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裏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們很期待這一幕,有的人暗搓搓地等著看高建伊教訓新人,也有的人同情地看著秦溪的方向。但是秦溪一個目光都沒有去注意。他知道,該演戲的時候就要好好演戲,他就要摒棄掉外界的一切幹擾。那些目光算什麽?他又沒有少被人盯著看過。
於是大家發現這個新人在大家“熱切”的目光之下,不僅半點沒有驚慌,看起來似乎反倒還更加鎮定了。
“準備,一、二、三……開始!”隨著劉曉偉一聲落下,秦溪對場外招了招手,“椅子。”
他這道聲音有些暗啞,有些低沉,聽在耳中冰冷。場外的人打了個哆嗦,連忙端了椅子上前去,然後又退了下去。秦溪坐進椅子裏,他的身形幾乎都陷進了椅子裏去。模樣看上去有些慵懶,但是絕對不會有人將他跟這個詞聯想到一起。因為大家看見他做這個姿勢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種動物,蟄伏盤桓的毒蛇,隻等著將對手一擊斃命。
有的人已經忍不住摸了摸胳膊,仿佛雞皮疙瘩已經在這一刻起來了。
“過來。”秦溪又開口了,這句話卻是對高建伊說的。
這一場戲演的是,梁維城懷疑男主角的身份,於是將他單獨叫到了麵前來,想要試探他。這就是一場心理戰,演員要達到一鬆一馳的表演效果,讓看到這一場戲的觀眾,心髒緊緊跟隨著他們而波動。
不得不說,這一場戲的難度是相當大的。劉曉偉這個時候忍不住有些忐忑,覺得自己選錯了戲,不應該一開始就讓秦溪來試難度大的,要是傷了秦溪的麵子怎麽辦?但是另一方麵劉曉偉又有些隱隱的期待,他很想看到秦溪會做到什麽程度,他很想看秦溪是不是會像剛才從化妝間出來一樣,帶給他更多的驚豔。
高建伊步履穩穩地走到了秦溪的麵前,他扯出一個笑容來,瀟灑浪**,劇組裏有的女孩兒已經忍不住抓住了衣角,強忍著尖叫出聲的衝動。
“老大,叫我來有事嗎?”其實高建伊私底下握了握拳,但他卻沒有外泄一點情緒。
“跪下。”秦溪慢吞吞地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高建伊,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目光裏的陰冷。
高建伊的心髒緊了緊,他咧開嘴笑了笑,“好好的,怎麽突然說要跪?”男主角剛到梁維城身邊的時候,就跟梁維城說過他不愛跪人,梁維城也沒為難過他,那麽這個時候梁維城突然讓他跪,那就說明梁維城已經對他起疑了,這是在威懾他了。但是男主角這個時候不能承認,所以他要裝作若無其事,甚至是裝作胡攪蠻纏,要將這歸於全是梁維城的錯誤判斷。
“等著我幫你跪嗎?”秦溪還是慢吞吞的語氣。緊接著,大家看見他掌心裏竟然拿著一把槍,他沒有刻意耍酷將手槍轉來轉去,他就隻是這麽握著,他越是不動聲色,就越讓人覺得膽寒。
高建伊笑了笑,還是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但是下一秒,秦溪卻自己加了動作,他陡然將槍扔到了高建伊的腳邊,高建伊嚇了一跳,以為他真開槍了呢,不自覺地往下摔了一跤,剛好跪在了秦溪的麵前,等高建伊回過神來時,他才發覺到自己做了一件多麽丟臉的事情。
高建伊隻能順著秦溪演下去,他緊張地動了動眉毛,笑著說:“怎麽了,這就對我動槍了?”看上去還是那個吊兒郎當的模樣。
秦溪不為所動,站起身走到高建伊的身邊,然後蹲了下來。
高建伊怔怔地看著他做完這一係列動作,他不自覺地縮了縮,覺得背脊後麵有點發涼。這是高建伊從未有過的感覺,光是秦溪站在他麵前,就讓他感覺到壓迫感。尤其是當他對上那張明豔逼人的臉時,高建伊覺得自己連話都有點說不出來了。
沒有誰看見秦溪手上做了什麽動作,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他手指間夾著一支針筒,秦溪沒有笑也沒有動怒,他就隻是這麽冷漠地看著高建伊,問:“要試試嗎?最新研發出來的毒品。”
高建伊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老大,你……你這是要做什麽?”
其實對戲對到這裏,高建伊就發現台詞已經有些脫離掌控了,但是作為一個職業演員,他還是會順著秦溪一起繼續往下演。
所有人的心髒都高高懸了起來,他們看著秦溪臉上的表情,毫不懷疑下一秒他可能直接將針管捅到高建伊身體裏去。這份鎮定,這份冷漠,這份狠辣,讓人忍不住為之膽戰心驚。
“告訴我,十三號那天晚上,你在哪裏?”秦溪俯在他耳邊,輕聲問。
熱氣酥酥麻麻地搔過高建伊的耳廓,他抖了抖,“我……那天您喝醉了啊,我去幫你拿東西了,您忘記了嗎?是您親自吩咐我的。”
“是嗎?那怎麽有人說,那天晚上看見你跟一個妓女在一起呢?”梁維城這個時候掌握在手中的信息並不多,所以他說出來的台詞大都是詐男主角的,當然也有一部分是真實的信息,就是這樣真真假假,才唬住了男主角。不過男主角是經過不少心理訓練的,所以在這個時候他還是能沉得住氣。
“我……”高建伊發覺自己在和秦溪靠近之後,竟然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明明台詞就到了喉嚨裏,卻是硬生生地堵在了那裏。
秦溪將針筒貼近了高建伊的臉頰,他冰涼的手指也觸到了高建伊的臉。
這個時節秦溪身上穿得難免太單薄了,他的手指冰涼得要命,高建伊忍不住打了個激靈,眼眸一垂,又恰好看見貼在自己臉上的針尖,要是他有一點不對勁,他毫不懷疑,秦溪會直接將這個東西插進自己的頭顱。
這種深深被壓製住的感覺……
高建伊竟然有一瞬間覺得,他自己毫無能力去反抗。
“卡!”劉曉偉終於找回了自己正常的呼吸節奏,他高喊一聲,打斷了他們的表演。等說完之後,劉曉偉還猛地吸了兩口氣,他沒想到秦溪的表現會這麽精彩出色!竟然能夠將高建伊這個不知道演過多少電視劇和電影的戲骨給壓製住了!秦溪身上縈繞著的氣質,簡直讓人從心底裏打顫。這就是電影裏那個黑幫老大,那個年少不幸,從而冷血又狠辣,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的瘋子。
高建伊鬆了一口氣,差點直接栽倒在麵前。
秦溪收起針筒,站起身來,朝高建伊伸出手,笑了笑,“高老師,沒事吧?”
高建伊搖了搖頭,還沒能完全
從剛才的氛圍中抽身出來。
秦溪朝他伸出手,高建伊抓住他的手掌,借力站了起來。然後兩人才一起回到了劉曉偉的身邊。
劉曉偉笑眯眯地問:“怎麽樣啊?”
沒等秦溪開口,高建伊就已經先如釋重負地開口了,“真是太要命了,現在的新人,要把我們拍死在沙灘上了。”高建伊的普通話說得並不是很好,所以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顯得特別逗。
劉曉偉哈哈一笑,“我也沒想到啊,秦溪的演技這麽好。那正好,讓你們有點緊迫感。”
秦溪倒是笑了笑,一點也不自傲,“發揮超常而已,怎麽能跟前輩比。”
顧天王走過來,笑得十分平易近人,“我看,秦溪就是劇本裏的梁維城了。演得太生動。”
劉曉偉也跟著誇起來,“沒錯沒錯,我看的時候,也就是這麽想的。”
秦溪還是頭一次享受到,劇組裏重要人物都異口同聲誇他的感覺。
卓怡也圍了過來,拍了拍高建伊的肩膀,同樣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問:“跟秦溪搭戲,爽不爽啊?”
高建伊大方一笑,自嘲道:“被虐得有點爽嗎?”
一下子秦溪就對這個劇組的好感度上升了不少。這是一個C港劇組,大家都是講粵語的,隻有他一個人是來自內地,但是大家都在遷就他,他們盡量地講著不太熟練的普通話。這種體貼,讓秦溪覺得有些感動。哪怕他們隻是為了討好他,隻是礙於他的背景後台,所以才會這樣,但那也足夠證明,這些人的情商都非常高,是值得相交的對象。
“秦溪你剛才是不是改台詞了?我跟你對著對著總覺得不對勁。”高建伊出聲問。同時劉曉偉包括編劇也都看向了秦溪,不過在他們看來,可能是當時秦溪記不住台詞了,就隨意改動了一下。
秦溪笑了笑,“我覺得梁維城不是會隨意發脾氣的人,他的每一句話都包含著深意,而且威脅的味道很濃,為了讓表演更自然,更步步遞進一點,我才臨時改動了台詞。”
編劇摸著下巴,一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這樣也不錯……”
劉曉偉也沒說什麽異議,新人能夠自己改台詞,那是一件好事,會激發他自己的潛力和靈氣,但有的時候也不是一件好事,因為這會讓新人在演戲的時候過分妄為,不過在現在看來,秦溪的改動讓他這個角色變得更加生動,邏輯也更加嚴密了。暫時來說,是很好的。
“我倒是好奇,針筒從哪裏來的,這裏可沒有這個細節吧。”卓怡好奇地問。
秦溪努力地辨認著對方的口音,笑著指了指後台,“從後台順走的,應該是之後要用到的道具吧。”
“你怎麽想到用針筒啊?”卓怡又問。
秦溪卻是笑著說:“唔,大概……針筒紮起來比較爽?”
“哈哈哈……”秦溪一句話逗樂了不少人。
試完這出戲以後,哪裏還有人敢將秦溪當做帶資進組的小新人?秦溪的頭上明晃晃地掛著“實力”兩個字,自然不會有沒長眼的去招惹他了。其他人繼續拍戲,而唐熏連忙拿了大衣過來,將秦溪罩住,扶著他去休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