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八章 大將之風
周書明見陸政東聽得也很認真,顯然也是非常認真的在思考他所講的,便繼續說道:
“中*央現在日益看重發展質量,以及發展要讓老百姓實實在在的從中感覺到真正受益,這是好事,也很有必要,但是對於貝湖來講,這需要一個過程……”
陸政東點點頭:
“我們的責任是要推動貝湖盡快的迎頭趕上,而如果在政策上變化太大,那會導致混亂和下麵的人無所適從,我的想法並不是其他,而是兼顧,我們現在落後,這肯定不是什麽好事,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也不完全是壞事,這意味著我們不必走那些發達地區的老路,也就是先發展後治理,事實上這付出的代價注定是非常慘重的,如果我們還走那樣的老路,我們是要負曆史責任的。”
陸政東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而且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是,貝湖的底子薄,基礎差,可是想要在經濟增速上有重大突破,這並非是短時間能做到的,而且在經濟總量上要有大的突破就更為困難,特別是我們有幾個大包袱不是一下能解決的,經濟增速短時間我們就是拚了老命,恐怕在短時間內想要擠進前十也是很困難的,現在排名前十的沒一個不是增速在二十以上的,我們現在多少?堪堪就剛過百分之十,這差不多都是使出吃奶的力氣了。至於經濟總量,我們也就是和山秦這樣的身份玩玩山中無老虎的遊戲……”
事實上陸政東對於貝湖今後幾年的發展心裏已經是非常有數了,他的一整套措施下來,不說經濟總量衝擊前十,至少在經濟增速上絕不會落於人後,但這個時候他絕不會表露出這樣的信息,而是要反其道而行之,隻有這樣才有可能讓周書明有可能放棄他那套激進而又具有後遺症的作法。
同樣一個目的,意思怎麽表達很重要。其產生的效果也截然不同,這就是語言的藝術,或者就是所謂的情商。
陸政東的話說得比較委婉,但他相信周書明應該完全能夠聽得懂。那就是一味的想在經濟增速和經濟總量上找出路,這實際上並不是一條很好的出路。
那麽在對根本政策不做大的調整的情況下,換一種方式,突出一些新的思路,這更容易成為一個亮點。
周書明微微一怔之後,皺眉陷入了沉思。
陸政東很能把握周書明的心思,周書明到貝湖也有點年頭了,但是準確的說貝湖的發展並沒有多少新變化,這是周書明內心最大的隱痛,前期江書記隻想平穩過渡。根本沒有多少心思考慮其他,更不用談長遠規劃了,其後又和楊淩峰搞得水火不相容,弄得下麵也是無所適從,可以說這兩年時間。諸多客觀因素的影響,安原並沒有真正形成一個像樣的發展思路和規劃,而時間卻不等人,周書明現在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貝湖是個人口大省,但僅此而已,不是經濟強省,但由於其人口多這一特殊性。曆任省委*書記比之其他一些身份的安排還是算好的。如果後麵幾年還拿不出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出來,周書明恐怕就需要考慮他會不會在這個位置卸任後打破先例了。
楊淩峰好歹還是去了三建辦當主任,他要是被弄去什麽黨史辦當個第八或者第九副主任,就算別人不幸災樂禍,恐怕他自己都會覺得惡心透頂。
所以周書明才會顯得如此急迫,想通過gdp和財政收入以及一些讓世人矚目的大項目大工程來獲得中*央認可。而自己則是更希望以一種更理性的,真正可持續的真正能提現科學發展觀的方式來實現自己的意誌。
但這種不同最後還是歸到一個大方向上,那就是希望貝湖能夠盡快迎頭趕上。
這也是一個基礎,是雙方的契合點,正是因為有這個。兩人今天才會進行這樣的交流和溝通,其目的也是在這樣的基礎上最大限度的贏得對方的認可和妥協,進而體現到近期的人事調整安排上,這就是陸政東的目的,當然,周書明一樣也是懷著這種目的而來的,這一點陸政東也同樣心知肚明。
妥協會是最後的結果也是必然的結果,否則就不成其為政治特色了,隻不過是在這樣的妥協中誰真正收獲得更多,在這方麵陸政東處於主動,因為雖然兩人都需要在貝湖幹出成績一致,相對而言,周書明畢竟在省委*書記位置上的年頭擺在那裏,顯得更為急迫些。
周書明的步伐明顯的變慢,陸政東的話確實是對他有那麽一點吸引力的,陸政東的意思其實很簡單,也就是創新,當然這種創新絕不是憑空想出來的,?應該是陸政東根據他的觀察摸到了高層主要領導的一些心思,一些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的新提法,新舉措,他也希望陸政東所說的能夠變成現實,哪怕這會對自己的自尊心有一些打擊,但是比起政治利益來說,這在可以容忍範圍之內,但在這樣的事情上就玩點文字遊戲肯定是逃不過高層的火眼金星的,陸政東必須要拿出一些實實在在的東西來,才能真正讓他信服……
蘭超華和楊啟成坐在亭閣之中,一邊說著諸如今年貝湖冬天比往年要暖和之類的話,一邊眼神都時不時落在遠處樹木花叢時隱時現的周書明和陸政東。
他和楊啟成算是書記和省長之間的橋梁,很多時候都是兩人先行溝通,兩個人溝通的順暢也很大程度上讓省委和省府的關係不至於摩擦太大,雖然是各為其主,但也讓蘭超華對楊啟成有種心心相惜的味道。
對於促成周書明和陸政東這次深入的交換意見,蘭超華做了不少工作,楊啟成也做了不少工作,當然更為主要的是陸政東到貝湖有些時間了,兩人之間相互的觀察、試探、互相摸底、初步的磨合都差不多了,周書明和陸政東都覺得到了可以有這麽一次深入交換意見的必要。
說實話,蘭超華在開始的時候對陸政東還是持一種很保留的態度,陸政東是能搞經濟,但是能不能應付這樣層次的複雜局麵。在他看來還是很值得商榷。
但隨著接觸都越多,觀察得越深入,蘭超華的看法已然發生了很大變化,他倒是頗為佩服陸政東。
不管是常務副省長代理省長還是正式當選省長。陸政東是不疾不徐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並沒有像一些年少得誌的少壯派那麽張狂和迫不及待的就不顧及一把手的感受大幹快上,迫不及待的想要證明自己。這一點,讓蘭超華還是覺得很不錯的。
特別是在處理和周書明和其他副書記以及常委的關係上,陸政東既沒有束手束腳,也沒有冒進,這中間有他的堅持,也有退讓,總之,和周書明也有不同意見和看法。但保持在一個完全可控的範圍內,也沒有太過於急迫的拉攏其他常委,讓周書明不至於感到過分的威脅和產生極度不滿的情緒,這實際上很多省長都不是處理得很好。
而且陸政東在用人上也有其獨特之處,比如身邊的省府秘書長楊啟成。秘書長是領導的總管,隻要是有可能,誰都會在秘書長位置上用最信任的人,可陸政東卻並沒有那麽做,還是繼續留用了楊啟成,陸政東之前和楊啟成根本就沒有交集,自然不可能是陸政東所信任的人。而安新是陸政東的根據地,自然不缺乏信任的秘書長人選,而且把楊啟成調整出秘書長位置也有大把的機會,可陸政東並沒有這麽做,而是采取了為我所用的態度。
這一點實際上在安新時就有體現,陸政東孤身入安。可是卻是很快就吸納了包括唐中凱、尤金忠、安俊義等人,還有後來的羅浮黎等等,這確實是一種本事。
而在何遠東的事情上,更是讓他感到意外,何遠東和周書記是世交。陸政東不可能不清楚,但是陸政東一樣繼續放在辦公廳主任這個很關鍵的位置上。
陸政東肯定也是有一些不想為外人知道的秘密,或者是通過其他方式來避開何遠東,但即便是如此,陸政東這樣對待何遠東,顯示了一種自信,也有一種氣度——何遠東的身份高層知道的肯定不少,這樣的一種君子坦****的泱泱氣度肯定也讓陸政東贏得了一些分數。
而且在用人上,很多人擔心會出現“安新幫”,但實際上並沒有發生,安新一些骨幹中層和有潛力的新生代官員確實是調出了安新,並沒有大規模的把安新的高層往省裏調,但這樣的幹部層級畢竟不高,在較高層次基本還是按照他所講的五湖四海唯才是舉的原則在任用人。
當然安新的高層也有提拔上升的通道,隻是不是在貝湖省,而是走向了外麵,比如安俊義、比如尤金忠等等,這一點很少有人能夠有陸政東那樣的優勢。
不過即便是如此,陸政東能做到這一點還是很有些氣魄的,很多人到了省長的位置上,心裏往往是沒有底的,往往都是會把自己根據地的人往省裏一些重要部門安排,這一來是相互熟悉用著順手,利於自己的政策措施更能順暢的執行,執行得更到位,二來也難免有拉山頭之嫌。
陸政東如此,同樣能夠為其在省裏其他領導和高層那裏加分。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陸政東在政策和資金上並沒有過度向安新傾斜,不說陸政東能力如何,這一點讓省裏包括省城西原在內的其他城市的幹部群眾很滿意。當然陸政東的能力在這一年多的時間已經顯露出來,也得到了初步的證明。
陸政東這樣的表現頗有大將之風,不管是從在職的幹部還是老幹部,不管是安新的幹部還是其他地方的幹部都是比較滿意,至於高層,對於地方省市的主要領導以及領導班子的重要動態是基本了解情況的,在這樣的情況,如果在出現書記和省長的矛盾,那麽恐怕高層和下麵對周書記就會很有看法。
當然周書記這個人有其優點,也有其弱點,周書記這個人也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有點剛愎自用,不是輕易就能讓其改變的,到了省委*書記這個層次。都是有其政治理念,政治主張,有其世界觀,人生觀。這一點,哪怕就是像他這樣的極得其信任的人也很難改變他的某些觀點。
而陸政東不一樣,陸政東和周書明的關係無疑使一種競爭關係,同時又是一種唇亡齒寒的相互依存關係。
這不是周書明或者陸政東對彼此關係所進行的定位,而是蘭超華的看法,很多人就是因為這個定位沒定好,書記和省長是鬧得不可開交而鬧崩,最後的結果是兩敗俱傷,這方麵的例子不在少數。
在蘭超華看來,周書明在經曆楊淩峰的事情之後對此應該是有所反省的。至於陸政東,在蘭超華看來,陸政東一直都是這樣一種定位,就算是兩人在一些重大問題上有分歧至少也是要維持和周書明鬥而不破,這應該是陸政東的底線。同時恐怕也是周書明的底線。
因為有這個,蘭超華才覺得這個時候讓兩人直接單獨談一談,他相信兩人都明白大局為重的重要性,兩位巨頭,自有分寸底線,更有回旋圓轉。
當然,這雖然是一次溝通協調妥協的過程。同時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兩人搭班子之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交鋒。而這樣的交鋒或許不存在輸家,隻是誰贏得更多而已……
看著兩個人輕聲淺語的漫步,蘭超華知道他的猜測是正確的。
但事實上,陸政東和周書明遠沒蘭超華所想象的那麽輕鬆,甚至有時候可以講是在看似平靜之下激烈的碰撞。曲曲折折,一波三折。
陸政東拿出了一個發展的新概念,但是這個新概念必須要有翔實的內容來體現,和周書明談那些虛無縹緲的什麽經濟概念之類沒有意義,像周書明這種人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想要說服他,那就得拿出真正的實在的東西來,玩不了虛的。
陸政東談了他在明後兩年的一些打算,談得很具體,很多都談到了該如何執行層麵上。
“政東,你剛才提出的不少發展思路都是需要財政上大投入的啊,貝湖不比安新,安新就算前幾年再差,那也是有底蘊的副省級城市。”
周書明也是直接奔上問題的核心。
“錢到用時方恨少,這一點不管是發展得好的還是發展得差的地方,這都是一樣的。財政充裕那也就想做更大的事情,更多的事情,所以都是覺得錢不夠用。所以在財政資金之外,都會廣泛的尋求融資渠道,當然金融發達地區在這方麵比我們有優勢,但我們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們也可以融資嘛。
借助投資公司融資也可以在一些我省重點發展的戰略產業上投資,扶持這些戰略產業的盡快形成規模和產業鏈,這樣可以加快我省主導優勢產業的培育。,資本永遠是逐利的,永遠是朝著利潤最大化的地區和行業奔跑,我們有拿得出手的產業,有明晰的產業規劃,隻要把這些東西表達清楚,讓他們實實在在的看到有利可圖,有實實在在的良好的投資環境,不愁他們不來。”
“你的意思是借雞下蛋?”
陸政東嗬嗬笑著點點頭:
“對,我很讚同周書記的觀點,對於貝湖而言,僅僅是依靠自身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得借雞下蛋,借船出海。一個地方的發展,不管是什麽方式,不管采取什麽措施,歸根結底,最終推動發展的很重要因素之一就是資金。
引進項目引進企業實際上最終也是落腳在這上麵,隻不過這樣的融資或者叫引進資金是按照我們的規劃和大方向來進行,這樣一是避免了重複投資,二來環境風險和損及很多老百姓利益的風險就會降低很多,變得可控很多。”
周書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都說陸政東這人思路寬廣,思維靈活,對經濟方麵研究得很透,從這些方麵可以略見一斑,這未必是陸政東一人能構想得出來的思路,但是想必大原則還是陸政東自己思考的。
而且陸政東由於之前在經濟上的建樹也讓其成為了一個吸引資金的金字招牌。
周書明不由在心裏自嘲的笑了一下,他感覺陸政東今天會和他談一些雄心勃勃的發展計劃,但是陸政東的計劃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也許陸政東是覺得這是一個契機,談得還是相當的坦誠,即便不是真正的推心置腹,起碼也算是極有誠意。
而且陸政東確實很會說話,總是圍繞著他的一些大方向來談,即便是一些想法他有不同看法,兩人之間在一些問題上有碰撞,有爭論,但陸政東也總能用一種很不經意的方法消除他的對立情緒,最大限度的達到求大同,應該來講,陸政東說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