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 孤軍
被日本人打得屁滾尿流,暈頭轉向的閻錫山,輸光了最後的本錢,身邊是八千餘殘弱之兵,周圍是如狼似虎的日本人,咬住他不放,身處貧瘠的晉西北地區,如同驚弓之鳥,要吃沒吃,要喝沒喝,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隻好向唐秋離求助,正中唐秋離下懷,他絞盡腦汁使出渾身解數,不惜冒著丟失山西的危險,兵行險招,不就是為了現在的結果嗎。
閻錫山很快回電,一切聽從唐副委員長的安排,唐秋離冷冷一笑,還算識相,否則,任他自生自滅,做個孤魂野鬼,他命令晉軍殘餘部隊,在晉西北河曲或者是保德一帶西渡黃河,定邊警備區會派部隊前去接應,把閻錫山這個縱橫民國政壇多年的不倒翁送到定邊,他還真怕劉翰章和白楚才,不是這個老奸巨猾的閻錫山對手。
為此,他給劉翰章和白楚才製定了安置閻錫山的十六字方針,“尊而不用,嚴防生變,釜底抽薪,水淨魚幹”,高高掛起,省得閻錫山總動心思,把他身邊的大將和那幾千殘兵,逐步調離,剩他孤家寡人一個,看他怎麽玩兒,想想也很有意思,蔣委員長把張漢卿關了無限期禁閉,自己又把曾經的風雲人物閻錫山握在手裏,政治這玩意兒,有的時候還真說不清是怎麽回事兒。
解決了閻錫山這塊絆腳石,唐秋離的心裏輕鬆不少,因為擔心梅嶺的安危,而悶悶不樂心情,也開朗起來,忽然想起梅婷,趕緊囑咐她,馬上去看軍醫,有病不能耽擱了,梅婷有些扭捏,唐秋離奇怪,這丫頭今個是怎麽了?不就是看個醫生嗎?剛要進一步詢問,一個參謀跑過來,八路軍方麵報告,在永合關渡口,發現小股日軍部隊,八路軍後方留守處主任肖勁光將軍,請師長聽電話。
岡村寧次上鉤了?唐秋離一陣興奮,這個老鬼子在吳堡渡口碰得頭破血流,要另尋蹊徑,這樣就好,最起碼幾天之內,還沒有撤回太原的打算,他興衝衝地跟著參謀走了,連飯都有沒有吃完,看著唐秋離的背影遠去,梅婷微笑著搖搖頭,這個粗心的家夥。
梅婷湊到姐姐身邊,小聲問道:“姐姐,要不要告訴他?”梅婷美麗的臉龐,沒來由的一紅,思索一下,搖搖頭說道:“他正忙著組織戰役,咱們就不給他添亂了,等打完這仗再說,還要確定一下,我擔心不準確。”已經走遠的唐秋離,根本聽不到兩個妻子的私房話。
黃河保衛戰,一切都在按照唐秋離的計劃進行,和肖勁光通過電話之後,他讓守衛用永關的八路軍部隊,還像平常那樣,不要驚動日軍小股部隊,可以故意放小股日軍渡河偵察,以柳林到永合關幾百裏的山路,岡村寧次就算是調動兵力,沒有個三五天不可能到達永合關渡口。
他已經從參戰各個部隊中,調集精銳兵力約八萬人左右,新組建七個野戰旅,除了孫振邦兵團,其餘的就是這次參加戰鬥,表現突出的定邊地方武裝,這是唐秋離給岡村寧次準備的大餐,一旦包抄後路的部隊到位,岡村寧次渡河西進失敗,撤回太原的時候,新組建的七個野戰旅,就會東渡黃河,從東西兩個方向合圍日軍,爭取把日軍大部或者全部,殲滅在呂梁山區和晉西南地區。
部隊按照計劃,往各自指定地區開進,讓唐秋離牽腸掛肚的梅嶺,處境卻不太妙,他和一個排的學員,已經被三個中隊的日軍,緊追不舍幾天了,梅嶺和臨時調過來的六個班長,想盡辦法,也無法徹底擺脫日軍的追擊,到後來,梅嶺幾乎懷疑他們隊伍中間有內奸,日軍對他們的行蹤,掌握的極為準確,往往剛休息一會兒,後麵的日軍就追趕上來。
更糟糕的是,電台連同報務員一起,在一次遭遇戰中,被迫擊炮彈炸成碎片,失去了與外界和部隊的聯係,連呼叫援兵都有沒有辦法,這是學員排第一次出現犧牲,眼看著剛才還生龍活虎的戰友,轉眼間就成為殘破的碎片,學員們再也不像剛開始時候,**澎湃,信心滿滿,梅嶺承認,如果沒有這六個戰鬥經驗極其豐富的老兵照應,他們這五十一人,早就被日軍圍殲了。
一路打、一路走,從蒼爾會撤到中莊,再到橫尖,一步步撤進呂梁山區腹地,進入關帝山、北武當山一帶的山區,人煙漸漸稀少,到處都是怪石林立,懸崖峭壁的山峰,極少的樹木,根本提供不了可以藏身或者是隱蔽的場所,站在山崗上,望遠鏡可以看出很遠,梅嶺相信,他們的身影,就落在尾追的日軍眼裏。
連日來的戰鬥,排裏已經出現了三人陣亡,八人負傷的情況,這都是朝夕相處的同學,就在眼前閉上年輕的眼睛,讓這些初次經曆戰火的學員們意識到,真正的戰場,絕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澎湃,那樣熱血沸騰,那樣的簡單,生命隨時都可以失去,梅嶺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當初堅決要求承擔掩護的任務,是否正確。
如果不是自己一再堅持,連長就不會把任務交給學員排,就不會有同學在自己眼前犧牲,他不怕死,卻害怕不能帶著戰友,順利返回定邊寬敞明亮的教室,見不到他們的父母和親人,本來就比較沉默寡言的梅嶺,話語更少了,眼見得瘦下來,打仗卻更加凶狠,每次戰鬥,都衝在最前麵,就在昨天的一次戰鬥中,他的背部讓迫擊炮彈彈片劃開一道長長的傷口。
帶著傷員,攀爬一座座山峰,更增加了行軍的困難,天色暗淡下來,又是一個黑夜降臨,擔任尖兵的小組,發現了前麵一個大山洞,可以藏很多人,疲憊不堪的學員們,一陣興奮,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覺,該死的小鬼子,應該找不到這裏。
到了洞口,這些還是十八九歲的大孩子們,剛要鑽進去,被幾個班長喊住了,梅嶺也喊住大家,他知道老兵們的意思,如果這是沒有出口的山洞,一旦被日軍發現,全排就會被堵在裏麵出不來,日軍隻要在洞口架上一挺機槍,誰也別想跑出來,就算不被當成活靶子,也的活活餓死子裏麵,那跟自尋死路差不多。
大家不解的停在洞口,兩個老兵帶著四個學員進去探路,梅嶺忙著安排崗哨,他並不奢望這個山洞,不被日軍士兵發現,隻希望利用日軍不善於打夜戰的弱點,爭取好好休息一晚,恢複體力,說實話,下一步該如何行動,梅嶺心裏一點章程都沒有,他也指揮全排,利用險要地形打伏擊,斷了追兵的路,也好趁機擺脫這些如跗骨之蛆的日本兵。
可日軍就像是長了千裏眼、順風耳,到了埋伏地點,根本不上當,先是擲彈筒、迫擊炮一陣猛轟,再派兵沿著兩翼搜索,伏擊打不成,還有被前後夾擊的危險,隻能撤出戰鬥,如此幾次,梅嶺也就死了這個心思,可他還有個疑問,問題出在那呢?
探路的戰友回來,總算帶回了好消息,這個山洞很大,大洞套著小洞,跟迷宮似的,裏麵還有一條小溪,洞內有山風吹動,應該有另外一個出口,怕大家擔心,沒有再往裏走,果然是好去處,梅嶺與六個班長商量一下,決定部隊今晚就在山洞裏宿營。
就著沁涼的泉水,胡亂吃了幾口所剩無幾的幹糧,梅嶺靠在岩石上,雖然極度疲憊,渾身肌肉酸疼,眼皮直打架,可大腦根本停不下來,幾天來發生的一切,都在腦海裏過電影一般,攪得他根本毫無睡意。
山風掠過樹梢的低吟,洞口放哨戰友的輕微呼吸聲,朦朧又遙遠地傳進他的耳朵,山坡上春草萌動的聲音,竟然清晰地聽到,梅嶺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在做夢,猛地睜開眼睛,一切如舊,戰友的微微鼾聲,傷員刻意壓製的痛苦呻吟聲,梅嶺又閉上眼睛。
明天,明天會是怎樣呢,無非是繼續被日軍追著跑,他歎一口氣,要是姐夫在這裏就好了,他一定會有辦法,唐秋離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在耳邊回響,他靜靜地回憶起在定邊家中,姐夫向二姐求婚後,與他在書房裏的一番談話。
唐秋離那睿智的眼神,從容不迫的神態,時時一個淡然的微笑,又出現在他眼前,雖然唐秋離僅僅比梅嶺大了幾歲,但是,在梅嶺的心目中,自己這個姐夫,卻像導師,像智者和前輩,更是他追隨的偶像和追趕的目標。
對了,姐夫說過,任何時候,都不要使自己陷於被動局麵,即便是這樣,也要想辦法扭轉,便被動為主動,否則,隻有吃敗仗丟小命的份兒,梅嶺的心裏,忽然又一個很奇怪的想法,他想去看看,離他們不遠的日軍士兵,在這黑漆漆的山間夜晚,幹些什麽?
被這種奇怪的想法支配,梅嶺再無睡意,他忽然激動起來,也許會發現沒有發現的東西,睜大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眼前的黑暗,他摸索著,朝著六個班長休息的地方走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