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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灣知道夏多在帝都待不了幾天,急著要把該辦的事都辦好,因此第二天就約了總後勤部的鐵主任吃飯,又找了商清華和幾個常來往的朋友作陪。

鐵主任的年紀和夏成睿差不多,對夏多十分賞識,席間聊著聊著就提起自己正在讀大學的女兒。

“我們家真真就喜歡個花啊草啊的,跟她媽媽倆人種了一屋子的花,什麽跳舞蘭啊鬱金香啊,周末一回家就先上陽台去看她的花。嗬嗬,真是沒辦法。最近還琢磨著要在陽台上種菜,唉,我說她跟個農民似的,像一般小姑娘那樣出去逛個街交個朋友多好,悶在家裏多無聊。”

商清華笑道:“現在小姑娘都愛去迪吧ktv之類的地方玩,像您女兒這樣乖巧懂事的可不多了。”

鐵主任搖頭:“小姑娘家去那種汙煙瘴氣的地方多讓父母擔心哪,還好真真在這方麵是真聽話。就像小夏,雖然不在帝都待著,可我敢說夏部長和駱大校一定不用擔心他,工廠做得漂亮,又沒耽誤學習,一般的小年輕哪有這麽讓家長省心的。”

眾人便順勢誇獎起夏多來,有個陪客自以為是地說:“夏小弟和鐵小姐都是難得的,要是見了麵,沒準兒還能成為好朋友呢。”

鐵主任笑道:“我在家也經常鼓勵真真,拿小夏做例子,讓她多認識些像小夏這樣年輕有為的同齡人。”說著用慈祥的眼神注視夏多。

夏灣心裏微微一動,如果夏多能和鐵真真談戀愛……

夏多笑道:“我是占了不在父母眼前的便宜,不然我爸媽不一定要怎麽頭疼呢。還是我哥辛苦,既要當個好學生、好公務員,又要做個好兒子,不讓父母操心,還要給我和姐姐當好榜樣。”

被弟弟不輕不重地刺激了一下,夏灣摸了摸鼻子,放下了那點小心思:“可別誇小多了,他淘起氣來你們是沒看見,誰也治不住。也就是他對象的話他還能聽兩句,我都說不服他。”

鐵主任有些意外:“小夏交女朋友了?是個什麽樣的姑娘啊?”

夏多裝害羞,低著頭光是笑。

夏灣睜眼說瞎話:“我也沒見過,他寶貝得緊,不給人看。”

鐵主任以一副長輩關心晚輩的口吻說:“小夏,這交女朋友可是大事情,家庭、長相這都是其次,關鍵要看人品好不好,得讓家裏人幫你掌掌眼。婚姻是結兩姓之好,要是娶的媳婦跟家裏人處不來,那就麻煩了。”

夏多笑道:“不著急,等我的公司再穩定些,多掙些錢,夠養家糊口的。說起來這個還得請鐵主任多照應啊。”說著給鐵主任敬酒。

鐵主任無奈地一笑:“你們年輕人的心思,我這樣的老古董是摸不透嘍。”雖然覺得惋惜,但他也沒有非把女兒推銷給夏多不可的想法,接下來的話題便轉移到了國內外的經濟展趨勢上。

在座的都是信息靈通之輩,不論是說經濟還是談政治,都頭頭是道。至於夏多真正要談的那些是不會拿到桌麵上來說的,私下裏早就溝通好了。

應酬完畢,商清華嚷嚷著要請夏家哥倆兒去一家新開的酒吧玩,“老板娘是個詩人,以前跟海子、駱一禾那些人都是鐵磁。熟人都說她像三毛,有種流浪的氣質。”

夏多不給麵子:“所以她賣的酒都有硌牙的沙子嗎?”

商清華噗哧一下樂了:“你這嘴也太毒了,得嘞,我知道了,你是怨剛才鐵主任要把你跟他女兒拉郎配的時候哥哥我沒替你說話?嘖,夏小多,你這可就錯了,我呀是親眼見過鐵真真的,別看鐵主任長得跟半截鐵塔似的,鐵真真長得可不像她爸,那叫一個……”

夏多打斷他的話:“她就算是個天仙下凡,跟我也沒關係。我又不喜歡女的。”

商清華啞然,用眼神向夏灣詢問:哥們兒,你弟這是要一條道走到黑啦?

夏灣幹咳一聲,摟著夏多往商清華車上走:“年還沒過完呢,該怎麽玩就怎麽玩。去酒吧又怎麽了,你還怕墨北跟小娘們兒似的吃醋啊?”

夏多說:“哥,我要跟咱媽說你用了‘娘們兒’這個有貶低性的詞。”駱岩梅在性別歧視這方麵比較敏感,最不喜歡聽人叫她夏夫人,更樂意別人稱呼她駱上校或是駱老師,她覺得前者代表著自己隻是丈夫的附庸,而後者才是對自己工作能力和自身才華的肯定。

夏灣順手在他臉上捏了一下,“我那是順嘴突嚕出來的。再說這詞哪不好了,《紅樓夢》裏那些太太姑娘還動不動就說‘咱娘們兒如何如何’呢。”

夏多幽幽地說:“哥,你狡辯的功力有進步。”到底還是被夏灣拎上了車。

夏多沒看出來詩人開的酒吧有什麽特別之處,光覺得進出酒吧的客人看起來好像都帶著點目下無塵的氣質。坐高腳椅上彈吉它的那個長男人哼的歌聽不清詞,曲調從頭到尾就兩三個和弦輪換著來。商清華說這叫民謠範兒文藝風,夏多很困惑。

老板娘一襲波西米亞風格的長裙,手腕上套著十幾隻細細的銀鐲,脖子上掛著綠鬆石和藍寶石串成的項鏈,垂落在半露的高聳的胸脯上,黑長可及腰,舉止間別有風情。她一看到商清華進來就迎過來招呼,熱情又不失矜持。

商清華顯然很吃她這套,先介紹了夏灣夏多,又笑道:“你這兒過年人也這麽多,生意興隆啊。”

老板娘喟歎:“大略是因為隻有在這裏他們才覺得能擺脫塵世喧囂,結識些不落俗套的朋友吧。不過,商公子你可是最愛在紅塵裏打滾的,怎麽也有空到我這裏來?”

商清華笑道:“自然是來你這兒滌除我這一身俗氣。”

老板娘嫣然一笑,親自去調酒。

夏多對夏灣小聲說:“我還以為是不小心進了寺廟,要與這大好紅塵告別了呢。”

商清華聽見,非常有風度地微笑,指著夏多拿腔拿調地說:“小促狹鬼。”

夏多揉了揉腮幫子:“哎喲,牙倒了!”

老板娘送來酒和果盤,順勢就坐到商清華身邊聊了起來,從the?beat1es聊到david?boie,從prague聊到ien,從ita1o?,從bottice11i聊到caravaggio……直到又有熟客進來,老板娘才起身過去招呼。

“華哥,原來你這麽有學問,你們說的我至少有一半都聽不懂!”

被夏多用這麽崇拜的眼光注視著,商清華幹笑了兩聲,夏灣毫不客氣地拆穿他:“你華哥這陣子沒少惡補藝術史和搖滾樂,光打口帶都不知道買了幾箱子了。我說清華,你還真打算——”衝著老板娘的方向微一晃頭,意在不言中。

“打個賭,二月二龍抬頭之前,一準兒拿下。”商清華興致勃勃地提議。

夏家兄弟頓時都露出了不屑一顧的表情,同時“嘁”了一聲。

商清華氣結:“嘿,這可算看出是親哥倆兒了。好歹我從來不缺女人,你倆呢,配置良好,可從來不用,動機都生鏽了吧?”

夏灣難得露出羞赧的神色,惱羞成怒:“你便宜爸爸都當過幾回了,還有臉顯擺。”

男人說起這種葷話題是越說越起勁的,商清華笑道:“爺向來都戴小雨傘,想訛我,沒門兒。哎我說夏小多,你可別學你哥,二十好幾的人了還是個處,丟不丟人哪。”

夏多笑嘻嘻地打量著夏灣,他是真沒想到自家大哥居然在這方麵還挺保守。

夏灣被弟弟看得不好意思,說:“別帶壞我弟弟,你那種濫情主義不可取。小多,你可別為了圖一時痛快就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亂來,不幹淨。”

夏多光笑不說話。

夏灣還在語重心長地教導弟弟:“第一次最好是和真正相愛的人,這樣你才不會像你華哥那樣早早就形成錯誤觀念,以為遊走花叢很光榮,或者覺得趁年輕玩玩也沒什麽,等到年紀大了想安定下來了自然就能找到那個適合的人。但是你想想看,等你真的遇到那個值得你愛的人的時候,如果你自己是個曾經有過那麽多濫情經曆的人,麵對愛人你難道不會自慚形穢嗎?也許就因為你年輕時的放縱,失去了獲得真愛的資格。”

商清華被他說得都快坐不住了,趕緊轉移矛盾:“別老拿我當例子啊,我從來都是兩廂情願的,合則打炮不合則口頭調戲一下罷了。小多不是跟墨北談著呢嘛,有沒有?”

夏灣愣了一下,有些緊張地看著弟弟。

夏多想了想,慎重地回答:“哥,你剛才說的話我完全讚同。”

夏灣鬆了口氣。

“我就是按你說的做的。”

夏灣胸口中箭!

商清華駭笑:“真的?你跟那個小男孩真做了?天!”他很想問男人和男人是怎麽做的,但看到夏灣臉色不好,強忍住了好奇閉緊了嘴巴。

夏灣哆嗦了半天,看著弟弟那張平靜而天真的麵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十九歲的男孩子有過性經驗的不在少數,夏灣自己也是男人,不難理解。可是!跟男人!不管是誰主動,他都覺得自己弟弟吃了虧!簡直就像是自家掌上明珠的妹妹被臭爺們兒占了便宜一樣讓人惱火。

但是轉念一想,墨北比夏多還要小四歲,還沒成年,這又好像是弟弟占了他的便宜。墨北的長輩要是知道了,隻怕比他更火大吧?但可是!可但是!還是覺得弟弟吃虧了啊!!!

夏灣整個人都不好了。

夏多低頭喝酒,心裏偷笑,他想像得到大哥此時有多混亂多糾結。自從跟大哥出櫃以後,夏多就在不停地試探他的底線。

“這麽巧!”一把磁性的好嗓音響起,夏多抬頭一看,羅驛端著杯酒微笑地看著他們。

孫家的新年過得熱熱鬧鬧,一方麵是龔小柏安然無事,大家心裏都輕鬆了不少;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家裏多了個新成員,可愛的小平安。

小平安因為是早產兒,身體很弱,三天兩頭就個燒,難受得直哭。小丫頭哭起來不是中氣十足地哇哇嚎哭,而是抿著小嘴哼哼唧唧地掉金豆,那副委屈的小模樣能叫龔小柏這個鐵石心腸的漢子心酸得也跟著一起掉眼淚。

過年這幾天小平安很給麵子,身體健康,活潑愛笑,尤其喜歡讓人抱著走來走去地看新鮮。困了就張著小嘴打個嗬欠,不用哄自己就睡著了,十分省事。不過外麵總是有鞭炮響,若是不及時捂住她耳朵,小丫頭會被嚇得半天定不下來神兒。

墨北對小平安愛不釋手,本來留給小貓的懷抱都貢獻給了小表妹,惹得小貓醋意大,總要跟小平安爭寵。墨北不得不學會了新技能:同時抱穩小平安和小貓。

好在小平安心胸寬廣,十分樂意和小貓共同分享哥哥的懷抱,倆人/貓還用誰也聽不懂的語言交流著:“咿呀。”“喵。”“嗚哇。”“咪嗷。”“咯咯咯。”“喵喵喵。”

墨北很擔心妹妹將來學會說的第一個詞是喵。

小平安出生之後,不僅龔小柏孫麗萍有了為人父母的自覺,就連墨北都覺得自己好像成長了不少。以前他是家裏最小的那個,父母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姥姥雖說年紀大了可身板也還硬朗,都無需他照料,就連照顧墨潔的責任也是屬於父母的。基本上,他隻要照顧好自己就已足夠。

所以雖說是兩世為人,心理上卻難免還有幾分依賴長輩,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應該再成熟些、再有擔當些。將來他不僅是長輩們的依靠,還是姐姐和妹妹的依靠。

就像杜絕墨潔和李唯的來往一樣,等小平安長大了,說什麽也不能讓她跟愛拈花惹草的男人接觸!得從小就培養她的眼光,把男人的劣根性掰開揉碎了給她講,千萬不能讓妹妹糊裏糊塗地就上了男人的當。唔,這方麵的教育可以跟龔小柏好好研究研究,那個傻爸爸現在腦子裏根本就容不下“女兒將來是要嫁人的”這種概念。

年前羅驛的到來曾讓墨北一度恐懼過,但現在他覺得坦然多了。羅驛的想法他很清楚,不就是要從母親那裏施加影響力來達到介入自己生活的目的嗎,但羅驛料想不到,不僅自己早有準備,就連龔氏兄弟也對他有提防。

當然,還是得想辦法讓母親和他疏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