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鬆花江上 第四百五十六章 又見梅雪

車隊離開市中心,往城市的東南駛去,眼前出現一座更像是軍營的學校,軍容整齊,持槍帶著紅袖標、白手套的衛兵,肅立在大門兩側,蔣百裏早就接到了劉翰章的電話,帶領學校的一大批教官,在門口恭候。

唐秋離下車,眼前是一片森林般帶著白手套敬禮的手臂,氣氛莊嚴肅穆,一切都是正規軍校的標準,唐秋離慶幸自己沒有看錯人,蔣百裏將軍,不愧是民國有名的軍事大家之一,才短短的一年多時間,軍校完全走上了正軌。

在蔣百裏將軍的陪同下,檢閱了學院的儀仗隊,精神抖擻的小夥子們,熱切的看著他們的最高長官,更驚訝於他的年紀,那一身上將軍服,更是他們心裏無限的向往,能登上軍人榮譽的頂峰,是每個軍人的夢想。

隨後,在全院學員大會上,他看著下麵一張張充滿朝氣的麵孔,心裏無限的感慨,這是獨立師未來的骨幹,他們將在這裏開始軍人生涯,隻是,古今征戰幾人回?他進行了簡短的講話,主要是針對目前的形勢,和學員們肩負的重任,勉勵大家,在民族危亡的緊要關頭,每個軍人,都應該有隨時犧牲的準備。

應蔣百裏院長的要求,他給全體教官們上了一堂戰役指揮課,結合在華北和日軍作戰的經驗,把日軍的戰鬥力,戰術、戰法、士兵的作戰意誌,裝備水平等,全都做了詳細的講解,教官們全神貫注,隻聽見筆在紙上寫字的沙沙聲。

唐秋離讓他們大開眼界,日本是中國目前最主要的敵人,他們也迫切要了解日軍的一些基本資料,唐秋離滿足了他們的要求,讓參謀處定期把戰報通報給學院,並且答應,陸續會派一些有實戰經驗的野戰部隊的軍官,輪流到學院擔任戰術教官。

在和蔣百裏將軍單獨談的時候,他提出建議,軍校要開門辦學,不能埋頭在故紙堆裏,古人的軍事典籍,固然要吃透其精髓,眼光也應該放在目前這場戰爭和世界軍事變革之中,以後,二年級以上的學員,要定期去前線,跟隨部隊參加戰鬥,接受實戰鍛煉,再回到課堂,能有更多的體會和感悟,在軍事領域,理論永遠是蒼白的。

他又開玩笑似地說道:“前輩,我可不要一些書呆子,教科書背得滾瓜爛熟,考試回回第一,到了戰場上,槍炮一響,渾身發抖,再看見同伴血淋淋的屍體,那還不得精神錯亂啊?交給他們的戰士,跟著倒黴。”

蔣百裏哈哈大笑,深以為然,他本身就不是個墨守成規的人,善於接受新的理論和觀點,唐秋離的意思,也正是他想到的,所以,在學院除了理論學習,其他的,一切都按照戰場的實際來訓練,而和唐秋離的每一次交談,都會給他新的思維和觀點,這讓他極為歎服。

在初級指揮係的課堂上,他看到了梅嶺,下課後,專門找了梅嶺,想了解一下他在定邊學習的情況,這小子現在黑了,卻更壯實,一身合體的軍裝,蠻精神的,見到了唐秋離,還是和以前那樣拘束和靦腆,都十七八的大小夥子,跟個大姑娘似的,得唐秋離暗暗發笑,不過,蔣百裏將軍治校有方,梅嶺的軍禮,都是很有氣勢。

他對這個內弟,由衷的喜愛,自己沒有兄弟姐妹,總覺得和梅嶺特別的親近,在秣陵的時候,,就看出他是個當軍人的好材料,現在,梅婷終於把他帶上了這條道路,他詢問了梅嶺身體及學習的一些情況。

從梅嶺的嘴裏,他才知道,梅嶺的二姐梅雪,也在指揮學院,不過是在通訊和情報專業,因為她本來就是大學生,文化底子好,直接進了中級通訊和情報係,據梅嶺說,二姐在班上,學習成績和軍事科目成績,能排在前三名。

唐秋離大跌眼鏡,以梅雪的冰雪聰明,學習成績好,那是理所當然的,隻不過沒有想到,她還報考了軍事學院,看似一個嬌嬌柔柔的小姑娘,軍事科目也有好成績,不知道她是怎麽熬過來的。

其實,對於梅雪的心思,唐秋離也隱約感覺到了,隻不過自己的內心,已經被梅婷占滿,他寬慰自己,這小丫頭不過是青澀的朦朧,等年紀再大點兒就好了,會遇到她心儀的男孩兒,唐秋離絕不會把這層窗戶紙捅破,就讓梅雪的內心,保留一點少女的秘密吧。

唐秋離低估了他在梅雪心目之中的位子,他和梅嶺就在大操場上說話,三樓一間教室的窗戶後麵,一身軍裝,多了許多英氣的梅雪,正癡癡地看著他的身影,美目裏是滿滿的柔情,操場上,陽光下,這個男人的側影,如雕塑般立體,有的時候,梅雪細想起來,他的年紀和自己一般大,怎麽能有父親般的厚重,而且這種厚重,是與生俱來的,和他相處的每一刻,自己都有迷失的感覺。

隨著父母從南京到了定邊後,之所以在定邊眾多的大學院校裏選擇了軍事指揮學院,與唐秋離有直接的關係,梅雪想當然的認為,隻有參加軍隊,才能離他更近一些,才有機會走到他身邊,哪怕是每天能看到他,直到終老,也是一種幸福。

在全院學員大會上,唐秋離健步登上講台的那一刻,梅雪激動得有些眩暈,所有人都不見,眼睛裏隻有他的存在,秣陵一別,已經年餘未見,他在自己心裏的影子,不但沒有淡薄,反而更加清晰,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都是梅雪最珍貴的回憶,閑暇想起,梅雪的內心,充滿了歡愉,尤其是臨別前,輕拍肩頭的感覺,讓梅雪更加永久的回味。

定邊的繁華,要超過南京和上海,出乎梅雪的意料,除了氣候有些不太適應,她很快就喜歡上了這裏,能通過學院各種苛刻的體能訓練,一直有一種力量在支持梅雪,這就是以前的同伴們所說的,愛情的力量吧?

上課的鈴聲響起,梅嶺與唐秋離告別,臨走時,對唐秋離說:“姐夫,爸和媽都很想你,時常念叨,媽還說,等你姐夫回來,我一定燒幾道南京菜給他吃!隊伍上的飯菜,就是對付,你姐從小就不會照顧人。”

正巧有上課的學員們從身邊經過,立即驚訝得合不攏嘴巴,唐秋離他們都認識,那可是全院學員的偶像,可梅嶺的身份,他們還是第一次知道,立刻把梅嶺為了起來,七嘴八舌的問一些問題,那情景,和當初梅雪遇到的一樣。

梅嶺的話,勾起了唐秋離對家的懷念,那種聽著母親嘮叨,躺在熱炕頭上的感覺,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秋泉哥去了東北很長時間,一直沒有發電報,也不知道他們和父母見麵沒有,看來,事情還沒有糟糕到一定程度,不過,也許不太樂觀,以秋泉哥的性格,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讓自己為難的。

家,對於一個置身於民族抗戰大潮,累年征戰的遊子來說,是個永久的歸宿,也是他願意用生命來捍衛的神聖殿堂。

沉浸在對家和父母思念之中的唐秋離,怎麽會注意到,一扇窗子後麵,有個美麗的少女,在癡癡地的看著他,又怎麽會知道,無意間,已經偷走了少女的整顆心。

接下來的事情,讓唐秋離很是沒有麵子,隻恨自己平時學習少,蔣百裏院長,請他這位最高長官給學院題詞,留下墨寶,也就是校訓,這活計,別人無法替代,尤其是這繁體字,平時看起來還不太費勁兒,可要是寫,那就一頭霧水,穿越前,大陸用的可都是簡體字,再說了,自己那兩把刷子,心知肚明,而且還是用毛筆,還墨寶,這可如何是好?

唐秋離百般推托,很是謙虛,蔣百裏院長有些不解,自己的上司,不是那種故意矯情的人啊?今天這是怎麽了,不就題個詞嗎,弄得跟上刑場似的,這話就在他心裏嘀咕,可沒敢說出來,場麵冷在這兒了。

沒辦法,實在無法推拖,他隻好硬著頭皮,拿起毛筆,在雪白的宣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下“軍人天生為戰勝”,這個詞題得好,一語道破軍人的使命和責任,軍失一身,國破家亡,戰場上永遠沒有第二名。

當秘書念出來的時候,大家一陣熱烈的掌聲,可一看這字兒,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麵麵相覷,蔣百裏咳嗽一聲,出來打圓場,唐主席題得好,這句話,以後就是咱們定邊軍事指揮學院的校訓。

舞文弄墨那是文人們的事情,唐主席軍務繁忙,和一百多萬日軍血戰,自然不會有時間弄這些閑情逸致,軍人好文,文人偏武,那叫背離了本行,會亡國的。

場麵總算圓下來,在去嶽父家的路上,唐秋離還懊悔的直搖頭,怪就怪在後世的教育,把老祖宗的文化根子都快弄沒有了,看得山虎一陣陣發笑,說實話,唐秋離的毛筆字,連山虎都趕不上,人家山虎是正宗的私塾底子,寫毛筆字那是入門課程。

車子到了嶽父家的小樓前,山虎趕緊告辭,人家是家庭聚會,多個外人不方便,唐秋離沒有想到,貌似粗狂的山虎,心裏還挺有數,臨走前,山虎悄悄的安排了,一個分隊的特別衛隊的戰士,暗地裏保護師長的安全。

目送這位從小的夥伴離去,唐秋離忽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要是這位金剛似的兄弟,遇到心儀的女孩子,會是什麽表現?

他不由得為自己的想法開心起來,轉身往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