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大染坊裏的彩萍

第二天上午,開機就是田思思的戲,是王文傑特意調整的,這是《大染坊》第十一集裏麵的戲。

拍戲並不是連貫的,拍完第一集再拍第二集,有的今天拍第九集可能明天才拍第五集,是根據外景、演員、氣候等不同條件調整的,所以王文傑才能把這個三天後拍的戲提前了兩天開拍。

《大染坊》第十一集很大一部分是盧家駒的戲,這集主要表現盧家駒受到藤井的恐嚇後萌生退意,並意識到自己不是經商的材料,和陳壽亭開始分家,民族資本在外界的壓力下自身開始出現裂縫。

這集後來有一句話被社會廣泛流傳,直至今日也許還是很大一部分人的縮影,無論男女。

這句話是:女人無所謂正派,正派是因為受到的**不夠;男人也無所謂忠誠,忠誠是因為背叛的籌碼太低!

柳巷不知道這是盧家駒的原話還是另有出處,但這句話給他的震撼很大,道德的約束力還是太低,更多的時候甚至是不堪一擊,自己又能堅持住多少,會不會背叛?

假如自己有一天也在為生計發愁,突然很多很多的錢擺在自己麵前,要求自己做的事不是違法犯罪,隻是違反道德,自己會不會去做?

在物欲越來越控製人們心智的時代,**太多,所以正派的女人越來越少,籌碼越來越厚,所以背叛的男人越來越多,這一多一少之間到底意味著什麽?

社會始終在進步,這毋庸置疑,經濟與文化的脫節是不是一個因素?

柳巷自己也在尋找答案,尋找這個現象答案的同時也在尋找自己的答案,無論是辦節目還是對待感情,他都想知道。

盧家駒念過大學留過洋,和王濱城的經曆有些相似,他卻不苟同這句話,在柳巷邊上罵道:“這是什麽屁話,簡直有辱斯文!”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或許隻有你在得到**和取得籌碼之後才會理解失去的和得到的遠遠不成正比,但人性中的貪婪一旦放出去就會是信馬由韁,不能自己,又有幾人能回頭?

壓垮盧家駒,促使他撤資的最後一根稻草是鍾小丹扮演的二太太,這位出身平民也同是大學生的女人,由於出身低微又是妾所以她自感卑賤,但所受的教育又讓她看不起陳壽亭和大太太們。

二太太,這個在《大染坊》中連名字都沒有的女人讓和田思思一般大,剛剛畢業的鍾小丹演得活靈活現,把她身上那種封建與現代的結合,理想與現實的無奈在不算太多的戲份中都體現了出來,這個本身就是矛盾的女人既支持盧家駒幹事業臨到困難來時又患得患失,最後選擇了逃避。

在盧家駒決定撤資時,二太太說了一聲“好!”,而站在旁邊沏茶的丫環彩萍卻說了一句:“真的好麽?”

田思思扮演的彩萍劇中沒有交代身份,也許和沈遠宜一樣,是一個東北流亡來的學生,但她選擇的和沈遠宜截然不同,她寧可當丫環也不去做妓女,這一集中她隻有這麽短短的一句話:真的好麽?

盧家駒看了她一眼,二太太隨即嗬斥道:“下去!”,彩屏行禮後下場,這是十一集裏田思思的全部戲份。

事後柳巷曾經問過王文傑,為什麽安排彩萍這樣一個人物,而且讓田思思來演?

“你覺得演得怎麽樣?”王文傑問。

“很好,她不是科班出身,初次就演成這樣也出乎我的意料,我看您也是很滿意,一次就過了,但我總覺得她不像丫環,不知道看法對不對?”柳巷說。

王文傑哈哈大笑,說道:“你說的完全正確,不是科班出身怕什麽,這裏就沒有幾個真正科班出身的,嚴格地說,孫儷、王思懿都不算,鍾小丹就更不是了,她隻是進修了一年,但我覺得演得最好的是鍾小丹和田思思,這話你別給我露出去,知道就行了。”

柳巷沒想到田思思得到這麽高的評價,又問為什麽。

“你不是問我為什麽安排彩萍這樣一個角色麽,這不是我自作主張,是和陳傑一起研究決定的,但這不是為了討好投資人,和你,和她都沒有關係,隻不過趕巧了,我們都覺得她演正合適,省得我們再找演員了。”

原來在拍攝的過程中王文傑覺得這戲有些悲,因為太真實了,或許真實的生活就是這樣,但藝術總要高於生活,給人以希望和啟示,他找陳傑商量,陳傑也有同感,但所有的東西都已成型,大刀闊斧地改不現實,於是決定在不傷筋動骨的基礎上加上個小人物,就是彩萍。

彩萍的身份是故意不交代的,給大家留下想象的空間,出場次數和台詞也不多,但每一句話都留下懸念,比如這句“真的好麽?”

最後一集,陳壽亭在大喊出“這是什麽軍隊!這是什麽國家!”後吐血而亡,故事本來到這已經終結,但還有一個幾秒的畫麵,那就是八年以後抗戰勝利,濟南城萬人歡慶,其中有一個姑娘打扮的女人走出自己染坊,融入到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這個姑娘,就是彩萍。

不止彩萍的身世沒交代,連她在這八年當中的經曆也沒交代,她到底結沒結婚,是普通百姓還是有什麽其他身份一概不知,知道的是她那一份睿智,一份純淨和一份堅守!

這就是希望,似乎也回答了盧家駒的那句:女人無所謂正派,正派是因為受到的**不夠;男人也無所謂忠誠,忠誠是因為背叛的籌碼太低。

《大染坊》不是一部苦情戲,黑暗的盡頭就是曙光,這是安排彩萍這個人物的主導思想。

“這本來是你的活,我和編劇把你的活幹了。”說到最後王文傑笑道。

柳巷也終於明白,製片人是幹什麽的,他可不是把錢投了就算完事,他還是設計師,設計一部劇整個的走向,而編劇是把這個構想合理化,由導演去執行,最後由演員通過表演表達出來,這些是一脈相承的,一部好的電影也好,電視劇也好,劇本確定下來後就該是這個樣子。

“真是不好意思,我都忙那邊了,這邊忽略了。”柳巷說,同時他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論下部由誰任編劇和導演,自己都會親臨一線,履行製片人的職責。

“那倒不必,知道你忙,你不怪我們沒和你溝通就行。”王文傑是典型的山東大漢,豪爽地笑道。

這哪能怪,柳巷覺得這個安排真是不錯,謎一樣的女人,謎一樣的劇情,帶給觀眾的卻不是謎,是希望和曙光。

“您還沒告訴我,為什麽她演得不像丫環你還說好?”柳巷隻剩下這一個疑問。

“因為她本來就不是丫環,你沒見她比二太太還有氣質嘛?”王文傑咋了眨眼,半認真半玩笑的說道。

前半句王文傑說的是戲,後半句說的是人,這連戲再生活的一句話說得柳巷也有些糊塗,不知道他到底是指戲還是生活?

有時候戲裏也是生活,生活也是戲,又有誰能分得清。

兩天後,柳巷和王濱城回到煙海,除了看望李娜外柳巷還特意去了田家,田剛不在,曾美一個人在家,她已經和女兒通了話,知道柳巷去探班並看了她演的戲,對柳巷說:“你要是再抹門回去不過來我真要生氣了。”

“哪能,我這不是來了麽。”柳巷笑道。

“你還在弄你的節目?”

“是呀,下月開始,我就不能過來了。”

“幹脆別弄了,咱就拍電視劇,我看思思挺高興的,比唱歌高興,你拍她演,多好。”

“也不能這麽說,思思還要唱片尾曲呢,我把歌詞都寫好了。”

本來寫歌詞這事柳巷都給忘了,這次探班王文傑又提了出來,柳巷是連夜趕出來的,一並交給張千一譜曲,正是因為彩萍這個角色所以他作的片尾曲歌名叫做《那一縷陽光》。

曾美一聽也不說了,和柳巷嘮起了家常,問他和高歡怎麽樣了。

“還那樣。”柳巷敷衍著。

“我聽說婚事黃了,高家也搬回老家了,真的吧?”

如果不是李貝自己承認是她搞的鬼,而且李友常確實是李貝的爸的話柳巷會以為這一切是田家弄出來的,現在看來田家是什麽事都知道,但不會去搞計謀,一是不屑,二是田思思態度不明朗,自己又有婚約,隻是曾美和田剛瞎著急。

“也不是黃了,受了點波及,沒事的。”柳巷還嘴硬,他不想把局麵弄得再複雜起來,這樣挺好,自己也不欠田家的。

曾美“切”了一聲,又問:“用不用我們幫高家一把?”

這還真是柳巷沒想到的,曾美做事雖然不按常理出牌但要是幫助一個原則上和她們素不相幹,原則之外還是她們對手的家庭這就有點匪夷所思了,柳巷不知道她是出於什麽目的。

“阿姨,你怎麽會想到這上麵去?”柳巷問。

“不是我想到這上麵去,是你想這麽做吧?我就是問問你需不需要我們這麽做。”

曾美這句話雖然繞口但意思表達清楚了,柳巷知道自己想複雜了,曾美本就不是個複雜的人,想到哪說到哪,她的意思還是幫自己的忙,而不是幫高家的忙。

既然是這樣柳巷就可以表態了,他答:“多謝您的好心,他們不會要的,包括我。”

曾美歎了一口氣,說道:“你知道我還喜歡你哪點嗎?有良心,不嫌貧愛富,你要是那樣我們也對你不放心。”

其實曾美也很矛盾,既不希望柳巷嫌貧愛富又希望他是,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弄得她都有點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

那就什麽都不用做,柳巷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