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所謂膽大

羅紗躺在母親的懷裏,卻是不管大人們如何,隻在穆景安兄弟倆間來回地瞧。

方才聽穆景霖主動認錯,她就有些想通了兄弟倆剛才在討論的是什麽,隻是她不明白穆景安為何會幫母親——若她沒記錯的話,是穆景安授意穆景霖去這樣做的。

隻見穆景霖在穆氏摘鐲子的時候就開始低著頭往後退,到了穆景安的身邊後,露出笑臉朝他伸手。

穆景安微笑著,露出了淺淺的梨渦,從腰間解下方才他一直在摩挲的那樣東西物放到穆景霖的手中。

穆景霖當下就歡喜地咧開嘴無聲地大笑,但也隻一下下,就忙將東西塞進了懷裏,急匆匆邁著小步走回了穆氏身後。

羅紗瞪直了眼。

穆景安送給穆景霖的那東西,她是認得的。方才在廳裏的時候,穆景安還拿著那把小金刀向別人炫耀,說是前些日子父親定國公送他的生辰禮物,據說是從番邦人手裏搞到的,根本買都買不著。

這麽個東西,就這麽……隨隨便便送人了?

難怪穆景霖肯背個黑鍋來做這事。

以他定國公府嫡次子的身份,就算什麽東西都不給老夫人,隻單單認個錯兒,這事估計也就這麽揭過去了。

穆景安想幫忙的心,羅紗是明白了,隻是她搞不懂,穆景安既然都舍得用那小金刀來做交換,怎的不親自來“頂罪”?

反正葉家人傷不到他分毫,那樣做起碼小金刀還能在他自己手裏,豈不是更劃算?

這家夥,實在難懂。

羅紗搖搖頭,既然想不通便不再去想,現在的母親安然無恙,這便夠了。

穆景安的好意,她擱在心裏,等長大後有機會了,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報答他便是。

方才一直緊張著還不覺得,此刻一放鬆下來,羅紗極快地沉入了夢鄉。

穆氏見狀,就又從程氏懷裏將她抱了過來。

雖然說鐲子被摔的事情解決了,可程氏被劉姨娘誣蔑一事,還沒有著落。

一碼歸一碼,後麵這件,更是重點。

眼看老夫人擺出副“老人家不跟小孩子計較這事兒就算了結了”的表情起身準備離去,程瑞達不慌不忙將人攔了下來。

“這位……”程瑞達點著劉姨娘,“不知老夫人準備如何處置?”

一句話成功將沉浸在幸福中的老夫人瞬間拉回了現實。

對啊!這事兒怎麽辦?

嚴懲,她舍不得,畢竟是看著長大的自家侄女兒;不嚴辦,看著世子爺的臉色可不太好……

老夫人頓時有些懊惱了。

這劉姨娘可真不是個省心的。沒看清就別瞎嚷嚷,如今可好,怎的收場?

程瑞達夫婦看出了老夫人眼中的遲疑,不由都望向程氏。

劉姨娘誣蔑當家主母這事兒如今已經是十成十地擺到明麵上的了,這位老太太居然還能這樣不幹不脆……妹子平時過的是什麽日子?

程氏卻是去看葉之南。她從來都不去計較婆婆如何,在乎的不過是葉之南的態度。

當她發現葉之南在麵露擔憂地看著劉姨娘時,程氏心裏頭那最後一點兒的猶豫也消失殆盡。

罷了,一個兩個的都在為那人擔心,卻不曾問她一句半句。她若是心軟,何苦來哉?不如湊著今日之事,該處置的就處置了吧!日後自己的心思要放在兒女身上了,可顧不得同那人多作糾纏。

“母親若是信得過我,不如將這事交給我來辦吧。”程氏對老夫人笑得溫和。

老夫人聽到程氏主動將事情攔了下來,鬆了口氣。自己將兒媳拿捏在手中這些年,可不是白做的,兒媳婦的軟和性子她最明白,比起世子爺可好對付太多了。於是她欣慰地怕怕程氏的手,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那神情那語氣,仿佛是在將自家孩子拜托給旁人照顧一般。

程氏與兄嫂依舊笑得溫和,隻穆景安在旁邊哼了哼,被穆氏瞪了眼後也不吭聲了。

老夫人由葉之南攙著微笑離去,程氏自然緊跟在後麵送婆婆出院子,劉姨娘垂首立在門邊,等程氏她們都走出後,攔住了穆氏與穆家兄弟。

穆景安與弟弟正說笑著,停住步子的時候,臉上的笑意還沒褪去。

劉姨娘越看越覺得穆景安的笑容刺眼,偏偏她越是狠狠瞪他,他笑得越開心。

穆氏根本就不耐煩搭理劉姨娘,況且懷裏還抱著睡著了的羅紗,便冷了聲音說道:“你還想如何?直說吧。”

此時穆氏還不知事情不是穆景霖做的,自然也就不曉得鐲子之事是劉姨娘故意陷害程氏的,因此雖極為厭惡劉姨娘的小人行徑,但還沒到痛恨的地步,不然,她是連句話也不樂意同她講的。

劉姨娘見程氏並沒將自己如何,想著這程家也不過是同程氏一般“以和為貴”的,又琢磨著既然人家不計較,自己就也不好擺出冷臉來,便主動對著穆氏笑著說道:“程夫人既然來了葉府,我們自然要好好招待才是,不如……我陪夫人在院子裏逛逛?”

穆氏冷眼看她。

此人不知悔改便罷了,居然還敢擺出主人架勢。

憐憫地瞧了劉姨娘一眼,穆氏一個字兒都懶得說,直衝著門就往外走。

兄弟倆都噗嗤笑了,穆景安說了句“無知婦人”,緊跟在姑母身後。

劉姨娘一時間被穆氏身上氣勢所迫,竟然也忘了攔,由著她們出去了。待到那姑侄三人走遠,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就這樣讓他們走了,不由氣極跳腳。

不過是身份高些罷了,就可以這樣瞧不起人的?

輸人不輸陣的道理她是懂得的,因此輸了陣勢的劉姨娘頗有些懊惱,可她想想自己到這時都安然無恙,就又開心了起來。

氣勢算什麽?運氣才是頂頂重要的!自己做下了這事兒,他們還不是讓一個小孩子出來頂罪了?怕的不就是在老夫人麵前夫人不好交代麽?

一路順遂地回了暖春院,劉姨娘心裏的底氣越發足了。

姑母將自己交給夫人果然是對的,說是要處置她,這不是還沒動靜?如此看來,自己十有八九又逃過“一劫”了。

這樣想著,她心中安穩了許多,平時那婷婷嫋嫋的姿態又回到身上,剛開始遮掩臉上巴掌印的帕子不自覺地就拿了下來,等她進到孫姨娘房裏的時候,甚至都能自然地微笑了。

孫姨娘掃了她的麵頰一眼,便問今日之事到底如何了。

見孫姨娘緊張的樣子,劉姨娘笑道:“程家讓一個小孩子替我頂了這事兒,沒什麽大不了的。”

孫姨娘見她說的輕鬆,隻是笑笑,並不接話,起身拿了個繃子來,問劉姨娘那竹葉怎樣繡更漂亮。

兩人正說著話,外麵傳來嘈雜聲。孫姨娘想起身去看看,被劉姨娘攔住。

“那位好不容易得了孩子,結果滿月酒卻沒順當,少不得要鬧些幺蛾子出來,你就別去攙和了,不然惹得一身騷。”

孫姨娘看著劉姨娘不在乎的樣子,朝窗外望了望,笑意加深,但走到劉姨娘身邊的時候又趕忙斂去,隻坐下同她繼續討論方才的問題。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左右,劉姨娘起身告辭,剛出了門卻發現自己兒子懷瑾正朝這邊走來,便笑著迎過去,摸著他的腦袋問道:“你怎知道我在這兒的?”

快要四歲的葉懷瑾長得虎頭虎腦,很是敦實,聽了劉姨娘的話有些莫名其妙,問道:“娘你不知道嗎?母親說要我今兒個起就跟著懷書一起在孫姨娘這兒,讓我先來見過孫姨娘呢。”

劉姨娘笑容一僵,問道:“你是我的兒子,自然跟著我!她哪兒來的權力?”

她話剛說完,一抬眼,又發現正有人從南邊兒自己屋裏往外搬東西,赫然就是放衣裳的那幾箱,就也顧不得葉懷瑾了,忙提著裙子跑過去,撲到箱子邊上惡狠狠問那幾個粗壯婆子道:“你們想做什麽!”

瞧著她臉上的巴掌印,幾個婆子就相視一笑。

當年跟著程氏從安國公府過來的下人為數不少,往年程氏因為無子之故被老夫人打壓得厲害卻一聲不吭,下人們便也跟著低調做人,雖則漸漸融入葉家的圈子,骨子裏卻還是認程家人為主,如今程氏要懲治劉姨娘,自然要動用這些人。

今日劉姨娘下午嚷嚷誣蔑程氏的那些話時絲毫沒避著人,大家私底下口耳相傳可都是知道了的,如今見夫人肯動手,自然開心至極,搬起劉姨娘的東西來格外賣力。

此刻見劉姨娘撲到箱子上,她們也懶得停下來,隻管加大了力氣繼續搬,劉姨娘被帶得站不穩倒到了地上,“哎呦”一聲摔得生疼。

她坐在地上,剛好對著自己房間,驚訝地發現裏麵居然空無一物——

葉懷瑾見劉姨娘跌到後了忙去扶她,可他人小腿短,等跑到劉姨娘身邊的時候,對方忽然嗷地喊了聲,嚇得他小腿抖了抖,等他緩了口氣繼續跑的時候,劉姨娘已經咕嚕一下爬起來叫嚷著去追自己箱子了。

隻是她剛跑出西跨院,正巧見到程氏從屋中出來。

程氏看也不看發釵淩亂的劉姨娘,隻問那些搬箱子的婆子道:“什麽事那麽吵?”

一個婆子笑說道:“回夫人,劉姨娘她……”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劉姨娘猛地撞了一下,隻是她依然站得穩當,劉姨娘卻身子晃了晃。。

此時劉姨娘倒也顧不得和這婆子爭一時意氣了,她跌跌撞撞跑到程氏跟前,指了程氏叫道:“程瑞思,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哪兒得罪你了!竟然敢搬我東西!誰給你的這個膽子!”

程氏剛要命人掌她的嘴,一個沉穩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我給的!”老夫人從程氏屋中出來,看了看那幾口箱子,走到劉姨娘麵前,雍容大度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