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的情況被查了個底掉,寫成帛書遞到宣瑾瑜的書桌上。

宣瑾瑜翻看著,這徐福原來是個落魄官宦子弟,生了重病被一位遊方道士所救,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便拜這遊方道士為師,承了衣缽,把自家唯一的宅院做了講經的道場。徐福的醫術也是跟師父學的,不過他倒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醫術著實高明,治好了不少南滄縣民的老毛病。

徐福平日裏一邊傳道講經掙些法事錢,一邊行醫賺點醫藥費,收費倒都不高,賺來的錢據說都補貼進了煉丹術。

能為報恩而做道士,看來這徐福倒也有兩分可取之處。不過沒想到林齊做這情報搜集工作倒是一把好手啊,手底下的獄吏是三教九流的人都認識,這麽快就把徐福給查了個清楚。宣瑾瑜暗想。

略一思忖,橫豎手裏是沒有比徐福更合適的人選了,宣瑾瑜修書一封,派人送去給了徐福。

接到郡王爺的書信,徐福喜憂參半,他素有野心,雖然為了報恩做了道士,但也未嚐不想做王公貴族的座上賓,現在郡王邀他做客卿,每月十兩銀子俸銀,說想請他做些道家仙術研究,按理他該喜不自勝,但因著之前跟郡王打交道的經曆,他深知這小郡王已經看穿自己的把戲,對於郡王到底要自己做什麽,心裏始終沒譜。

該不會看上了自己耍弄的把戲,要讓自己去做神棍天師,惑亂其他王公以謀取私利?徐福胡思亂想著,越琢磨越覺得肯定是一出宮鬥大戲。

於是等到了約定去王府報道的一天,徐福特地穿了寬袍大袖而來,一派仙師風範,卻見宣瑾瑜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說:“徐道長,今日請你來,是想讓你帶路上山,我們去挖些石灰石回來。”

啊?原來隻是上山挖礦?真做道家仙術研究?徐福傻眼。

宣瑾瑜瞅瞅徐福的裝扮,這樣上山,怕是不太方便吧?不過這到底是人家的個人愛好,宣瑾瑜也不多說,隻帶著徐福、夏三、還有雇來的采石匠前去。

打虎山上灌木叢生,隻有一些人踩出來的羊腸小道,一行人跟在徐福身後,去找礦石。徐福對山路十分熟悉,他經常來山上找些草藥或礦產,畢竟製藥和煉丹的原料都五花八門。

等爬到半山腰,又繞行一刻鍾,他們站到了一個山洞前,隻見這裏光禿禿不見樹木,石頭都呈現青白色,旁邊散落不少白色石塊,宣瑾瑜挑起一塊,往上澆水後,果然石頭滋滋冒出白煙。

行!就是這個了!宣瑾瑜分外滿意,便讓采石匠人開開采這石灰石,采石匠人小心問:“郡王爺,這采石可要多大?”

宣瑾瑜這才恍然,看來石匠們是以為她要拿來修屋,才問大小,可她拿來做水泥,隻用入窯煆燒,當即吩咐他們采石時不必在乎大小,每人裝滿一筐就可以。

等到帶來籮筐都裝滿大小不一的石塊,宣瑾瑜這才帶著人滿意而歸。就在耿磊的鐵匠鋪旁邊,宣瑾瑜早就命人收拾了個小院,以作化工研究之用,如今這帶回來的石灰石就卸在這院裏。

“敢問郡王,是要用這石灰石做何仙術?難道是燒水?”徐福揣測問,不無困惑。

燒水……宣瑾瑜再一次為徐福的腦洞歎然。她聞言也起了促狹心思,便一本正經說:“這石灰石可煉出一種道家至寶,名曰水泥,此物可隨意塑造,一夜成型後硬如岩石,我便是要你來煉這道家至寶!”

這!徐福倒抽一口涼氣:如果郡王所說為實,這水泥也太神奇了,不愧是我道家至寶!雖說這名字有點土……徐福也是官宦子弟,下意識風雅癖發作,覺得不如取名叫石髓靈之類的名字。

宣瑾瑜也不多說,隻囑咐徐福帶著石匠們把石灰石碾成碎渣,越碎越好,等其他材料都到了就開爐煉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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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車馬晃晃悠悠進了南滄縣城,為首的是一個弱冠少年,名叫古淼,他是長都郡守古元朗的兒子,在郡城裏領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今日來,是押解南滄縣份例的官鹽和官鐵。

這官鹽和官鐵是天子專營,每年按份例分給各郡各縣,郡縣把錢付給鹽鐵官,再各自酌情加價賣給百姓。若某郡某縣耗費不多,按份例有多餘的,便可向上峰申請少要,但多要卻不可能。

往年間南滄縣都隻管長都郡買一半份例,今年卻格外大方,全都包圓。他父親古元朗聽說小誠郡王管理一縣威望甚高,帶領百姓過日子是蒸蒸日上,便特地將這差事交於他,起的是讓他找小郡王討教學習、以開眼界的念頭。

縣廷府裏,縣丞宋冬上前迎來,他不敢怠慢這郡守公子,正要請古淼往裏坐,古淼卻一搖頭:“宋大人,且先辦這核查對數的事情吧。”他年歲雖小,但也知道自己眼下領這押送鹽鐵的官差,數目定要在眼皮子底下查個清楚。

宋冬也樂得如此,兩人便一起守著衙役清點完鹽鐵的數量,宋冬也立刻把縣廷府提前備好的銀兩遞上,兩人再把往來文書簽字畫押留證。

因提前就遞了拜帖,古淼一辦妥公事,便改道往郡王府走去。宋冬聽說他要去拜訪王府,幹脆一同前去,他本來也要去找郡王爺議事。

於是郡王府裏,廚娘帶著仆婦們在灶間忙活,今日郡王太妃說有客人來,讓做羊肉鍋子,廚娘更是使出十八般武藝,定要做出美味來。

古淼臨行前,他爹如此叮嚀:“你自幼生長在豪族,錦衣玉食慣了,這次去南滄縣到底偏遠,若吃住不如意,不可上臉,一切都隨便些。”

古淼瞅著這滿桌的吃食,麻木想,爹啊,你想多了,這些美食,怕等我回長都郡才會覺得不如意了吧!

桌子上滿滿當當的全是菜碟子,要說牛羊肉倒不稀奇,可稀奇的是這麽涮成薄薄一小片,在鍋子裏奶白湯裏一煮,香,香透了!其中一種菽豆蘸醬,古家在長都郡的如意坊裏買到後早成了餐餐必備,古淼自也耳聞是南滄縣出品,但他從來沒想到,羊肉蘸蒜泥麻油能這麽美味!

仆婦們還在一道道上,古淼本覺得牛羊肉片已是無上珍饈,可能他嚐到鴨腸、鴨血這些又覺得別是一番風味。就連主食麥麵餅子,他也覺得好香,能幹三大個!

“這般好吃的麥麵餅子,就是拿那幹澀刺喉的麥飯做出來的?”古淼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正是,回頭古公子若感興趣,可去南滄縣村中一看,那邊常有人磨好麥粒就回家現做餅子。”宣瑾瑜笑著說。

古淼看看郡王爺,郡王比自己還小四歲呢,可說話智珠在握,風度斐然,又學問淵博,難道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古淼慨歎道,殊不知他離真相十分接近。想著想著,古淼又偷偷瞥宣瑾瑜,嗯,郡王長得也好漂亮呀,笑起來,雖然是男孩子,但比家裏那些美貌姐妹還要漂亮呢,現在對他一笑,古淼不禁臉紅紅。

宣瑾瑜早注意到古淼偷看,卻不以為意,古淼長相俊秀,芝蘭玉樹一般斯文有禮,眼神如同好奇狗狗一樣可愛,又時常求知欲旺盛地提問,宣瑾瑜隻錯覺自己像是在給表弟輔導作業。

吃過飯,天色已擦黑,古淼不好意思地問能否在王府暫住,宣瑾瑜自是爽快答應。古淼回到住處,用王府特質的香皂舒舒服服洗完澡,睡到床鋪上卻發現意外地柔軟。古淼在自己府中枕的乃是玉石枕頭,價格昂貴,可完全沒有這個軟綿綿的小枕頭舒服,聽伺候婢女說,是用鴨子和雞的絨羽洗淨曬幹製作的枕芯。

古淼幾乎沾枕頭就睡著,臨睡前迷迷糊糊想:郡王府好多沒見過的東西,都是郡王發明的,郡王好厲害,爹說得對……

此時宣瑾瑜正在燈下讀著厚厚一疊帛書,是裴佑寄來。

裴佑並未寫太多軍營裏事務,反而講了些邊疆的奇談怪事,宣瑾瑜看得津津有味,她來自一個娛樂發達的時代,眼下看不了電影電視劇,聽聽故事也是好的。

“……捎帶的木箱子裏有幾本古籍,是前朝的一些逸聞趣事,給你留著看,還有一瓶玫瑰花油,是從西域送到皇宮的貢品,你留著自己用,擦臉也好做皂也好,上次不是說新做的皂不敢用來洗臉,怕傷皮膚嗎?用這玫瑰花油試試看。並有幾匹貢緞,做些新衣服。”

幾個木箱子裏裝得滿滿當當,都是一並帶來的絲綢、書籍和那瓶貢品玫瑰花油,宣瑾瑜隻覺得心裏暖暖的,唉,以前她在現代的時候誤會裴佑了,裴佑雖然嘴壞了一點,但真是個好人呀!

畢竟在這個時代,自己其實隻能和裴佑交流了……這麽一說,竟然有點想他?宣瑾瑜覺得奇怪,又很快釋然,也是,剛收到裴佑的信,想到他也正常嘛。

哼著歌,宣瑾瑜愉快地拿玫瑰花油潤了潤臉,自覺渾身香香地沉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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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說當年就該生個閨女,到底還是閨女貼心。不像養個兒子,去了邊關一封書信也無,好容易寫封信——這倒好,是來討東西的!”富麗堂皇的宮中,蘇夫人蹙著峨眉,念叨著自家那不孝子,別的也罷,那玫瑰花油連她也就兩瓶,硬生生被兒子討去一瓶。

旁邊姑姑連忙說:“皇子殿下要這花油,依奴婢之見卻是好事,想來殿下已經有了心儀的女子。”

“這倒是,佑兒這孩子性子冷,平日裏不愛和小娘子們打交道,沒想到有了喜歡的女子,倒也知道送禮物討人家歡心。這小娘子收到禮,總該知道他的心意了吧?”蘇夫人臉上又掛上喜色:“這花油給便給吧,就盼他趕緊把媳婦娶進門,好讓我抱個孫子孫女。”

旁邊宮人連忙湊趣,說起了一堆吉祥話。

作者有話說:

宣瑾瑜:裴佑是個好人。

收人打江山係統:滴,檢測到外來好人卡一張。宿主是否要綁定?

裴佑:這沒用的係統還是關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