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章 猶豫之間

隨著第一批炮彈,呼嘯著飛向支那政府軍的陣地,山下奉文鬱悶已久的內心,如同敞開了一扇小窗戶,豁然開朗,說不出的痛快,看著西雲峰上飛濺的泥土,看著都勻城內冒出的股股黑煙,司令官閣下一邊點頭,嘴裏不住的叨咕著“要西、要西,”一邊拍著差點兒被砍掉腦袋的年輕參謀的肩頭,說道“大大的好!一起密西密西的幹活。”

已經被司令官閣下嚇過半死的年輕參謀,弄不清楚那句話是真的還是帥假的,在這位喜怒無常的司令官麵前,年輕參謀一點兒和他共進早餐的心情都沒有,跟他吃頓飯,得少活十年,嘴裏“哈伊、哈伊”的答應著,臉上還帶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心裏卻盤算著,怎麽找個借口,遠點兒溜著。

日軍重炮兵對都勻城內的第一次炮擊,就好像長了眼睛似的,郭化文的集團軍司令部沒有挨著炮彈,城內的物資倉庫,也什麽事兒沒有,偏偏是劉峙總指揮下榻的地方,成了日軍炮兵的首次炮擊目標。

劉峙睡的正香,昨晚的一番表演,極大的滿足了他的虛榮心,接著的記者招待會,又天花亂墜的大肆吹噓了一通,看著鎂光燈不停的閃爍,劉峙胖胖的圓臉上,堆滿了笑容,全然沒有看到,台下第十九集團軍軍官們,咬牙切齒的表情,沒有看到郭化文陰沉得幾乎滴水的臉色。

隨後的酒宴上,劉峙是意氣風發,酒到杯幹,直到酩酊大醉,才心滿意足的回到下榻的地方。這樣的場合,楚天根本就沒有參加,為了不給郭化文找麻煩,就派了幾名戰士,換上第十九集團軍的軍服,混在會場裏,把一切都看在眼裏。

聽著幾個戰士幾乎笑斷腸子的描述。楚天邊聽邊笑著搖頭,隨即把劉峙到達都勻的消息。報告給了師長唐秋離,唐秋離回電,“劉峙是來搶功勞的,不去理會他,日軍新一輪進攻。應該要開始了,密切注意都勻戰事,隨時報告。”

隨著一幾聲巨響,巨大的衝擊波,把房間的玻璃全都震碎了,睡的正香的劉峙。嚇得一軲轆從**跳下來,還沒有搞清是什麽狀況,緊接著,幾聲更近的巨響。房間猛然顫抖幾下,劉峙被衝擊波掀翻在地。

這下明白了,是自己下榻的地方,遭到了炮擊,日本人開始進攻了?“來人、快來人那!”劉峙扯著脖子大聲喊道,幾個衛士衝進房間,幾發炮彈有接著落下,火光閃閃。磚石亂飛,劉峙親眼看到。一個最後麵的衛士,腦袋被呼嘯的彈片掀去大半個。

殷紅的鮮血混合著雪白的腦漿。順著殘破的半拉腦袋噴濺出來,隨即,這個衛士的屍體,沉重的倒進屋裏來,劉峙嚇壞了,瞪著驚恐的眼睛,臉色煞白,哆嗦著渾身癱軟的不會動彈,帶了二十幾年的兵,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被炮彈削去腦袋,死在眼前的士兵,那紅白摻雜的顏色,就在眼前觸目驚心。

幾個衛士抬起總指揮,拚命的往安全的地方轉移,就在他們離開不到五分鍾的功夫,在一陣劇烈的爆炸聲中,劉峙下榻的房間,被夷為平地,在隆隆的炮聲中,劉峙和幾個衛士,總算鑽進了一間地下室。

看著劉峙癡癡呆呆的模樣,他的衛隊長大聲喊道:“總指揮,我們現在安全了,”劉峙的眼珠子總算活泛起來,第一句話就是,“快命令郭化文,安排部隊,保護我撤離,”衛隊長苦笑一下說道:“總指揮,我們還是等日本人的炮擊結束吧,外麵現在太危險!”

劉峙在地下室裏,提心吊膽的苦等了足有兩個小時,日軍的炮擊才結束,鑽出去一看,都勻城幾乎變了模樣,到處是殘垣斷壁、遍地的瓦礫和磚石,倒塌的民宅還在冒著火苗和青煙,哭喊哀嚎的市民,發瘋似的在廢墟裏挖著自己的親人。

這一切,劉峙都不關心,他關心的是如何盡快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劉峙在心裏暗罵自己,“真夠倒黴的,剛到都勻,就趕上日本人進攻,也是,何苦來湊這個熱鬧,老實在福泉呆著,那樣這樣的危險,這個郭化文那,存心要我命啊,”得,這事兒又是郭化文的過錯了,他也不想想,誰讓他來都勻了?

到了集團軍司令部,裏麵忙得不可開交,參謀們臉色緊張的進進出何處,腳步匆匆,離老遠就聽見郭化文在喊:“司令部警衛團,城防部隊立即在全城展開救援,撲滅大火,搶救受傷的市民,統計傷亡數字,通訊處馬上恢複與西雲峰獨立旅的電話聯係,要快,我要知道具體情況。”

劉峙不管這些,以命令的口氣說道:“郭司令,馬上安排你的部下,護送總指揮部離開都勻,我要趕回指揮位置,統籌指揮全局戰鬥,”他總算為最佳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借口。

郭化文放下電話,看著臉色如死人般難看,穿著睡衣滿眼驚惶的劉峙,說道:“對不起,劉總指揮,我的部隊已經大部投入了戰鬥,還有一部分參加城內的救援,派不出兵來,不過,總指揮部撤離都勻城,我是非常讚同的,畢竟總指揮身份不同,肩負重任,怎麽能呆在這樣危險的地方呢?”

劉峙沒有理會郭化文諷刺的語氣,這個倒黴的地方,他一分鍾也不想呆了,在郭化文和第十九集團軍司令部所有的參謀,鄙夷的眼神注視下,劉峙帶著隨從,駕車穿過遍地廢墟的城區,痛苦呻吟的受傷市民,失去親人的哭聲,倉皇逃出城,往福泉方向而去。

那些跟隨他而來的中央社記者們,不知道是劉峙光顧著自己逃命,忘記了他們,還是他們選擇了自願留下,都沒有走,他們的身影,出現在都勻的大街小巷。

相比較都勻城內是情況,西雲峰上的情形更嚴重,日軍重炮炮彈把陣地都炸平了,根本看不出哪裏是戰壕、哪裏是工事,池子風感謝楚天的建議,加固加深的防炮洞,大多數抗住了日軍重炮的炮擊。

可是,通往各團各營的電話線,全都被炸斷了,旅部與下麵的部隊,失去了聯係,池子風也不知道部隊現在的傷亡情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如同顛簸小船的旅指揮部裏,等著日軍炮擊結束。

旅部隱蔽部頂上的泥土,不停的“嘩嘩”往下掉,放在炮彈箱子上的電話機,被顛落在地上,池子風意識到,這一次日軍的炮擊,比那次都凶猛,應該就是楚天說的,日軍重炮兵,“小鬼子真他媽下了本錢,”池子風自語道。

日軍炮擊一結束,池子風第一個鑽出隱蔽部,他看不到戰壕和工事,隻看到遍地巨大的彈坑,和從泥土裏鑽出來的士兵,滿身的泥土,軍裝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立即進入陣地,小鬼子要進攻了,”池子風命令著,天知道,陣地在哪。

獨立旅的士兵,隻好趴在焦熱而鬆軟的泥土上,一些機靈的士兵,忙著挖身下的泥土,很快,就成了簡易的戰壕,雖然不能擋住重機槍子彈,也好過把自己的身體,暴露在日軍的子彈麵前,這一下,剩下的士兵們開竅了,也紛紛挖開了。

西雲峰下,日軍士兵一排排的鋼盔,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暈,擔負掩護的日軍九二式重機槍“咯咯”的狂嘯起來,子彈穿過浮土,不時有中央軍的士兵,身體遽然顫抖,頭一歪閉上眼睛,身下,流出殷紅的血跡。

激烈的戰鬥開始了,日軍士兵發瘋似的往西雲峰主陣地上衝鋒,獨立旅士兵紅著眼睛,咬牙拚命射擊,山下奉文也瘋狂了,他一次就展開兩個旅團的兵力,進行不間斷的集團衝鋒,獨立旅的捷克式輕機槍,槍管都快要打報廢了。

從早晨到晚上,西雲峰上的槍炮聲,幾乎沒有停止過,池子風也記不清楚,到底打退了日軍幾次衝鋒,他隻是不斷的接到報告,一團長身負重傷,二團長陣亡,幾個營長陣亡,到了夜幕再一次籠罩西雲峰的時候,日軍最後一次進攻被擊退了,池子風目測一下,最近的日軍士兵屍體,距離前沿陣地不到五十米。

深深吸進一口飽含硝煙味的空氣,池子風命令到:“檢查傷亡情況,清點彈藥和武器,”數字很快就報上來,池子風不敢相信的看著參謀長,僅僅是一天的功夫,獨立旅就傷亡了四千多人,其中陣亡三千多人,幾乎打光了子彈和手榴彈,要是小鬼子再來一次進攻,獨立旅隻能拚刺刀了。

日軍也沒有占到便宜,西雲峰主陣地下麵,橫七豎八的躺著五六千具日軍士兵的屍體,濃重的血腥味兒,即便是晚風也吹不散,而獨立旅付出了全旅傷亡三分之二以上的代價,更有幾位主要軍官陣亡。

接到池子風報告的郭化文,放下電話之後,沉重的坐到椅子上,今天,獨立旅的傷亡,超乎想象,已經打殘了,可以補充兵員和彈藥,可長期下去,都勻難保啊,久攻之下,無必守之堅城。

接受楚天的建議,與唐秋離聯手,解決掉眼前瘋狂的日軍,可自己手裏還有幾萬人,夠小鬼子啃上幾個月的,就這樣求援,實在不甘心那,還有,一旦與唐秋離聯手,國府那邊會怎麽看?頂頭上司劉峙會有什麽動作?郭化文猶豫不決,患得患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