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人事調整之後的震**

討論地市換屆人事調整的常委會是結束了,但對於下麵而言,震**或者是發酵依然會持續一段時間。

會議開剛一天,文件還未來得及下發,常委會的消息就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飛向貝湖的方方麵麵角角落落,很多人甚至都迫不及待的趕了過來,以便更為準確的確認這樣消息的確定性。

這裏麵包括徐源。

徐源得到常委會關於自己的消息是組織部長蘭超華秘書透露給的,這裏麵究竟有沒有故意,說不清,反正徐源跟蘭部長的秘書平常走得近,秘書第一時間告知常委會內幕,徐源除了感謝,還是感謝而在之餘更多的是對常委會內幕的震驚了。

徐源的震驚來自兩個方麵,一是決然沒想到,蘭超華這個時候會拉他一把,而且一步到位將他提攜到省委副秘書長如此顯赫的崗位上,要知道,這是道鐵門檻,太多的人想都不敢想,甭說跨上去。一般人在市裏幹幾年,多數都是在市裏退居二線,好一點的頂多也就謀個省人大或省政協,哪還敢想到省委去,徐源恍若做夢,電話合上很久,都不敢相信天上會掉下如此大的餡餅。另一個震驚,是萬沒想到阻擋他步伐的會是副書記祁玉民。蘭超華秘書將會上爭論的細節還有火藥味毫不保留地告訴了他,聽得徐源忽而血脈噴張忽而義憤填膺,是的,真是義憤填膺。如果將蘭超華和祁玉民打個顛倒,徐源還能接受,畢竟一度時間他動搖過。幹過對不住蘭超華和周書記的事。

是的。他也算是周書記蘭超華一係的人。但和周書記蘭超華關係親近的幹部也實在是太多了,徐源思來想去,這一次調整不管從哪個方麵講恐怕係統內也輪不上自己,所以也就放手一搏,改弦更張,對向自己拋出橄欖枝的祁玉民靠攏,可祁玉民怎麽能這樣!

怎麽能這樣啊!

徐源想不通,完完全全的想不通。腦子裏一次次閃出跟祁玉民的接觸。尤其到市裏如何對他語重心長,循循善誘。假,太假了!徐源最後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所以一等消息確證,他便心急火燎的就往省城奔,他要見蘭超華,必須見蘭超華。

徐源當然不會冒失到直接來蘭超華辦公室,畢竟這個時候正式的人事任命還沒下達,所以還沒進省城,他先禮貌地給蘭超華發了條短信,說自己已到省裏。想跟部長匯報一下工作。然後就抱著手機等回音。

徐源原以為手機鈴聲馬上會響,蘭超華馬上會指示他到哪見麵。後來發現不是那麽回事。手機抱手裏愣是不響一聲。徐源的心裏頓時又變得七上八下的,既不敢繼續發短信,那會顯得冒失,會惹得蘭超華不高興,而讓自己更為被動,又怕蘭超華避嫌,這個時候不會見他,而更擔心的是怕正式文件沒下達,還會出現什麽變故。

徐源既不敢就這樣直接到省城,也不能退回去,也就靠在路邊,不停的抽煙,一包煙都快抽完了,徐源依然沒等到蘭超華的回信,徐源的心裏頓時有點拔涼拔涼的,既然蘭超華不回消息,就證明不想見他,他就更也就不能進省城,也就說明蘭超華如此做也不過是權宜之計,他的事情依然充滿極大變數。

徐源於是黯然的上車,跟司機說了聲回去。司機納悶地盯住他望,司機如此的沒眼力勁讓他差點失態,後來他還是平定了情緒,檢討著自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沉不住氣了,並暗暗發誓以後決不能再沉不住氣了。

一路之上徐源想了很多,車子快到市裏地界的時候,手機突然蜂鳴一聲,李源情急地打開,果然是蘭超華發來的,上麵簡短幾個字:剛看到,這陣沒空,晚上等我電話。

“掉頭!”手機還沒合上,徐源的聲音就飛了出來,過了一會猛地意識到自己又犯了沉不住氣的毛病心裏不由有些懊惱。

“開慢點吧,別著急。”

徐源把身子放倒在車座上,閉上眼睛,心情變得舒緩,心裏一下就找到了感覺,眼看著就要到省委工作就該這麽沉穩,他再次提醒自己。

蘭超華正式通知徐源的時候,已是晚上九點半。其實從常委會結束之後,他就放鬆了下來,上午美美的睡了下來,下午處理了一些比較零碎的事務,一直到晚上都難得的清閑。

每次研究人事的常委會後,下麵總要亂上一陣,對高層來說,卻可以閉上眼睛睡大覺,因為一切都成定局,無論下麵悲也好喜也好,都跟他們無關,他們要做的,是盡快調整好自己,投入新一輪的博弈中。

有時間卻不急著召見徐源,這就是領導藝術。讓下屬永遠揣摩不透你的心理,永遠覺得你是一個謎,這更是藝術。當然,蘭超華推著不見李源,並不隻是賣關子,更不是擺譜,也不完全是因為徐源曾經的搖擺和向祁玉民靠攏的警告或者提醒,如果低級到如此程度,就不是他蘭超華了。他是想趁這工夫,把徐源這人想透,想明白。

得想明白啊。這步棋要是下錯,那也是一大損失。

說實話,這步棋下得有些冒險,也有點倉促,幾乎是在賭博。徐源怎麽樣一個人,他還是比較了解的,說穿了是一個立場不十分堅定的人,這人沒壞心眼,也少所謂的官謀官術,這麽說吧,在暗機玄機無處不在的官場,徐源顯得有點傻氣,缺心眼也缺大智慧。是個不錯的幹將,卻不是一個謀將。這種人隻可小用,卻不可大用。蘭超華之所以破戒,冒巨大風險將徐源調到省委,推薦到周書明身邊擔任省委副秘書長,也是無奈之舉。

陸政東近期的表現讓他擔憂,陸政東所表現出來的能力已經超出了他想象。而且隨著貝湖局勢進一步變化。陸政東會越來越浮出水麵。而在這其中,作為政府秘書長的楊啟成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楊啟成的這種變化讓他頗為吃驚,因為楊啟成在楊淩峰時代並沒有展現其現在這樣的能力。

楊啟成這樣的變化或許是取決於楊淩峰和陸政東兩人行事風格和性格的不同,也就決定了楊啟成這樣的變化,從如何用人,如何調動下麵的積極性上講陸政東遠比楊淩峰高明,這樣楊啟成到底能變到啥程度。他實在掌握不了,前景暗淡啊。而省委這邊的秘書長是老好人性格,無法在工作中做到掣肘,甚至都搞不懂楊啟成整天在做什麽,謀什麽。

對秘書長這個位子,蘭超華是有深刻體會的,書明書記同樣是非常看重的,如果不是金道申實在是扛不起組織部這一攤事情,如果不是組織部實在是太為敏感和關鍵,書明書記實在是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人選。書明書記也是不會讓他從秘書長位置過來的。

省委、省政府之間的平衡與掣肘,省委省府的一把手是綱。而真正完成這些東西的並不是一把手,更多時候,兩邊一把手是在後麵,站在台前那就必須要找平衡點,在禮讓,因為他們是一把手,姿態必須要比別人高,要讓人看到大局感,而真正的謀略和實施卻要靠兩邊秘書長完成。

如果說兩邊一把手在唱紅臉,白臉角色無疑就會落在兩邊秘書長身上。書明書記這段時間的被動,主要不是輸在書明書記自身,而是輸在秘書長這裏。省委現任秘書長根本不是楊啟成的對手,他既破不了局也造不了局,讓楊啟成遊刃有餘地走在權力的刀鋒上。看得蘭超華心急,也出冷汗。書記輸一陣那還不要緊,畢竟那隻是一時得失,而在秘書長上輸了卻是滿盤皆輸,這道理沒幾個人能明白,而他是非常清楚的,秘書長就是一根紐帶,對內要整合係統內部的力量,對外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擰成一股繩,也就是盡可能多的交朋友,盡可能少的樹敵,這樣把朋友變得越來越多,敵人也就越來越少,這樣應對對手才能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對徐源作出這一調整時,蘭超華心裏是打了很多問號的,懷疑、不放心以及能力方麵的擔憂,總之,徐源是難住他了。

不過最後還是狠心一咬牙,賭博一樣將徐源的名字放到了副秘書長後麵。

他之所以在這個人選上用一種破釜沉舟的放手一搏,一來確實是祁玉民實在是有些過了,必須要讓祁玉民清楚現實,而更為重要的是這樣一來,徐源就一點退路都沒了,這就是官場大智慧,是站在極高的層麵上看問題。有些左右搖擺飄忽不定的人,你要用額外的力拉他,你這邊一用力,別人自然就有了反力,祁玉民也就用了反力。

祁玉民也不想如此,但祁玉民沒有別的辦法,祁玉民是麵臨無法破局的兩難,是被逼上梁山,因為就一個位置,他已經先許了別人,如果不反對徐源上位,那麽他最後是兩個人都徹徹底底的失去,而有了祁玉民這樣的反力,祁玉民和徐源之間的猜忌就已經形成,也就沒有了信任的基礎,失去了這個基礎,雙方的心態都會發生非常微妙的變化,就算祁玉民有一萬張嘴,就算祁玉民妙舌能生花,兩人之間也會是越來越漸行漸遠。

這是他放手一搏的原因之一,而另外一層因素是,徐源和楊啟成資曆差不多,年齡也相仿,唯一不同的是楊啟成的機遇要比徐源好一點,步子比徐源走得要順一點。

對於楊啟成,徐源未見得心裏就服氣,不服氣好,不服氣就有競爭,就有博弈。將兩個能博弈的人放在同一平台上,戲才熱鬧,不像現在的秘書長,此人有種日落西山坐等收工的沒落氣息,已經沒有前進的動力,隻想安安穩穩打發餘生,這很可怕。將徐源強拉一把,放在楊啟成對麵,楊啟成的危機立馬就有。人有了危機,表現就會大不一樣,這就像籃球場上一樣,有的球員在平常訓練的時候投籃是一投一個準。而真正一比賽。激烈的對抗一開始。表現就會判若兩人,在壓力之下指不定就會犯低級錯誤。

徐源這邊壓力倒是輕一些,畢竟是副秘書長嘛!

而從另一方麵,徐源就是秘書長的備胎,這一點徐源不會不明白,大好前程擺在他麵前時,難道他還不會全力以赴去爭?而這樣的刺激對於現任秘書長來講,想必他也是應該能感受得到的。若是再做撞鍾和尚,那他距離真正去喝茶也真的不遠了。

對某些人,需要給一顆大棗他才會跑得歡,而對於有些人,那得給他幾鞭子鞭策著他才會往前跑。

用徐源可以達到這幾重效果,所以蘭超華認為冒這樣的險是完全值得的,至於冒險能不能成功,就看下一步徐源的表現了。

周書明和陸政東之間,誰想別想把誰徹底的摁住,兩者之間說穿了就是製約和反製約。製約對方就是相互鉗製,蘭超華用徐源就是要達到那樣的效果!

徐源一見到蘭超華就開始給普天成檢討。檢討得很深入,順帶著,還將許多不該說的秘密說了出來。其中就涉及祁玉民,涉及楊啟成。當然,徐源並沒把責任推到祁玉民和楊啟成上,遷怒於人委過於人隻能更會被別人看輕,這一點他還是很有水平的,不該犯的錯誤絕不能犯。

蘭超華隻是麵無表情地坐著,既不打斷徐源的談話也沒有其他任何的表情,這樣喜怒不形於色的冷漠比疾言厲色更具威懾力。

徐源終於把一路想好的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倒了出來,憋在肚子裏的東西都倒了出來,不管蘭超華的表情如何,徐源頓覺整個身心都輕鬆無比,然後滿是怔怔的望著蘭超華,等他發話。

蘭超華仍然沒開口,目光如同錐子一般錐在徐源的臉上,嵌進徐源心裏。徐源被盯得全身發毛,但他沒把目光挪開,他知道這時候一旦挪開目光,那就表明自己心頭有鬼,那所有的一切都葬送了。

蘭超華終於覺得夠了,臉上烏雲破開般露出一絲欣慰,這絲欣慰讓徐源看到了希望。

蘭超華覺得該說些什麽了,不能讓徐源太難堪,過猶不及的道理他自然也是懂得的,可說些什麽呢,到這時候,他忽然又猶豫,之前提前準備的許多話似乎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將講出來也沒有什麽意義,因為位置隻有那麽多,能夠有那麽一點希望夠著那位置的人都在朝那個方向擠著,大家都在一條路上擠,這條路的溝溝坎坎誰都清楚,這條路的艱難誰也心裏有數,徐源能夠上去,自然清楚很多東西,這些不用多說,但他又必須說些什麽,不然他又總覺得有所缺憾。

想半天,他開了口,帶著語重心長的味道:“該做的書明書記都為你做了,下一步你還有關要過,我希望你能拿出一個正確的態度來,不要總讓人擔憂。”

就這麽一句,就把該交代的全含在了裏麵。徐源又等了一會,確信蘭超華不會再衝他說第二句,起身,非常嚴肅的道:

“我先回去了,市裏這個時候不能沒有我,今晚我得連夜趕回去,部長您休息,部長的話,我會牢記在心裏。”

事實上這個世界離了誰依然會繼續前進,徐源之所以這麽講,是因為此時屬於非常時期、特別敏感時期,他在省城逗留太久會產生不必要的猜想,徐源現在一點也不想出意外,蘭超華絲毫沒有提到這事是其動議,但是徐源清楚,如果不是蘭超華,書明書記斷不會做出這樣的安排。

蘭超華起身送客,徐源出門的一瞬,蘭超華突然用力在徐源肩上拍了一把:

“把所有的心思都放下,好好幹吧,路還長著呢。”

這句話還有那一巴掌讓徐源一路帶到了市裏,什麽叫士為知己者死,此時此刻的徐源有著最為深刻的體會……

對於蔣思青而言,這一次的地市主要領導換屆,讓她越發的感覺到陸政東力量的增長,政治這東西也講究一個此消彼長,一方力量的增強和另一方力量的下降絕不是那種簡單的算術題那麽簡單,而是會被放大,增加的一方會繼續放大,同理減小的一方也會更加減小,這就是所謂的勢的影響,政治這東西最是講究一個勢,現在的陸政東正是在勢頭上,那麽就會出現一種聚集效應,這讓蔣思青感覺陸政東距離省委*書記的位置越發的接近,這讓蔣思青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緊迫感。

但蔣思青非常清楚,陸政東行事實在是很謹慎,沒有給他太多可資利用的東西,這也就意味著采取常規的辦法已經無法阻擋住陸政東前進的步伐了,她必須要考慮上一次和玉玫閑談中想到的辦法了,這一招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用,可是眼下的情形,他必須要把這事真正切實的提上議事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