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夢魘

孟仙兒沒有想到,她尚未到家,宮中已經傳來聖旨,封她和妹妹為德妃,賢妃。後宮的四妃,孟家獨占了兩個。

不僅如此,歐陽嬴衍還同意孟家男丁入朝為官,封賞都不低,一時之間,孟家繼秋王二家之後,成為了臨天/朝又一個炙手可熱的世家,舉一無二。

冊封的那一天,舉國歡慶,隆重異常,歡慶的鼓樂聲在皇宮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聽得十分清晰,楚曦和歐陽嬴衍說好,上午親自去為他更衣,隻是那個時候,楚曦一撒手將夕淵和夕顏交給宮女,兩個小家夥便一直哭鬧著不停。

宮女看著一臉著急的楚曦,猶豫了片刻,卻是開口說道,“娘娘,公主和小皇子也不願意皇上娶親呢!”

外人傳言皇後娘娘不好惹,不過楚曦宮裏的宮女在莫桑宮呆久了,倒也漸漸不讚成那種說法了,她隻是覺得娘娘平日裏雖冷淡了些,但絕不會無故傷及下人絲毫,也不會像以前後宮的主子們一樣,喜怒不形於色。

而這個皇後娘娘,永遠隻是淡淡的,似乎除了她的兩個孩子,對一切都不傷心。但宮女卻看的出來,娘娘對皇上的緊張,她還知道,若不是娘娘的勸說,皇上是不會娶妃的。

楚曦眉毛一挑,很是詫異身邊的宮女竟會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那宮女感受到楚曦的眼神傳來,不敢直視,忙退後一步,解釋道,“奴婢多嘴!”

楚曦將懷中的孩子放下,說道,“好好照顧皇子和公主,本宮先出去一下。”

楚曦趕過去的時候,歐陽嬴衍的宮殿空****的,除了低頭來往的宮人,便沒有其他人。一股失落的感覺漸漸浮上心頭,最終卻轉換成鑽心的痛意。即便早由此打算,今日的到來還是讓她心如刀割。

屋內明亮的燭火不斷在跳動著,照在楚曦的臉上,顯得十分蒼白。

她已經有兩天不見他了,望著布置得鮮紅的屋內,楚曦竟失神了,腦中突然想起一首頗應景的詩,便喃喃的念了出來,“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回想起她的新婚之夜,如今卻是多麽的懷念!

歐陽嬴衍從帷幕後推著輪椅,穿著一件散亂的褻衣,顯得十分的懶散,卻剛好聽見這一句話,心情卻變得萬分沉重,再也不敢往外移動一步。

他的水水,就像是寒北極地的一株雪蓮花,明明那麽清冷孤傲,不曾畏懼過任何昏暗,如今,卻是這麽的依賴他。

空曠的房間隻會徒添傷感,楚曦歎了一口氣,正要離開,鼻尖卻傳來一陣熟悉的藥香。

她腳下一滯,微微轉首的瞬間,眼中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便決然回首,往門外踏去。

“水水!”歐陽嬴衍慌張的推動著自己的輪椅,因為太過急切,身子幾乎快要從椅子上麵摔落下來。

楚曦聞聲回頭,擔憂的將他扶起來,著急的說道,“怎麽了?怎麽這麽急?”方才,她隻是怕他在此質問自己,是否真心願意他納妃,楚曦怕自己承受不住,才加快步伐想要逃離這裏。

當初說好的,兩個人永遠在一起,她想,如今,他一定對自己失望透頂!

歐陽嬴衍見她黛眉輕蹙,虛弱的麵色上夾雜著絲絲的謹慎,這些日子以來的心疼齊聚心中,猛然將楚曦抱入懷中,說道,“水水...”

楚曦摟著她,感受著這懷抱帶來的無盡溫暖,柔聲說道,“嬴衍,你說的對,過去我做事太過無情,將你的寵溺與縱容視作理所當然,我知道,你怪我,但是我明白了,我會慢慢改,不會再傷害你所重視的人了。”

“小傻瓜!”歐陽嬴衍痛心的拂過她輕柔的發絲,他連斥責她隻言半語,都心疼的要死,哪裏舍得怪她?

玉染不僅是水水的姐妹,更是李晉的發妻,她一直知曉水水對身邊的親人十分愛護,又怎麽忍心用她對自己的情意,明知玉染慘死而讓她無動於衷呢?

他隻是太過愛她了而已啊。

這亂世當中,任何人的命運變數都很大,而他卻再做不到對她冷漠以待。

一番擁抱之後,楚曦心情好了許多,便說道,“賢妃和德妃應該進宮了,我替你穿衣。”

歐陽嬴衍微笑著點頭。雖然情到深處,現實卻是殘忍的,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當夜,歐陽嬴衍留宿了孟仙兒的寢殿,為了安撫孟家的人,讓他們乖乖的交出土地。

楚曦不想知道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後來的那些日子,她努力讓自己將心思移到別的地方。

如今正是播種季節,歐陽嬴衍將所有田地分給百姓,並且購進大批種子,開始在全國施行重農抑商的政策。

徐昌雖然至今掌控著不少商賈,但是鬼商的隊伍越來越大,必然會出現尾大不掉之勢,商人都是為利所圖,終究難保那些被他拉扯起來的小商賈會永遠聽他的話。無影樓和三大世家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若是要富國,發展農業是必然之勢。

三個月之後,京都已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之勢,因為有些一年多熟的糧食已經豐收了,臨天/朝雖然國力不如天龍國,但說到地理位置,絕對是四國之中得天獨厚的。這裏氣候潮濕,土壤肥沃,極其適合栽種。

但戰爭帶來的消極仍在繼續影響著臨天/朝的百姓,今年夏初剛收起的一批玉米僅僅夠用作軍糧,每個地方都有餓殍遍地之處。就在所有人都筋疲力盡的時候,天龍國突然傳來一個消息,大大鼓舞了邊關的軍心。

那便是天龍國皇帝駕崩了,他們的皇上在駕崩前一段時間,廢了三皇子爵位,將他貶作平民,太子龍淵又一直呆在邊疆攻打臨天/朝和南詔的軍隊,一時之間,天龍國朝廷群龍無首,陷入了一片混亂。

龍淵此時唯一的選擇便是回國登基,隻要他一回國,邊疆的戰士都可以休息了。這場戰爭持續了一年之久,雙方的傷亡都無法估量,即便是百姓都疲倦了,更何況是日日在邊關刀鋒劍口下過日子的將士。

龍淵回去的時候,才聽聞,不僅皇上死了,就連蘭妃那個賤人也死了,聽宮人說,是病死的。

更讓他不能接受的就是,他那時才知道,一個月前,父皇竟提前廢了三皇子龍德!

這個時候,一種叫做憤怒的感覺在他心中變成一團火,猛烈的燃燒起來。

他曾經發誓,若是有遭一日自己憑借著赫赫軍功,讓天龍國所有人刮目相看,榮登九五的時候,他一定要親手殺了蘭妃那個賤人,讓他的父皇悔恨自己所做的一切。所以,他才會忍受著極其艱難的邊塞生活,天天活在刀尖上,不顧自己的生活,可是最終,他還沒有實現夢想的時候,仇人死了。

年少的時候,父皇對他不屑一顧,到後來發現自己不能生育的時候,才將注意力移到了他的身上,因此他十分努力地去討好那個父親,此刻,他所做的這一切究竟還有什麽意思?

他活著,隻是想爭一口氣,完成母妃覆亡南詔蒙氏的心願,可如今,天下在握,五湖四海漸漸盡收眼底,龍淵突然覺得疲憊,沒有半分力氣了。

他歪著身子,坐在金鑾大殿的陛台下,手中的琉璃盞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冰冷森寒的光,而握著這琉璃盞的人卻一直在笑著,晶瑩的液滴順著他白皙的唇畔,經過性感的下顎,慢慢滑到□的胸膛上,十分的妖媚,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一姿態,定義為他是沉醉在紙醉金迷中的花公子。

這個時候,一位年輕男子輕聲走進大殿,接過龍淵手中的酒盞,沉重的歎了一口氣,說道,“殿下,這個時候不能鬆懈。隻要我們窮追猛打,統一四國,君臨天下是遲早的事。”

君臨天下?

龍淵微微睜眼,嘴角浮現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君臨天下有用嗎?可就是有人偏偏對君臨天下的本宮不屑一顧!她間接害死了母妃,我明明知道,可那日在一處山洞追上她的時候,我竟然沒有殺她...”

身邊的男子一怔,看著一臉迷糊的龍淵,皺眉說道,“殿下,你醉了!”

“表妹,曦兒...本宮什麽都不計較,不要離開本宮...”哀傷的話語帶著一絲顫抖的哭音,而這內容卻讓身邊的人猛然一滯。

他是龍淵身邊的護衛,也是半年來陪他征戰沙場的先鋒,他突然記起來了,當初皇上下旨用楚曦換得暫時的和平之時,太子是多麽的興奮與激動,隻是沒有想到,臨天/朝明帝寧願勞民傷財的繼續這場永無休止的戰爭,也不願意交出那個女子。

他記得,那段時間,太子一直在軍營中等著臨天/朝傳來的好消息,一天一天的失望,最後轉換為空前的憤怒與極端的扭曲,甚至日日夜夜從噩夢中清醒過來時,便揪著侍候他的軍妓胡亂地喊著那個女人的名字。

龍淵曾在夢中乞求過她,也曾在十分震怒的要將她千刀萬剮...隻是每每夢醒後的半夜,他都會陷入那無盡的孤寂與痛苦之中。

護衛理解不了太子心中的痛,隻知道要遵守姬貴妃的意願,輔佐太子殿下稱霸天下!

“太子,七日後便是你的生辰,那個時候登基的話理所當然,想來,朝中應該再也無人敢質疑半分!太子,你聽見屬下說的話了嗎?貴妃娘娘曾經說過,若是有遭一日太子登基,亂世當中,唯有以仁義治國,才能實現宏圖,因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迷糊的龍淵被耳邊似蒼蠅般的話語吵得心煩,然他說完這一句,龍淵貌似被刺激到了,煩躁的俊容上竟浮現出幾分柔情,卻仍舊在那裏喃喃自語,“水?他叫你水水,我以後也這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