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鬆花江上 第五百三十五章 血沃開封(三)
依靠開封外圍預設的三道防禦陣地,采取梯次阻擊的辦法,蘇景峰部隊支持到了天黑,打殘了日軍一個主力師團,自己的傷亡也達到了四千餘人,對部隊威脅最大的,是日軍的炮兵,每打退一次日軍衝鋒,就會招來更加凶猛的炮擊。
部隊炮兵團,勁最大力量支援前沿陣地,如果沒有炮兵團的炮火,第三道防禦陣地,就有可能被日軍突破,這樣招來日軍炮兵的凶狠報複,在和日軍炮兵對戰中,遭受了很大的損失,火炮損失三分之二,精湛的技術和戰士的勇敢,抵消不了數量上的劣勢。
炮兵團長在電話裏哽咽著向蘇景峰報告:“司令官,我們的火炮損失大半,日軍是二十幾門火炮對付我一門火炮,不過,請司令官放心,炮兵團就算剩下一門炮,也要為前沿提供火力支援,炮打光了,我帶著戰士當步兵。”
麵對這樣的部下,蘇景峰能說什麽呢?這本來就是一場力量懸殊的消耗戰,不到萬不得已,師長是不會讓部隊打這種仗的,他太了解唐秋離的指揮藝術,也是因為如此,他感到肩上的擔子更重。
既定的外圍阻擊時間已經完成,部隊繼續停留在郊外,暴露在日軍的炮火之下,會增加更多的傷亡,趁著夜色,蘇景峰命令,除留少量部隊,在第三道防線監視日軍,以防止被偷襲,主力部隊,立刻執行原來的作戰方案,撤進開封城內,準備進行巷戰,按照分工,負責各自區域的戰鬥。
部隊順利撤進開封城內,蘇景峰把指揮部設在距離開封西門不遠的地方,可以說,指揮部就是前沿,這遭到參謀長王東山的強烈反對,他漲紅著臉對蘇景峰說:“司令官,我堅決反對您把指揮部設在這裏,我要對您的安全負責。”
蘇景峰奇怪的看著自己這位平時好脾氣的參謀長,就是一個指揮部的位置問題,咋這麽激烈的反應,他出了個主意,讓參謀長帶著指揮部後撤到相對安全的地方,他留在前沿指揮部隊,對這個辦法,蘇景峰很是得意。
王東山一陣無語,看來,司令官是鐵了心不想把指揮部轉移,王東山知道自己肩上的責任,蘇景峰是指揮幾萬部隊的最高指揮官,他的安危,直接影響到部隊的戰鬥力和軍心,作為參謀長,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這麽冒險。
他太了解自己的司令官了,是個喜歡打硬仗,聽見槍響就不要命的主兒,打得興起,能抱著一挺機槍親自上陣,到黃河河南防線守備兵團就任參謀長的時候,師長專門找自己談話,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就是確保蘇司令的安全,務必阻止他親自帶隊衝鋒。
可現在,司令官根本不聽從自己的建議,王東山眉頭緊皺,轉了幾個圈兒,轉身走進通訊處,見參謀長不再煩自己,蘇景峰勝利的一笑,把注意力放在開封城內的防務上。
不一會兒,王東山回來,手裏拿著一封電報,也不言語,遞給蘇景峰,蘇景峰詫異的看著參謀長,打開電報,原來是師長發來的,開頭第一句就是,“蘇大個子,怎麽樣?還吃得消吧?小鬼子這回是下了狠心要拿下徐州,你蘇大個子擋著人家的路,還不把火氣都撒到你的身上!”
蘇景峰笑了,師長少見用這種調侃的語氣跟自己說話,不過,透著一股親切,讓他的心裏暖洋洋的,想起在東北那會兒,不過幾千人馬,師長就是整天這麽蘇大個子的叫著,現在,人馬多了,見麵的機會卻少得可憐,細想一下,大概有半年多沒有見到師長的麵兒了。
接下來的話,讓他摸不著頭腦,“聽說你的部隊缺連長,你把自己降級為連長了?還把指揮部設在緊靠前沿的位置上,行啊,要不要連夜給你送來一挺機槍,抱著狂掃小鬼子,那才過癮嗎,命令你,守備兵團指揮部,必須後撤至安全地帶,你說將近三萬官兵的指揮官,不是抱著機槍衝鋒的連排長,我等著你的消息。”
蘇景峰完全明白了,一定是王東山說服不了自己,把師長搬出來,他狠狠的瞪了王東山一眼,王東山一臉的無辜,眼睛裏卻閃著勝利的光芒,也不搭理自己,忙著指揮參謀們收拾東西,蘇景峰隻好無奈的搖搖頭。
陽光剛剛躍出東方的地平線,沉寂了僅僅一夜的開封西郊,就被日軍猛烈的炮擊,打破了寧靜的早晨,這一次,磯穀廉介把剩餘的坦克,全都用上了,昨天,從上午十點左右,一直打到傍晚,雖說占領了獨立師部隊的兩道防禦陣地,可第一軍付出的代價,也是極為慘重,傷亡達到九千餘人,並且還沒有成建製的殲滅獨立師一支部隊。
磯穀廉介不想把時間消耗在開封,從昨天的戰鬥情況判斷,阻擊自己的獨立師部隊,兵力不多,否則,按照唐秋離部隊的打法,早就進行凶猛的反突擊了,自己的部隊被打回鄭州都說不定。
炮火之後,日軍坦克在前,後麵是一坨坨的步兵,這是新換上來的片山浩野旅團,經過補充,片山旅團又恢複了完整的建製,小山正男升任大隊長,原來的大隊長,屈尊成為他的手下副職,正被他嚴厲的訓斥,並責成他帶領一個中隊,作為大隊的前導突擊力量。
日軍坦克吼叫著衝上陣地,預想中的激烈抵抗,並沒有出現,衝上陣地的小山正男,腦袋後麵的反骨大動,他嚐到過越級上報的甜頭,越過聯隊和旅團,直接把電報打到第一軍司令部,“小山大隊,已經完全占領支那軍隊的第三道陣地,現已抵近開封城下,請求立即進行攻擊。”
看到電報的磯穀廉介,一陣無語,他也耳聞過這個家夥的大名,以兩個大隊的兵力,幾個小時之內,連連攻克安陽、鶴壁和新鄉,擊潰支那政府軍七個師,他也承認,小山這家夥是運氣和勇氣的寵兒。
可現在不是那個時候了,麵對的是獨立師的部隊,他們一槍未發,撤進城內,你小山占領的是空無一人的陣地,這也值得炫耀嗎?還把電報直接打到自己這裏,什麽意思,帝國陸軍的規矩,他全都忘記了?磯穀廉介甚至惡毒的想到,要把這封電報,交到片山浩野的手裏,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不管怎麽說,這家夥還是一把好槍,關鍵時候用得上。
日軍稍作整頓後,隨即開始猛攻開封城,用猛烈的炮火,轟塌一段城牆,日軍部隊沿著這個突破口,蜂擁而入,在給日軍以有效殺傷後,按照部署,防禦部隊全部撤進市區,日軍占領開封西門,戰鬥轉入巷戰。
從十二月十七日開始,開封,這座曆史文化名城,黃河岸邊的一顆明珠,六朝古都,就再也沒有平靜過,炮火遮天蔽日,槍聲在市區每個角落嘯叫,硝煙籠罩這這座古城的上空,城市在戰火中痛苦的呻吟,日軍十幾萬部隊,由西至東,逐步推進。
蘇景峰部隊,打得極其凶悍,日軍進展緩慢,按照磯穀廉介的想法,以優勢兵力,把獨立師的防守部隊逐步壓縮,從開封城內趕出去,在野外聚殲,想法不錯,可打起來,他卻發現,自己的想法過於天真。
獨立師的部隊,在市區內構築了完備的防禦工事,日軍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逐房逐屋進行反複爭奪,中國士兵從各處鑽出來,在每一處可以利用的建築物,都掏出了射擊孔,日軍完全處在交叉火力的打擊之下,有的時候,占領了這片街區,後續日軍開過來的時候,又遭到從背後射來的子彈。
磯穀廉介大為光火,原來準備當天通過的開封,打了整整兩天,除了一大堆傷亡之外,部隊還在市區西部一帶晃**,他命令炮兵,跟隨步兵衝鋒的節奏,對每一片可疑地區,進行無差別炮火覆蓋,這樣一來,蘇景峰部隊的傷亡數字劇增。
戰至十八日晚九時,日軍用無數發炮彈,炸下了大半個開封城,蘇景峰部隊被壓迫到市區東南角一帶,這裏的地形更為複雜,加之夜幕降臨,更適宜打巷戰,日軍再也攻不動了,戰線暫時穩定在這一帶。
蘇景峰坐在指揮部裏,雙眼布滿血絲,左臂纏著厚厚的繃帶,鮮血已經浸透,他已經連續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少將軍裝上,帶著累累彈痕,一股刺鼻的硝煙味兒,桌子上放著一挺輕機槍,就在剛才,左翼第二旅防禦陣地出現危機,防守在哪裏的一個連部隊,全部陣亡,日軍順著這個口子,瘋狂的突進來。
他帶著警衛營,緊急趕上去,一次凶狠的反擊,硬是把日軍突進來的部隊打了回去,隨即,他把警衛營放在那個突破口,這是他身邊最後一支力量,留作預備隊的那個團,早就用上了,部隊傷亡太大,兵力明顯不足。
他揉揉有些昏沉的頭,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些,再堅持三個小時,就完成了師長交給的任務,好在日軍也停止了攻擊,沒有新的命令,就說明一切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不變,這三天,是蘇景峰感覺最漫長的三天,似乎是一輩子的焦急和擔憂,都集中這著短短的時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