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正好停在一株紅梅之下,簡幼之折下一株,握在手中,桂嬤嬤看不得她如此磨蹭的模樣,便問,“公主,去與長公主用膳而已,你折紅梅作甚?”

“去去晦氣!”簡幼之笑答。

桂嬤嬤輕嗤一聲,心中忍不住腹誹麵前的人神神道道的,那厭惡的眼神更是不住地往她身上打量。

簡幼之不過瞟了一眼,便懂了桂嬤嬤眼中的不屑,她走至車夫旁,“這是平安符,送你保平安的。”

車夫不過是個鬢角發白的老人,衣著樸素,見簡幼之同他講話,頓時受寵若驚。

老人剛想接過平安符,便被桂嬤嬤狠狠地打了一下手,低喝道,“老張,你糊塗了?這可是公主的平安符,你有幾條命去享受?”

老張聞言,趕緊唯唯諾諾地低下頭,不敢說話。

簡幼之見此變故並未生氣,倒是用餘光撇向一處暗影,見那邊原本躲藏的人影消失,便先上了馬車。

桂嬤嬤見其上車,立即將冷哼一聲,一甩袖子,怒氣衝衝地上了車。

她與簡幼之對立而坐。

簡幼之握著紅梅靠軟塌閉目養神,桂嬤嬤的眼睛就尤為露骨地打量著她,仿佛要將簡幼之看穿一般。

從皇宮到醉仙樓這段路並不太遠,馬車不知何故壞了兩次,馬兒拉稀一次,簡幼之等到了醉仙樓,見到簡君赫立即抿唇貌似靦腆地笑了笑。

“姑母和姑父已經在牡丹廂等候,快上去吧。”說罷,簡君赫若有似無地朝桂嬤嬤看了眼,他等簡幼之踏上第一階木梯,轉而疾言厲色道,“桂嬤嬤,到底是誰請我四姐來醉仙樓的呢?”

桂嬤嬤渾身抖了抖,顫音道,“殿殿殿下,說說的,老奴不明白!”

可桂嬤嬤的問題猶如石沉大海,她再抬頭,簡君赫與簡幼之二人早已不見了人影。

桂嬤嬤忍不住皺起眉頭,狠狠地瞪了眼木樓梯的轉角處,麵上的狠訣一覽無遺。

牡丹廂內,簡華一臉怒容地端坐於上座,見到簡幼之的那一刻,簡華突然笑得如同花樓裏的老鴇,她趕緊拍了拍旁邊的紅木椅,“幼之,來坐這裏。”

簡幼之應承一聲,在入座之時朝下座的武鳴瞟了一眼,低聲詢問,“聽桂嬤嬤說姑母有事尋我?”

簡華看向武鳴,簡幼之問的和武鳴先前說的不一樣。

其實在簡君赫去找簡華之前,簡華並不知武鳴讓桂嬤嬤請簡幼之去遊湖,更不知武鳴與簡幼之相約在醉仙樓。

雖說在簡幼之到醉仙樓前簡華已將來龍去脈問得清楚,但有些細節,她仍舊注意不到,所以她隻知武鳴讓桂嬤嬤邀請簡幼之遊湖和反被簡幼之邀請來醉仙樓吃飯的事。

在簡華與武鳴眼神交流之時,簡幼之也與簡君赫交換了一個眼神,確定簡華先前是不知情的。

武鳴清了清喉嚨,“前幾日你不是說要去滄豈國嗎?我和你姑母商量了幾夜,想著滄豈國路途遙遠,你一姑娘家在那也是背井離鄉,所以你姑母為你尋了個好人家。”

“好人家!”簡幼之重複武鳴的話語。

“對,是滄豈國親王世子!”武鳴說此話時眼神有些許飄忽,簡幼之全然看在眼裏,卻不多做表態,她看向簡君赫,微蹙眉。

簡君赫這次一反常態,“四姐,去了滄豈國你便去尋皇兄皇姐他們,總比在咱森褚國蹉跎了好!”

看來,簡華和武鳴已經說通了單純的簡君赫。

簡幼之莞爾一笑,“也好,我去滄豈國,可有迎親隊伍前來?”

“這倒沒有,但是本王會安排森褚國的使臣護送你去,還會請一個宮女服侍你左右。”武鳴說完,像獻寶一樣拿出一卷畫冊,“喏,這是滄豈國魏親王世子,魏應。”

天知道簡幼之在看見畫卷中之人時心髒跳動得有多快。

武鳴一直在注意簡幼之細微的表情變化,見她身體突然直了直,臉上浮出一抹紅霞,心下鬆了鬆,趕忙打趣之,“瞧瞧,幼之居然臉紅了。”

簡幼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抿了抿唇,故意放開手中的暖爐,笑言,“是嗎?許是這閣內溫度太高所至,既然姑父如此著急,我依著姑父就是。隻是有一事我想與姑母證實。”

畫卷上的人,正是她曾經的偶像男神,魏鈺,而她要證實的事,是前陣子從東宮嬤嬤那探到的消息。

“你說。”簡華將果酒倒入簡幼之杯中,一言一行皆帶著威嚴。

“幼之聽聞母親在生下我之後撿到一塊玉髓,幼之的名字便是取自那玉髓上的字,可有此事?”其實簡幼之從東宮嬤嬤那聽到的是在她出生後,母親仍舊腹痛如刀絞,最後在許多禦醫與產婆,宮女的見證下,皇後陳氏生下了一枚玉髓。

那日,宮中大換血,甚至換掉了許多妃嬪們的親信。

簡華自然知道當初陳皇後生下的玉髓,她喟歎一聲。

“那枚玉髓時隔久遠,我也不知具體在哪裏!”簡華說罷,轉而又道,“玉髓來得詭異,你還是不要多問得好。”

那枚詭異玉髓現被高人定在了寺中,傳言這玉髓與她麵前的侄女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簡華雖有意護著武鳴,卻也心疼自己的小侄女。

簡幼之清楚,那玉髓是地府之物,她想要尋到這枚玉髓,也是為了能喚出當初送她來此處的地府工作人員,問一問她這一生怎會如此衰。

見簡幼之不答,簡華又溫聲細語道,“你也十六歲了,該嫁人了,你父母跑了,作為姑母,總該要為你考慮,那個小世子家世顯赫,滄豈國又是富裕大國,你去了不會受苦。

至於玉髓,不過是小錢財,定不如親王府的一盆紅珊瑚。”

簡華終究護著武鳴,知武鳴心心念念想趕走簡幼之,便也沒有多做阻攔,說實話,想要簡幼之消失的大臣,可不止武鳴一個。

簡幼之點頭,飯桌上的美味佳肴一動未動,她詢問過何時啟程,便尋了個由頭告辭。

在她和簡君赫出門踩上台階沒多久,簡幼之便聽見簡華一陣怒喝,“說,為何要請她遊湖,請她吃飯,不告知我?你是不是……”

簡幼之心頭冷笑,小心翼翼地踩著台階下樓,“哢擦”一聲,台階裂了,她身形一閃,從欄杆側麵翻身而下,且輕巧地落在客人用膳的桌麵上,再一躍跳在地麵,倒是簡君赫反應遲鈍,落地時狼狽地打了兩個滾,才避免了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