臨近,嚴景清也沒心思去管公司的事,有時候看著某一處就會發起呆來,當然這是在嚴敘不在的時候。
雖然夜晚有嚴敘的陪伴,不會再做噩夢,可終究心裏還是還是落下了個結,隻是沒在嚴敘麵前表現出來而已。夢裏兄長冷峻的麵容看得嚴景清心虛,麵對兄嫂的指責更是讓他愧疚不安,即使告訴自己那隻是個夢,隻是自己想多了,可和嚴敘違背倫常的關係還是讓他覺得沒臉去祭拜兄嫂。
“在發什麽呆?”嚴敘一回來就看到他坐在沙發上神情恍惚的,心中一愣,走過去摸摸他的臉,擔憂的問。
“回來了?”嚴景清笑笑,看到他眼內的擔憂,搖搖頭,“沒什麽,餓不餓?要不要叫劉媽給你做份宵夜?”
“不餓。”嚴敘把頭靠在他肩上,輕歎道:“許易揚走了,和那群人回北京去了。”
“走了?就快開學了,他不和你們去t大了?”嚴景清詫異的問。他對許易揚印象不錯,難得和嚴敘合得來,嚴敘對待他們明顯和別人不一樣,居然就這樣子走了,那嚴敘豈不是又少了一個朋友?
“他想和林溪在一起,現在回去和他家老爺子抗爭去了。”嚴敘調侃的道,表麵說得輕鬆,可心裏對許易揚卻是擔心的。軍區大院的孩子,要走這條路,難啊!
“林溪他什麽態度?”嚴景清眉頭輕皺,嚴敘剛回嚴家那會,因為擔心嚴敘會重蹈覆轍,他有叫人私底下調查過他的這兩個朋友,確認家世人品後才放心讓他們來往的。林溪是單親家庭,是林母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的,如果林溪也決定走這條路,那對林母……
“看樣子,許易揚是把人拐到手了的。隻是為他踐行,林溪並沒有去送他,但許易揚也沒表現出不妥,兩人應該是好好談過的。”許易揚在走得時候,讓他幫忙好好照顧林溪,他很可能在這幾年都不會出現在他麵前,他要去當兵。
“擔心他們?”嚴景清親親他的側臉,見嚴敘點頭,安慰道:“許易揚那孩子看著是個穩重的,而林溪又是個聰明的,他們如果過真的決定在一起,將來所要麵對的估計都想過了,雖然路途艱難,而他們又還年輕,但我相信如果他們一直堅持下去,一定會過得很好的。”
“我也是這麽想的,就算他們扛不住了,還有我呢,我還有你呢。”嚴敘輕笑,放開他,“這些事讓他們自己個去操心,找我幫忙我再出力。”說著看著嚴景清的問:“明天有空的吧?我們去爬山吧!”
“爬山?”嚴景清微微詫異,嚴敘並不是熱衷此項運動的人,怎麽突然想到要去爬山?
“看你這幾天魂不守舍的,和你去爬山散散心,輪渡的票我都買好了。桃花島的木槿這幾天開的很漂亮,我們去看看吧……”嚴敘把兩張輪渡的票給他看。
“好。”嚴景清接過票,神色柔和的笑了笑。
第二天兩人很早就渡輪去了桃花島。
清新的空氣和著微鹹的海風撲麵而來,讓人神清氣爽。時間還早,太陽還沒升起,但鳥兒早已喚醒了還在睡夢中的人們,有不少人也趕早來爬山。
雖然桃花島離h市很近,但嚴景清還是第一次來桃花島,沒想到附近還有個這麽美麗的小島,被海水圍繞的桃花島就像是個桃源,彼時的桃花島不像日後某些被完全開發出來的旅遊景點,到處都是人工修鑿的痕跡,而是保留著原汁原味的人文景色,給人出世的震撼。
雖說是來爬山,但嚴敘並沒有拉著嚴景清就往桃花山跑,而是拉著嚴景清在桃花島慢慢的走著。他們來的早,還沒吃早餐,嚴敘特地跑到街頭的小吃店買來糯米紅棗糕,褐色的油紙包著的白嫩嫩的糕分外的好看,笑著遞給嚴景清,“百年老字號,王阿婆出品,清甜爽口,試試看。”
嚴景清看著那塊掌心大小的糕點,挑挑眉,“小敘不吃嗎?”
嚴敘搖搖頭,“你吃就好。前麵有家包子鋪,那的灌湯包小籠包都很好吃。我們去嚐嚐看?”
嚴景清沒反對,任嚴敘拉著走,朝陽熹微的光灑落在他肩頭,嚴景清看著覺得心裏暖洋洋的。
包子鋪前很多人,有來遊玩的遊客,有島上的居民,甚至還有特地從對麵跑過來買包子的h市人。包子鋪生意火爆,客人都在排隊等候,嚴敘看這情形,讓嚴景清去排隊,他去給他買豆漿。
嚴景清沒多想就答應了,可他在那排隊等了老半天也沒見嚴敘回來,心裏很奇怪,下一位就輪到自己了,嚴景清買了包子就去找嚴敘。
這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多了,桃花島上人漸漸多起來,大多數人都是來上香的,嚴景清夾在熙熙攘攘的遊人裏,看著漫眼的鮮花,不住的左顧右盼找人。
掃了一圈都不見嚴敘,嚴景清不由著急起來。嚴敘電話打不通,又找不到人……
突然想到嚴敘說是來爬山的,會不會爬山去了?於是急急忙忙跑到桃花山山腳下。
還沒等他向遊人詢問,就聽到剛從山上下來的遊客和同伴說的話——有沒看到半山腰上那人?這年頭難得看到這麽虔誠的年輕人了……
嚴景清一愣,急忙把人攔住,“請問發生了什麽事?”
遊客笑笑道:“也沒發生什麽大事。就是有個年輕人要去山上的普緣寺還願,鬧得動靜大了點,引來許多人圍觀……”
“那個年輕人長得什麽模樣?”嚴景清急問。
“二十左右的一帥小夥……”遊客簡單描述了下外貌衣著。
嚴景清心裏一蹬,這不就是嚴敘嗎?向遊客道了謝,就急匆匆向山上跑去。
小敘,你在做什麽?為什麽要把我丟在那,自己卻偷偷跑這裏?嚴景清心裏很疑惑,可等他看到嚴敘時,什麽也問不出來了。
“唉,這是在幹嘛呢?”
“估計是來還願的吧。”
“啥?還願?這得許多大的願啊,要這樣跪著上山?”
“呔,說不定是懺悔的呢?”
“我佛慈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就算是這年輕人真犯了什麽過錯,有這份心,佛祖也會原諒他的……”
快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前麵的遊人都指指點點的望著前麵,嚴景清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整個人都呆掉了。
桃花山青色的石階上,一個人在一步三叩的上山。
“小敘……”嚴景清看著他挺直的腰杆,聲音顫抖的叫了聲。,
太陽已經升高,島上的溫度隨之升高了許多,從山腳下到半山腰一路下來,嚴敘雖不累,但也熱得滿頭大汗。薄薄的襯衫已經濕透,臉因燥熱而泛起淡淡的紅暈。嚴敘抹了一把汗,呼吸絲毫不亂,有力的長腿一點也不打顫,堅定的一步一跪,磕頭,一下、兩下、三下,再起身,一步,再跪下,磕頭,一下、兩下、三下……
桃花山並不算很高,不到一千米,但幾千級的石階,嚴敘就是這麽一步步的跪著上山,來還他在高考前和許易揚林溪來散心時許下的願。
嚴敘並不信佛,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來玩的那會,看到許多人在求佛,他一時心血**,雖然不信佛,可因為心中有願,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有能力實現這個願望,才向佛祖許了願。
雖有不虔不誠的意味,但嚴敘卻是希望佛祖能寬容大量的庇護他心係之人。
如今,當初的願望已實現,嚴敘特來還願。可還願卻是次要的,懺悔才是最重要的。
或許有人會不解嚴敘為什麽要懺悔,還是來佛前懺悔?事實上,嚴敘也不認為他需要懺悔,他自認沒做錯什麽,他願意花心思來做這些事都是為了嚴景清。
嚴敘不信佛,作為一個修真人士,他相信的從來就隻有自己。可嚴景清卻不同,即使日後他會和嚴敘一樣踏上修真之路,可目前他還是個有著和世人一樣思維的凡人,凡人被俗事所困,自然得用俗世的方法解決。
嚴景清會做那樣的噩夢,到底還是沒有完全拋棄俗見所致,若是嚴景清現在就步入修真之道,可能就不會再有這種心思,可嚴敘還沒有煉製出脫胎換骨丹讓他脫去凡胎俗見,隻能暫時用這種方法安撫他。
當然,這個是建立在他在嚴景清心中的分量上,不得不說嚴敘對嚴景清知之甚深,知道如何利用嚴景清對他的感情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小敘!”嚴景清跑到嚴敘前頭,可嚴敘像是沒有看見他似的,眼睛直看著前方的台階,一步步緩慢的、堅定的上山。
看著嚴敘默默從他身邊經過,嚴景清微微揚起頭不讓眼淚流出來。然後,什麽也沒有說,慢慢的一步步的跟在後麵上山。嚴敘不信佛,可他卻要這麽做,嚴景清知道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這人是在代替他懺悔……
這人居然用這種方法來消滅掉他心裏的結!嚴景清嘴巴緊咬的看著那汗流浹背的身影,猛地雙手緊握。
對不起,害你這樣擔心了!對不起,以後我會聽你的,自私的活自己的,不再去管任何人!
連日來困擾嚴景清的一切都消失了,嚴景清看著眼前步伐堅定的愛人露出一個清淺的笑。
到達山頂普緣寺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嚴敘氣息不亂,一步步跪行到佛前。
廟裏的老和尚早就知道了有人一步三叩的上山,早早的就侯在案邊,等嚴敘進來,執著十三炷香遞給他。嚴敘連忙雙手合十,恭敬的道:“不敢,三炷香就可以了。”說著從身上掏出一串紫色的珠串,懇求老和尚開光。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笑了下,接過珠串,可還是把十三炷香給了他,嚴敘真誠的對老和尚拜了拜,雙手接過高香。
嚴敘左手拿著高香,右手托著紅燭,小心的點燃了香,鄭重的插在香爐裏,又跪行到蒲團上。嚴敘回頭看了眼嚴景清,嚴景清會意,也虔敬的跪在了右邊的蒲團上。
對著寶相莊嚴的佛祖,嚴敘眼中滿懷赤誠,沉聲道:“嚴敘,至誠頂禮釋迦摩尼佛。”
香案上的十三炷高香悠悠燃起,一時間佛前香霧繚繞,山頭的古鍾適時響起,低沉尊嚴的鍾聲伴著嚴敘堅定虔誠的祝讚傳遍了整個佛寺。
“我昔所造罪業甚多,承蒙不棄,今日終成正果,特來還願。”
“願,昔日過錯皆從我身。”
“願,今後福澤皆庇我叔。”
“願佛祖大慈大悲不責我等敗壞倫理之罪,願逝者安息,早登西方極樂之境……”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嚴敘每說一句“阿彌陀佛”就磕一個頭,嚴景清也跟著他磕頭,三聲阿彌陀佛,禮畢。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為懷,普度眾生,施主若有心,一切皆可為。誠心而為,我佛必會庇佑之。”
“阿彌陀佛。謝大師贈言,嚴敘謹記。”嚴敘還禮。
老和尚點點頭,走到大殿中央,對佛祖彎腰行禮,然後拿起珠串雙手合十的誦經,嚴敘則在一旁靜心等候。
等珠串開光完畢,嚴敘捐了香油錢才和嚴景清下山。
“小敘。”看著眼前笑得邪氣的人,嚴景清眼淚抑製不住的流出來。
“哭什麽呢?別哭啊,你一哭我就心疼得難受……”嚴敘笑笑,揩掉他眼角的淚珠,把剛開光的珠串給他帶上。“這是在緬甸賭石贏來的紫玉,我讓人做成了珠串。在日湖裏泡了挺久的,帶著對你有好處。原本想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你的,既然現在開光了,就帶著吧。”
看著手腕上優雅神魅的手鏈,嚴景清猛抱住他,“謝謝。”
“傻瓜。我們之間還說什麽謝。”嚴敘憐愛的揉揉他的發。
嚴景清沒反駁,下山的時候臉上一直掛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