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貴人,貧道徐福,道號青霞子,乃三清座下弟子。”身著寬大道袍,手拿拂塵的年輕道士作揖說道。

徐福?咋一聽這個名字?宣瑾瑜差點懷疑自己又穿越了一次,旁邊李氏看她走神,連忙拉拉她的袖子,小聲說:“兒啊,這青霞子道長乃是有名的方士,你雖是郡王,倒也不好怠慢。”

李氏笑著跟徐福說:“道長,我此次帶我兒前來,是想知道先夫離世後,在地府是否過得如意,還想在神佛前為他做些祭祀。請道長操持。”

“自是如此,還請兩位貴人稍坐,貧道做些準備。”徐福說,他二十來歲,一派溫文儒雅,是那種很討中年婦女歡心的長相,可宣瑾瑜總覺得他行為舉止間有股子做作勁兒。

宣瑾瑜和李氏進了廳堂去等,春香和夏三緊隨其後。自從來到誠郡王府,每次宣瑾瑜出門,夏三都一定要跟上,說主上有令,定要護佑郡王安全。

來徐福這裏的百姓不少,還真的是一些四十、五十歲的阿姨較多,不少人過來都是給徐福送酬金和禮物的。因宣瑾瑜今日低調出行,這些普通百姓也不認識郡王,隻當做他們是富貴客人。

看著來往百姓,宣瑾瑜若有所思,這家夥的生意不錯啊,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什麽真本事了?

很快,徐福又請宣瑾瑜和李氏去了後院。

院子正中的空地上是一張案桌,上覆絲綢,擺著果盤和牛馬奴仆的青銅模型,旁邊放著一疊黃紙和筆墨。

徐福身後跟著兩位小道童,他立在案桌前,正氣凜然,喝道:“貧道今日做法,上啟三清,下稟地府,以通陰陽!”說完,徐福就拿起筆墨,在黃紙上筆走龍蛇,畫出符書,再從衣袖裏拿出一個銅鈴,一邊搖晃,一邊跳起了八卦步,等再次來到案桌前時,卻是拿起符書一燒,旁邊有小童上前,用木盤接住黃紙燒落黑灰。

待紙灰積得滿滿一盤,徐福這才喝一聲:“先郡王宣承義,今日貧道借鬼神之力,待問閣下現下如何?”

徐福用手捧起盤中紙灰,如此三次,待紙灰從手掌上完全落下時,他的左右手掌卻各有紙灰聚集起了“平”、“安”二字。

徐福伸出雙掌,給李氏察看:“郡王太妃,先郡王既已報信平安,想來先郡王有福德在身,在地府也安之若素,不久就能轉世了。”

李氏當即喜不自勝,隻念老天保佑,旁邊春香心領神會,當即拿出準備好的賀禮錢,足有十兩銀子。

李氏說:“聽聞道長尤擅鬼神祭祀,還願道長祭祀時讓鬼神照顧先夫一二,些許微禮還請道長收下。”

徐福點頭,見到大筆銀錢倒也處之泰然,說:“郡王太妃心懷善念,信仰神佛,自然會得庇佑。”旁邊小童機靈,伸手接過春香遞來的金銀。

見法事完畢,徐福又請宣瑾瑜和李氏去靜室歇息。李氏今日見到徐福施展仙術,心悅誠服,一路上不停問徐福一些修行之事,徐福對答如流,隻宣瑾瑜一直小心偷瞧著徐福手掌,她注意到徐福手心的紙灰到現在還未落去。

宣瑾瑜若有所思,她想起當年給導師做的一篇有關巫祝之術的論文,在一些偏遠地區,至今還有一些騙子偷偷在手上用薄薄的透明蜜糖寫成文字,待燒紙成灰後,用手輕輕往紙灰堆裏一壓,蜜糖就沾上紙灰在手掌上形成文字,以此愚民行騙。

看來這徐福八成就是這樣一個騙子了。不過看到李氏高興神情,宣瑾瑜倒也不願在她麵前拆穿,若花點銀錢給生者一些念想,也未必是壞事吧。

靜室裏,童子拿陶盤托來一壺茶水,案桌上有小小盆景,泥土上還擺放著幾塊白色石頭。

徐福正拿濕布巾拭手,見此輕叱童子:“這茶怎麽沒有溫了上來?喝這涼茶豈不是容易染了風邪?”

旁邊李氏正想說無事,卻見徐福歎道:“罷罷罷,我這童兒不夠機靈,便讓我這做師父的拿石頭給貴人溫茶吧。”

李氏剛想出口的話咽了回去,難道道長又要施展仙術?春香和夏三也不由好奇。

徐福隨手從盆景上取了兩塊石頭,往陶盤上一放,又拿茶壺往石頭上澆了些茶水,便見石頭上滋滋直冒白煙,徐福把茶壺往石頭上一煨,不多時,茶壺裏的水變得溫熱。

李氏和春香當即為這仙術驚呼出聲,連夏三看向徐福的眼光也不禁有了尊崇,宣瑾瑜驚訝異常,她當然不會認為是仙術,她隻想知道徐福是從哪兒找到的這白色石頭!

這白色石頭分明就是石灰石,石灰石遇水會釋放出大量熱,這也是燒製水泥的原材料!有了這個,離宣瑾瑜造屋開路的夢想還遠嗎?

宣瑾瑜索性找了個借口支開李氏和春香,夏三猶如銅壁鐵塔一般堅持守在她旁邊,宣瑾瑜猶豫一下,也就隨他去了。

徐福暗自誌得意滿,郡王留他單獨談話,想來是看重他了,不枉他今日大費周章,提前籌備這麽久,也要在郡王麵前一鳴驚人!若是能搭上這位金主,徐福不禁心中火熱,自己的煉丹術花費的大量材料就有著落了!

“這石灰石,道長是在哪裏發現的?”指著盆景裏的白色石頭,郡王冷冷問。

此話一出,徐福心裏就涼了半截。他暗自心存僥幸,笑著回答:“郡王何出此言?這不過是盆景下隨處撿來的石頭罷了,貧道卻不知是不是郡王口中的石灰石。”

“哦?我看道長對這石灰石熟稔得緊。”宣瑾瑜不緊不慢從盆景種取出一枚石頭在指間把玩:“怕是隻有這種專門挑出來的石頭,才會遇水生熱,道長要是認不出來,想必變出來的戲法也沒人看了吧。”

這……這小王爺竟然知道師門的不傳之秘!徐福心中驚駭,發間不覺滴落汗珠,這小郡王能夠說得如此清楚,徐福心知自己今天是遇見了高人,咬牙索性坦白:“還請郡王明察,這石頭名曰石髓,確是我道家寶物,我倒也不曾欺負信客。”

宣瑾瑜不置可否,她回頭自會讓人去查這徐福所為,若隻是騙些小錢小物,倒也罷了,畢竟這幾百年,道士本就靠一些簡單戲法來慢慢傳香火,不過若是有什麽別的罪狀,她自不會手軟。

“郡王問話,不得打岔!速速回答!”旁邊夏三卻聽了個明白,感情這是個懂把戲的騙子!他當即粗聲粗氣喝問。

保鏢大哥還挺上道啊!見有夏三逼問,宣瑾瑜樂得不說話,隻維持自己郡王高深莫測的人設。

“就在打虎山上,有條小道往後,便有許多這石髓來……”徐福立刻說明,他是個心思活絡之人,一看郡王隻是逼問,但也未有鎖牢下獄的意思,當即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事情倒了個底掉。

這打虎山便在南滄縣郊外,離著倒也不遠,平日裏南滄縣民們還常去砍些樹木回來修屋,這礦產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而不自知。

宣瑾瑜難掩激動,沒想到出門陪著李氏走一趟,便有了個意外的收獲?

她又看看徐福,徐福連忙露出一個微笑,此時褪去那股子做作勁兒,他確實一臉精明靈活。說不定培養一下,撇開過去行騙的不光彩曆史,這個人恰是當下稀缺的技術人才?

道教可是出了不少科學家啊,不煉丹煉化學,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宣瑾瑜暗想。唉,等以後有了錢,她一定要在南滄縣普及九年義務教育,也不至於眼下想找個識字懂技術的人就難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