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備良久, 長都郡城的慈善拍賣會終於召開。

除去古元朗這位郡守,長都郡城的幾位郡丞和世家豪族的族長, 還有附近的豐永等郡的一些官員和豪商, 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收到了請柬,也都如約趕來。

悠然居寬闊的一樓內,擺放著成排的桌椅, 前來參加的賓客在跑堂的引領下紛紛就座。悠然居也是長都郡城數一數二的高端酒樓,跑堂夥計素日裏接待的也是貴客, 就這樣, 悠然居的言老板也還不放心, 親自把跑堂夥計篩選了一遍,今日隻留下最伶俐最機靈的一批人。

這些跑堂夥計都生得精神, 穿著幹淨衣衫,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快手快腳將客人們一位一位引領入座。來往的賓客都是第一次參加慈善拍賣會,因這會場專設了接待處, 一切井然有序,入座後也有侍女托著托盤送來一杯又一杯的飲子和精致的糕點, 且在這大盛夏還是供應的冰飲, 因此這些賓客倒也滿意, 比他們以為的要好上許多,還算是花了宴請的心思。

等眾人到齊, 正中間的高台上,突然走上一位圓胖男子, 身著錦衣, 臉上笑得一團和氣, 使人心生好感, 他敲了敲台上立著的一麵響鑼,在座賓客也就明白過來,紛紛安靜下來。

圓胖男子正是言老板,他拱拱手說:“各位貴客,敝人言向明,隻是長都郡的一介商人,也是這悠然居的東家,今日來主持這拍賣會,若有不妥,還請諸位貴客多多擔待。”

這慈善拍賣會,自然需要找一位能說會道,又精通買賣的主持人。宣瑾瑜和古元朗,一位是異姓王爺,一位是任職官員,都不方便出麵,索性便請了這言老板來擔任。一來,這辦拍賣會的悠然居是他的地盤,他來做主持人也挑不出理;二來,言老板白手起家,行商多年,口齒靈敏,做拍賣會的主持人也算是業務對口。

言老板又講了幾句拍賣的規則。台下賓客入座之前,都領了一個刻了編號的小木牌,他們這才明白,原來每次出價之前,都要舉起這個小木牌示意,而每次加價,不得低於五十兩銀子。

這倒是有些意思。眾位賓客也都是興致盎然,竟有些期待接下來的安排了。

很快,第一樣拍品亮相。穿著簇新袍子的兩位夥計一起抬出一個精致小木箱,放在正中的高桌上,二人手上都戴著一雙手套,賓客們先是納悶:他們也都是見過市麵的,自然明白那是騎馬時用的手套,不過現在拿出來又是幹嘛?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所有觸碰拍賣物的人都戴著手套,這下賓客們反應過來,看來戴手套是怕拿取時磨損拍賣品。

兩位夥計小心打開木箱,隻見木箱裏墊了一層素白絹布,絹布上整整齊齊擺放著十塊墨錠,每塊墨錠也不過二指粗細,墨錠表麵上描金塗彩,矜貴奢華。

言老板朗聲說:“這十錠鬆煙墨,乃是豐永郡製墨名家韋家所出,是取了鬆木在竹棚裏烘烤,刮取鬆煙,再加上南海魚膠、檀木、珍珠粉、丁香等各種配料搗製而成,表麵是用金粉塗彩。起拍價是三百兩銀子。”

言老板說完,輕輕拿著小木錘敲打小鑼,按照剛才解說的規則,這意味著拍賣開始,賓客可以競價。

一個幹瘦男子很快舉起了木牌,迫不及待地說:“三百五十兩!”

另外一個華服老者也舉起了牌子:“四百兩銀子!”

也有其他叫價之人,最後是第一位出價的幹瘦男子以五百兩銀子的高價將這十錠鬆煙墨收進囊中。

二樓包廂裏,最顯眼的一處留給了宣瑾瑜和古元朗。宣瑾瑜也是好奇看著,旁邊古元朗倒是識得眾人身份,出言講給她聽。原來,這個買下鬆煙墨的幹瘦男子就是長都郡周家的族長周明,周家出了不少史官,算是世代書香的望族,這周明性喜書畫,想來這鬆煙墨對了他的脾性,才舍得出如此之高的價錢。若是平常,這十錠鬆煙墨差不多賣個兩三百兩銀子,但在拍賣會卻拍出了五百兩銀子,翻出一倍來的差價,古元朗也不禁咋舌。

這便是拍賣會的魅力了。在現場氣氛的烘托下,又遇見了心中喜愛的事物,人們往往就會一擲千金來購買拍品,何況五百兩銀子對這些賓客來說算是小錢,便就算給了個高價,恐怕也覺得無傷大雅。宣瑾瑜暗想。

她在樓上興致盎然看著,卻不知道樓下也有不少人在偷偷觀察她。

當初言老板在建這悠然居時,為了方便二樓客人觀看一樓大堂的表演,二樓的包房都是環繞一圈搭建,若是打開門,便能從二樓一眼看到樓下,不過一樓坐的人若是抬眼,也能覷見二樓。

自打宣瑾瑜襲爵郡王之位後,便一直宅在南滄縣,甚少外出。若說是以前,誠郡王府守著一個小小縣城,和都城皇室也早已不親近,連著幾代都流露出衰敗之象,因此各家大族也不會上趕著結交。但新襲爵的小誠郡王卻是才華卓絕,聽說領地是治理得井井有條不說,還和三皇子殿下來往親密,不少人都覺得,難道這誠郡王府是要起來了?畢竟三皇子母家也頗有勢力,說不得便要問鼎那九五之尊……

這些賓客都是人精,今日來之前都想法子打聽清楚郡王爺的包廂,如今偷偷一瞄,著實是天人之姿,容色皎然。不少賓客都打定主意,等拍賣會結束,要趁機去拜謁一下小郡王。

台上一件件拍品接連亮相,賓客也不覺有些疲憊,直到誠郡王府出的南珠釵、鏤花佩,還有霍府的青銅寶劍這些出來,才算是又起了興頭。不過這幾件拍品本就價格昂貴,眾人出價也都謹慎起來,若是高出市價太多,也都紛紛停止舉牌,最後這幾件拍品都以兩三千兩白銀的價位成交。

言老板這時上台來,高聲說道:“諸位貴客,接下來要呈上來的,便是本場拍賣會的壓軸拍品!世所罕見,絕無僅有!”

一聽言老板這介紹,賓客們才起了興頭。剛剛已經接連出現數件價值千兩白銀的寶貝,都還不是壓軸物嗎?那這壓軸的寶物,該是如何的稀世奇珍?又聽得言老板說世所罕見,絕無僅有,大家難免納悶,這吹捧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兩個跑堂依然是拿出了一口大木箱,不過這一次,卻是把木箱放在了桌邊,在桌上鋪上了素白絹布,然後再打開木箱,小心地把木箱裏的東西取出,放在了素白絹布上。

那是五匹紅色的紗。

紗並不少見,起碼對在座賓客來說是這樣。他們見過蟬翼紗,見過織錦帛,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豔麗華美的紅色!和這五匹紅紗比,便是拿最好的茜草染出來的紅絹紗也顯得黯淡無光。在今日之前,這些賓客從未想過,原來絹紗也能染成這麽亮眼奪目的紅!

“此物名曰妝霞紗,隻因這紅紗顏色就好似取下天邊紅霞,用來妝點人間。”言老板解釋說。這名字說起來還是古元朗現取的。而隨著言老板的話語,從後麵又過來一名侍女,這侍女生得並不算如何美貌,可肌膚瑩白剔透,她小心取下一匹紅紗抱在胸前,逐步繞場給眾人觀看。紅紗挨到她雪白的臉邊,她的臉孔也顯得嫵媚多情起來。

言老板接著說:“這五匹妝霞紗,便是本次的壓軸拍品,每次加價以十兩黃金計數,起拍價:五百兩黃金!”

大廳裏頓時落針可聞。

見這安靜情狀,宣瑾瑜有些不安,小聲問旁邊古元朗:“這妝霞紗的價格是不是定得太高了?”

古元朗也拿不準,隻安慰郡王爺:“這價格也是問過好幾個商家定下的,既然大家都認為該這麽定價,想來他們也都是行商的老手,不至於出錯。”他琢磨著,聽說一些進貢給皇家的珍品錦帛,往往一匹便值千兩紋銀,想來這妝霞紗再如何也不至於流拍?

就在他倆說話的空檔,悠然居裏的氣氛卻陡然一變,賓客盡皆眼冒精光,紛紛從椅子上坐直了身體。如果說剛剛大家拍賣還都是懶洋洋的湊趣心情,現在卻是打起了勢在必得的心。

拍下鬆煙墨的周明第一個舉牌:“五百五十兩黃金!”周明的大兒子即將說親,他為兒子選中的女孩兒家門第甚高,等閑寶物根本不會放在眼裏,他正愁沒有看得上眼的珍貴聘禮,現在不就終於出現了?

可很快下麵就有人加價:“六百兩黃金!”

“六百五十兩黃金!”又有人說。

所有人已然清楚,這言老板所說“世所罕見,絕無僅有”並非虛辭,這妝霞紗的顏色是頭一次見!娶親的,嫁女的,自家想用的,送禮的,甚至想要進貢給皇家的,無不想要拍賣下這黃金來。

推波助瀾之下,舉牌的人是越來越少,可喊價是越來越高,喊出的黃金逐漸達到了令人心驚肉跳的價格。

最終,一位來自都城的闊商韓漢清用一千一百兩黃金的天價拍下了這五匹妝霞紗!眼下金價昂貴,一兩黃金能換約莫十兩白銀,這便是一萬一千兩銀子,頭一次,宣瑾瑜明白了何為一朝暴富!

她的心思一下子飄到了南滄縣,看來係統所出的胭脂蟲養殖大法,配上紡織技術,這才是真正的印鈔機啊!想到南滄縣的未來,宣瑾瑜心思火熱起來。

而古元朗更是激動,他萬萬沒想到,這拍賣會竟然辦得如此成功!除去妝霞紗,便籌集了近萬兩銀子,再加上妝霞紗換來的銀錢,長都郡空虛的庫房一下子就能填滿!

有了這麽多銀錢,水災後的重建還愁沒錢花用嗎?長都郡之危,終於是能夠徹底解決!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更新來啦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