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鬆花江上 第六百八十九章 吳堡渡口

岡村寧次集結十萬兵力,兵分兩處,親自指揮其中一路六萬人,從太原出發,由山西柳林逼近黃河東岸,對麵,就是吳堡渡口,另一路,由風陵渡西渡黃河,攻占西安,路途不同,由太原到晉南,多出十幾天的路程,岡村寧次等不及兩地同時發動進攻,他的用意,在柳林猛攻,吸引唐秋離的河防部隊主力於此,為風陵渡方向的部隊創造有利條件。

到了黃河岸邊,也看到了滔滔河水,清點部隊,他大吃一驚,由太原到柳林這一路上,不斷遭到獨立師小股部隊的騷擾,主力不做停留,不斷的分兵追剿,沿著呂梁山一路羊糞蛋兒似的撒下兵力,竟然用去了一萬餘人,他可用於進攻吳堡渡口的兵力,不過五萬餘人。

他考慮再三,認為這是唐秋離的計策,誘使自己分兵,以減少吳堡渡口的正麵壓力,聯絡分散的部隊,得到的回複基本一致,與獨立師零散武裝激戰於呂梁山脈中,一時無法抽身,殲滅支那武裝後,盡速歸隊。

實情的確如此,唐秋離命令深入敵後遲滯和分散日軍兵力的部隊,二十幾個連隊,都在呂梁山中,與兵力超過自己一倍以上的日軍周旋,每天不知道要打幾次遭遇戰,五千餘兵力,與一萬多日軍交戰,並且是在敵人的後方,日軍可隨時調集臨近的部隊前來支援,獨立師部隊所麵臨的壓力可想而知,他們遲滯、疲憊、分散日軍兵力的任務完成了,可也給自己帶來了困難和危險。

岡村寧次的心情輕鬆起來,唐秋離越是這樣做,越說明他防守河防的兵力空虛,望遠鏡頭裏,河對岸的吳堡,看不出明顯的防禦工事,也見不到各種各樣碉堡之類的火力點,就像是沒有看到對麵大兵壓境似的平靜如常,岡村寧次多少有些疑惑,要是看到對岸森嚴壁壘,如臨大敵,倒是合乎常理,這種情況,讓他多少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絕不相信,吳堡渡口沒有防守的兵力。

岡村寧次冷笑了,還是唐秋離的詭計,故弄玄虛,那就用大炮說話,讓支那人明白,什麽是戰無不勝的大日本皇軍,他命令炮兵,馬上炮擊對岸吳堡,把所有看到和可疑的目標,盡數摧毀,為渡河部隊開辟出登陸場。

兩個野戰炮兵聯隊,幾百門火炮,同時炮擊,呼嘯的金屬彈丸,撕破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越過寬闊的河麵,落在吳堡渡口,火光閃閃,硝煙彌漫,巨大的煙柱翻滾升騰,僅有的幾棟建築物化為廢墟,大地顫抖,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空曠的原野上回**,吳堡籠罩在一片火海與硝煙之中。

一個多小時的猛烈炮火停止,炮擊的效果,讓岡村寧次很滿意,他親眼看到,炮擊剛剛停下,無數的支那人,驚慌失措往後麵跑去,即使是沒有遭到炮擊的地方,也有人拚命逃跑,看身上的衣著,雜亂得很,根本不是什麽正規部隊,這就是唐秋離所謂的河防部隊,受他鼓惑而來的定邊武裝平民,一群烏合之眾,岡村寧次嘴角的嘲諷意味更濃了。

兩個聯隊的日軍,作為第一波次的渡河攻擊部隊,乘坐衝鋒舟和橡皮艇,下餃子似的來到岸邊,河麵上熱鬧起來,有動力的衝鋒舟很快就行駛到河麵中央,後麵是幾百艘橡皮艇,岡村寧次忽然有些緊張,正在渡河的部隊,是最易遭受攻擊,衝鋒舟抵達岸邊,日軍士兵已經開始登上西岸,隻有極其微弱的零星火力進行還擊。

根本對登岸的日軍士兵產生不了威脅,日軍士兵在西岸建立穩固的登陸點,輕重機槍、迫擊炮和三八式步槍開始進行火力壓製,緊接著,乘坐橡皮艇的日軍士兵,也登上西岸,五千餘日軍士兵,羊群一般湧上西岸,並開始向縱深發展,抵抗的槍聲消失了,日軍士兵緊追不舍,很快就消失在西岸山坡的後麵。

岡村寧次非常滿意的連連點頭:“呦西!”命令第二梯隊,開始渡河,這一次,他動用了四個聯隊的兵力,初步計算一下,兩個波次的登陸部隊,兵力已經達到了一萬五千人左右,完全可以控製登陸點並擴大戰果,雖然看不到第一波次登陸部隊的戰鬥情況,可從槍聲判斷,戰鬥並不是很激烈,這就說明,唐秋離所謂的河防部隊,戰鬥力極其微弱。

第二波次的渡河部隊,四個聯隊一萬餘名日軍,已經到達河中間,岡村寧次走下山崗,他準備跟隨第三波次的渡河部隊過黃河,大日本帝國的將軍,親臨第一線是個慣例,忽然,悶雷般的巨響,在天空響起,一陣刺耳的尖嘯聲越來越近,轉瞬間,黑壓壓的炮彈,成群地落在河麵上,落在渡河的日軍衝鋒舟和橡皮艇的隊列裏,激起衝天的水柱。

岡村寧次的臉,“唰”地一下變得異常慘白,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上當了”,炮彈雨點般落在日軍渡河部隊頭上,如此密集的炮火,至少有四個炮兵聯隊在齊射,是岡村寧次都極為少見的,在水麵上炸起一堵堵水柱組成的牆,他親眼看到,大日本帝國的優秀子民,他麾下的勇敢士兵,無助的在做徒勞地掙紮。

炮彈落在,日軍的衝鋒舟和橡皮艇,像是紙糊的玩具一樣,被滔天而起的巨浪掀翻,落水的士兵,隻來得及伸出手,徒勞的伸向空中,就被打著漩渦的滾滾黃河水吞滅,被炮彈直接命中的衝鋒舟和橡皮艇,頓時炸成碎片,混合著士兵的屍體,先是高高的隨著水柱拋起,然後重重跌落河麵,打個滾兒,轉眼消失不見。

岡村寧次眼睜睜的看著士兵在眼前被河水吞滅,卻無能為力,他喃喃自語“屠殺,這是一場屠殺!”目光似乎已經呆滯,嘴角劇烈的抽搐,心髒一陣陣緊縮,伴隨著針紮般劇痛,他忽然瘋狂的喊道:“炮兵立即還擊!”一口猩紅的汙血,猛地噴灑在空中,仰麵栽倒,失去意識前,他隻聽到部下驚慌失措的喊叫聲,隨即,眼前一黑,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日軍炮兵開始瘋狂的炮擊,這一次,對岸不再是沉默的羔羊,日軍炮兵剛打出一發炮彈,就招來無數炮彈的還擊,岡村寧次沒有看到,他的炮兵陣地,已經被一團團爆炸的火光所籠罩,而且,獨立師炮火的猛烈程度,要超出他的想象,自己的炮兵,已經處於被完全壓製狀態,根本無法為河麵上倒黴的士兵提供火力掩護。

岡村寧次還沒有看到,槍聲已經消失的對岸,山坡後麵,槍聲卻激烈起來,還有無數的迫擊炮射擊時發出的短促“咚咚”聲,哪裏發生了什麽?所有清醒的日軍將領們都不知道,他們忙著救治昏迷過去的司令官閣下,不過,對於岡村寧次來說,這也是幸運,否則,他看到自己精心策劃的渡河西進,攻擊陝西計劃,一開始就遭到失敗,還連累無數的士兵跟著倒黴,說不定會暴吐汙血而亡。

紅日西墜,戰鬥已經停止,滾滾不息的滔滔黃河水,帶走了一切的罪惡,隻要春風吹不散的硝煙,還淡淡的彌漫在空氣中,岡村寧次慢慢睜開雙眼,疲憊的問守候在身邊的參謀長:“西尾君,部隊傷亡情況如何?”參謀長西尾深深低下頭,似乎不敢看司令官閣下期待的目光,岡村寧次心猛地一沉,從西尾的表情中,就不會得到什麽好消息,他追問一句,西尾還是沒有回答。

岡村寧次忽地拔高聲音問道:“西尾君,我想知道真實情況!”惡狠狠的聲音,陰森凶狠,帶著一絲瘋狂和賭輸本錢的絕望,西尾身體顫抖一下,低聲回答到:“司令官閣下,我們第二波次渡河部隊,隻有四千餘人得以返回,其餘的,都玉碎了,炮兵有半個聯隊失去戰鬥力!”西尾的聲音,似乎從虛無縹緲的地方傳來,清晰卻不真切。

岡村寧次痛苦的閉上眼睛,他相信西尾說的都是真話,昏迷之前看到的一切,已經讓他有了預感,可他不甘心,猛地睜開眼睛,急切問道:“那已經渡河成功的兩個聯隊,情況如何?”西尾似乎很不忍心再一次打擊已經飽受挫折的司令官,可他不能不回答,“司令官閣下,繼支那軍隊炮擊開始後,西岸似乎發生激烈戰鬥,持續大約四個小時的時間,野村聯隊和大島聯隊,都與司令部失去聯係,也沒有零星士兵返回,恐怕……”

西尾沒有說出下半句話,可岡村寧次比西尾還清楚,那兩個聯隊,肯定是凶多吉少,已經全體玉碎了,開戰僅僅一天時間,他就損失了一萬餘名士兵,半個聯隊的炮兵,這樣的損失,都是那個支那魔鬼唐秋離造成的。

岡村寧次覺得胸口堵得慌,一口氣就卡著上不來,憋得他額頭青筋暴跳,恨恨說了一句:“唐秋離”嗓子眼兒發甜,一口鮮血,抑製不住的噴出來,西尾嚇得一呆,隨即跳起來,大聲呼喊軍醫,這是司令官閣下第二次吐血,岡村寧次聽見西尾已經變了調兒的動靜,狠狠攥緊拳頭,隨即又一次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