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葉被方雨露拽了一下,宋姨娘還沒有站穩,又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直抽氣,說不出話來。
“芳兒,芳兒,你怎麽樣?怎麽樣?王大夫,趕緊給她先看看,她摔了,肚子裏的孩子有沒有事情?”方良慶看到宋姨娘呲牙咧嘴的坐在地上,著急的拉過王大夫問道。
王大夫看到宋姨娘那個樣子,也有點慌了道:“趕緊回房間去,讓老夫給她診治。”
方良慶抱起宋姨娘,快步的跑出清瑞院,王大夫和綠葉紅葉也跟著跑了回去。
方雨露看著他們倉惶的背影,冷笑不止。
“小姐,趙大夫來了。”夏蓮拉著氣喘籲籲的趙大夫一路小跑。
方雨露道:“好,趕緊去給母親診治,母親已經疼了一早上了。”
好大一會兒,趙大夫才從屋裏麵走出來。
“怎麽樣?”方雨露緊張的問道。
趙大夫微笑點頭道:“一切安好,老夫在給夫人開一劑催產藥,你讓人拿去煎了,三碗水熬成一碗,兩個時辰煎一副,估計到了晚上就能見到你的小弟弟了。”
方雨露這才鬆了口氣。
春意接了藥方,跟著趙大夫出去了,誰知還沒有走出大門,就被宋姨娘的丫鬟紅葉截住,領進宋姨娘的院中。
方雨露冷笑,不是說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夫嗎?怎麽還要請趙大夫去幫忙。
春意回來後,夏蓮也從外麵進來了,興高采烈道:“小姐,你不知道,那什麽王大夫根本就不行,宋姨娘摔了一跤,流血不止,差點小產,還是趙大夫一針下去,直住了血,還開了保胎藥,要姨娘好好保胎,哼,算她命大,怎麽不摔死。”
方雨露瞪了夏蓮一眼:“慎言,說到底那也是方家的孩子,宋姨娘再惡毒,孩子總是無辜的,夏蓮你這個嘴可要再謹慎點好。”
到了下午,段氏又開始新一輪的掙紮,傍晚十分,嘹亮的哭聲響起,一個六斤重的大胖小子生了下來。
方雨露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終於生了,春意快去祖母和父親報喜。”
春意應聲而去。
方老太太高興的走來,一路走,一路念叨:“方家終於有後了,我終於對得起泉下的列祖列宗了。”
方老爺和方老夫人一前一後來到清瑞院,穩婆包了孩子出來看。
圓圓的小腦袋,渾身赤紅,柔柔軟軟的,軟進了方雨露的心底:“祖母,他怎麽這麽小啊,你看頭發就幾根,像猴子一樣。”
方老太太笑著瞪了她一眼:“你剛生出來那會兒也是一樣的,哭聲很小,跟小貓一樣,還沒他力氣大。”
小寶寶像是不高興說他一樣,“哇哇”又大哭起來,哭聲震天,方良慶勾著頭看著,笑眯眯的。
方老太太把孩子給奶娘道:“可能是餓了,你抱著去西廂房吧。”
轉身又問道:“那個宋姨娘怎麽樣了?聽說摔了一跤,怎麽摔的?這麽不小心,孩子怎麽樣了?”
方良慶麵帶哀傷的回稟道:“回母親,宋氏她見紅了,孩子恐怕不好了,大夫開了保胎的藥,正喝著。”
方雨露關心的問道:“父親,不必擔心,王大夫醫術高超,孩子和姨娘都會沒事的。”
方良慶臉色立刻難看起來,動動嘴,到底沒說出話來。
方老太太不明所以的問道:“王大夫?那個王大夫?不是說趙大夫看的嗎?”
方雨露趕緊說道:“是宋姨娘專門為母親,從京城請來的,據說是婦科聖手,也是湊巧,母親沒有用上,反倒宋姨娘用上了,真可謂是福氣不淺啊。”
方良慶臉色微赧,道:“那個王大夫,那個··唉!”
有些話不比說盡,方良慶掃了方雨露一眼,終究閉口不言。
方老太太聽他這麽說就知道有貓膩,可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哼,能得京城的大夫給她看病,確實有福氣,隻是這福氣我看瑞娘就不必享受了。”
無緣無故換大夫本就是病人的大忌,方良慶不但不攔著,還把大夫引過來,方雨露冷笑,不知道他是被宋姨娘迷昏了頭腦,還是咬到了耳朵,為了一個姨娘連正經的夫人和嫡子都不顧了。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大出血了。”秋菊手忙腳亂,慌忙跑出來,大喊道。
方雨露的心一下子就提了上來。
“快去請趙大夫。”方老夫人沉聲吩咐道。
裏麵忽然一下子就亂了起來,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來,看的方雨露頭腦發蒙,四肢冰涼。
“我要進去看我娘,娘,娘。”
不能,不能,這一世剛剛才開始,再也不能失去我娘了,上天不會這麽殘忍,剛剛得到就要失去,不會的,不會的。
方雨露淚如泉湧,拚命掙紮著要往房間裏麵去,幾個丫鬟攔也攔不住。
終於,她衝了進去,隻見她的母親段氏無聲無息的躺在**,身下一片血紅,丫鬟們手腳無措的站在一旁,輕聲的哭泣。
穩婆把大把大把的灰,撒在段氏身下,可是瞬間就被血水染成黑泥。
“母親母親,你醒醒,醒醒,娘,娘,你睜開眼看看,我是露兒,我是露兒啊,你看還有弟弟,還有弟弟,你看沒見過弟弟一眼,他好可愛,你睜眼看看,看看啊。”方雨露拚命的搖晃段氏,企圖把她搖醒。
可是,段氏仍然無動於衷的躺在哪裏,仿佛睡著一般。
“小姐,趙大夫來了,快讓他給夫人診治一番吧!”
方雨露被人攙起,坐在床邊的繡墩上,她看到趙大夫給段氏診脈,也不在哭泣,靜靜的,心焦如焚的等待著。
等待的時間是那麽的漫長,那麽的漫長。
趙大夫搖搖頭,站起來,從藥箱裏拿出一個參片放到段氏嘴裏,起身道:“老夫已經盡力了,夫人失血過多,恐怕不行了,節哀順變吧。”
不,不,不是這樣子的,剛才母親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失血過多那。
“為什麽?大夫,母親不是順利的把孩子生下來了嗎?怎麽會流這麽多的血那?”方雨露焦急的問道。
趙大夫搖頭道:“你母親身體本就瘦弱,當初生你的時候就是九死一生,如今雖說是養好了,再生產也是有風險的,小姐,有什麽話就趕緊說吧,節哀順變吧。”
方雨露一下子愣住了,我已經重生了,母親怎麽還會死去,那我重生來還有什麽意義。
趙大夫看著悲傷的方雨露,搖搖頭出去了,方老太太和方良慶也得到了消息,外麵哭聲一片。
這時,段氏恍恍惚惚的醒來,方雨露爬到床頭,抓住段氏的手顫聲喊道:“娘,是我,露兒,娘,你不能死,你還有我,還有剛出生的小弟弟,你不知道弟弟有多可愛,虎頭虎腦的,小手也可有勁了,就剛才,剛才還差點尿祖母身上那。”
方雨露絮絮叨叨的說著,段氏的眼睛漸漸有了焦距,轉頭看到了她。
“露兒,娘,娘快不行了,答應娘···好好··照顧弟弟,有事··去找你舅舅,答應娘···好··好的··”段氏有氣無力,有一句,每一句的交代著。
“娘,別說了,你現在要先休息,等你睡一覺就好了,娘,你千萬不能有事,你去了我和弟弟怎麽辦?他還那麽小。”方雨露期期艾艾的說著,淚水就沒斷過,一直流,流到段氏的手上。
段氏說了一大段話,已經累的不能行了,微閉了眼睛,淚水順著眼角而下。
方老夫人和方良慶站在床邊,也不停的抹眼淚,方老夫人示意下人把孩子抱來,方良慶也是怔怔站在那裏,傷心不止。
“瑞娘,看看孩子吧!”方老夫人抱著孩子靠近段氏。
段氏慢慢睜開雙眼,吃力的抬手,想摸一下孩子,手上已經沒有了力氣。
突然,孩子“哇哇”的大哭起來,段氏最終在兩個孩子的哭聲中遺憾的離開人世。
“娘,娘,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老天,你讓我重生,難道就是為了讓我再傷心一次嗎?為什麽?為什麽?”方雨露哭暈過去。
段氏去世,方老夫人把方雨露和弟弟方諾磊,都移到她的榮和堂,親自教導。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
方雨霜仍舊穿著素服,她這衣服要穿三年,隻是這臉色已經大好了,不像三個月前那麽蒼白,身體也強壯了許多。
從開始的想不通,到最後好歹還有弟弟,還有仇沒有報的自我安慰中清醒過來,養好身體,重振旗鼓。
方雨露到了前院給祖母方老太太請安。
“好!好!看你身體好多了,祖母也放心了。”方老太太到底心理素質強大,媳婦去世了,隻是傷心幾天,就趕緊著手安排府中事宜了。
方雨露看著操勞的祖母,一臉的愧疚:“請祖母責罰,孫女隻顧著傷心,竟然來祖母和父親都顧不上了,是孫女不孝。”
雖然方雨露以前看著確實很霸道,可誰讓她是嫡女,段氏的去世傷了她的根本,傷心痛苦也是難免的,不過,這麽快就恢複過來了,到底是遺傳了他們方家的堅強。
方老太太欣慰道:“無妨,無妨,來日方長,以後你不但要孝敬你祖母我和你父親,還有照顧弟弟的責任,露兒,你記住隻要自己不低頭,任誰也圧不彎,騎不到你的頭上去。”
方雨露很佩服方老太太的堅韌不拔,點頭道:“祖母說的是,孫女受教了。”
方老夫人曾經也是大家閨秀,命運不濟,早年喪父,青年喪夫,留下孤兒寡母靠百家救濟和自己給人家織補度日,直到兒子方良慶考上了舉人,日子才算好點。
後來,方良慶考上了狀元,太後知道了方老夫人的事跡,還賜了一個牌坊,和四品的誥命,可見方老夫人心性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