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農具從縣廷府發到了村子裏,村民們幹起農活來隻覺得更加有力氣。

有了工具,原本落後的生產力就自然會被解放出來,南滄縣城裏悄然醞釀著一場變革。身處其中的村民未必能準確說出什麽大道理,無非就是村裏的老人感慨說他們趕上了好日子,以前做農活哪有這麽趁手的家夥可以用,或者就是人們心裏隱隱約約的一種感受,生活好像就是有了變化。

這個變化是小郡王爺帶來的,自從小郡王爺管起了南滄縣,一樣一樣的新東西出現,村民的心裏有了盼頭,閑下來他們總愛說,郡王爺是大貴人,聽說老誠郡王妃懷上郡王的時候,就夢見了仙人。

是什麽仙人?有人說得是灶王爺,聽王府的廚娘說天底下沒人比郡王爺更懂美食,這倒有些道理,畢竟大家都吃過菽豆醬,也有人說得是司農的後土娘娘,大家都是莊稼人,可誰見過這樣好的農具?打鐵的耿鐵匠都說沒見過,是按照王爺給的圖紙做的。說到最後誰也沒說服誰。

宣瑾瑜倒不知道街頭巷尾如何議論自己,她隻是發現係統聲望值時不時漲個十來點,而她愉快地拿去抽卡,可惜不管她怎麽淨手更衣,也沒抽出什麽良種,倒是抽出了幾盒現代的冰淇淋。

美味的冰淇淋撫平了宣瑾瑜不少非酋的傷痛,吃著冰淇淋,宣瑾瑜開始琢磨係統任務。

這段時間以來為了打造農器,宣瑾瑜已經花出了數百兩銀子,現在還在繼續支錢打造下一批。

宋冬碎碎念了不少次,希望宣瑾瑜提升農具租子,或者打造一批農具即可。在宋冬的觀念裏,種地完全可以靠雙手。他卻不知,宣瑾瑜心裏一直壓著一塊石頭,那就是係統顯示的【解決封地糧食危機】任務一直沒有提示完成。

按理來說,到了秋季,南滄縣民手裏多少有點賣蘑菇的閑錢,哪怕今年欠收,也可以拿錢買糧,可係統卻毫無反應,這讓宣瑾瑜不禁思考,難道到時候有錢也買不到糧食?如果是這樣,那就是南滄縣和附近的幾個縣城都會一起出現糧荒?

一往深想,宣瑾瑜心中就湧現出巨大的危機感,她連日催著農具鋪加速打造農具。隻有有了農具,才有真正實施田間變革的條件。

南滄縣耕地極少,饒是這樣,村民們披星戴月幹活,才能把農活幹完,根本沒時間沒力氣去做些旁的。宣瑾瑜查看了南滄縣的田簿,這三五十年間,耕地麵積沒有絲毫增加,田地出息也未有變化,落後的生產方式迫切需要變革。

在宣瑾瑜的堅持下,按照十戶一套的數量,農具一直在不停產出,算著數量也差不多了,宣瑾瑜找來宋冬,告訴他要組織開荒。

開荒?自打郡王爺上任這一個月,宋冬覺得自己已經見怪不怪,可他錯了,他經曆的還不夠多。要知道,打南滄縣城有縣誌起,就沒有記載過開荒。

開墾荒地是極其繁重的苦活,荒地上盤根錯節著雜草和樹叢,還有大大小小的石塊,去掉這些還要犁地,初代誠郡王的時候組織過一次開荒,廢了一年的徭役功夫,日日盯著村民幹活,也才開出十來畝荒地,於是不了了之。

可現在小郡王說要組織一次開荒?宋冬木然回答:“王爺可是打算用村民今年的徭役來開荒?”

“錯,開荒之所以不成功,就是因為總是讓服徭役的村民開荒。”宣瑾瑜一開口,又是宋冬聞所未聞的論調。

看著宋冬疑惑的眼神,宣瑾瑜耐心地解釋:“過往讓服徭役的村民來開荒,開墾出來的荒地歸誰?”

宋冬脫口而出:“自然是歸官府!土地本是官家所有,開墾出來的荒地也隻是用了村民的勞力而已。”

“既如此,村民為何要在墾荒時賣力呢?地既不歸自己所有,那自然隻是數著徭役時日幹活了,墾荒本就不易,人又不肯用心,此事如何能成?”宣瑾瑜意味深長地說。

宋冬此時已經有些明白過來,他顫著嗓音說:“郡王的意思,可是將開墾出的荒地分於村民?”

“正是如此,南滄縣約有千戶,此次開荒,每戶限墾荒二畝,其中一畝自有,另一畝歸縣廷府所有。如此一來,南滄縣多出二千畝農田,縣廷府多出一千畝農田,或租或賣,所得銀兩足夠修建水渠,而農戶也能多出一畝自有耕地。”

宋冬聽完,他想說這太瘋狂了,從來沒有人這麽幹過,又想說這不可能,可他心裏卻堅定不移,如果,如果說每開出二畝地農戶就能擁有一畝,那每戶人家一定可以做到。他明白農民為了土地能有多勤勞。最後宋冬隻啞著嗓子說:“從來沒有人想過把地分出去……”

“這就是開荒從未成功的原因。”宣瑾瑜平靜地說。

“可每戶如果新多了一畝地……”宋冬蠕動著嘴皮,想要努力表達著什麽,可他說不上來,是啊,開墾的荒地分給農民,有什麽壞處呢?縣廷府沒有任何損失,因為開荒了縣廷府可以得到近一千畝土地,一躍而成最大贏家,不開荒,縣廷府什麽也沒有。可為什麽沒有人想過這麽做?無非是吝嗇和短視。

“如果每戶都能新增一畝地,那意味這明年縣廷府的賦稅會有更多。金銀要流動,百姓也要富裕,最後王府會比以前更富有。城富而民窮,富裕也隻是無根之水,隨時會斷了源頭。民富而城富,富裕才是有源之流,奔湧不息。”宣瑾瑜說。

宋冬年輕時在都城也遊學過,他才華過人,也見過諸多王爵、公侯,可他今日卻覺得,那些大人物比起年不到二十的小郡王,都顯得鼠目寸光,貪財急利。再富有盛名的王爵,也隻不過是日日沉迷於庫房裏有多少金銀,匣篋裏多了幾張田契,可郡王……郡王想的遠超於此。

宋冬陡然鼻酸,半生已過,沒想到今日才尋到值得自己效力終身的主公。他肅然說:“此事我願為郡王馬前小卒,必將辦成!”

聽到宋冬支持,宣瑾瑜也不禁喜上眉梢,這段時間打交道下來,她深知宋冬這種謹慎又懂得變通,善於斷事又能深入民眾的人才有多難找,畢竟這可是個人均文盲的年代,要是宋冬反對她這個計劃,那做事時難免別扭,她要再找個放心的人也不容易。

宣瑾瑜展顏一笑:“既如此,那就有賴宋大人勞心了。不過,這次墾荒,參與之人需得有兩個要求。第一,此次開荒得到的田地,頭年種植需聽縣廷府調配,首茬糧食隻能種植菽豆,次年方可自定,第二,凡參與之人已有的田地裏都必須間種菽豆。”

這又是為何?宋冬又不解起來。自打遇見小郡王,他每日都有數不完的困惑。

宣瑾瑜先是給宋冬講解了豆類植物可從世間氣息種汲取一種有利元素,名曰氮,南滄縣現在種植的栗米和菽豆間著種,反而菽豆會給栗米提供肥力,使得栗米增收。而剛開墾的荒地地力貧瘠,正適宜種植菽豆調理。

不論是造農器還是種蘑菇,郡王爺都已經證明了在農術上的超凡造詣,宋冬也就一口應下,又和宣瑾瑜商量了墾荒的具體辦法,這才回去擬公文實施。

而這次的公文,卻仿佛平地一個春雷,在南滄縣激起了千層浪花。

溪頭村裏,村長田光召集了村民們議事。

田光說:“縣廷府的公文,你們都聽說了?”

急性子的小輩田萬立馬就出口問:“叔,這告示說的可是真的,每戶去開荒,就能得一畝地?”

其他輩分高的村民也著急想聽,隻是拉不下臉來像小輩一樣沉不住氣,聞言也都豎起了耳朵。

田光說:“我問過宋大人,宋大人說,就和在縣廷府買賣的田地一樣,到時候都給田契,當場畫押。”

給田契?這可是白紙黑字,看來是真給?村民們都屏著呼吸想,要是多出一畝地來,每年就能多出兩石糧食,有了糧,是不是就可以換隻雞換隻羊來養,雞和羊養大了,是不是就能換成銀錢修修這漏雨的破屋子……

田萬立馬又嚷著問:“叔,那還等啥呀,趕緊去開荒呀,縣裏的大人不是說每戶還得報名嗎?”

“可這開荒的活,可不輕省,每戶人都自己掂量,能不能做得下來。”田光說。

這時候,輩分高的族叔田山站出來說話了:“我說,莊稼人就沒有不苦命的,開荒也就苦一個月,白得一畝地,平日裏苦個幾年也掙不下來!”

這話引起了眾人的讚同。縣廷府賣地貴著呢,最次的田地一畝也要好幾兩銀子,等於說這次一開荒,就掙幾兩銀子!沒有比這更甜的事兒了。多虧郡王爺仁慈,說為老郡王爺祈福,才給大家這機會呢。

“不僅如此,還得在咱們自己地裏種菽豆,聽說小郡王說這樣能增產,可誰也沒這麽種過地……出了事,怎麽辦?”田光又憂慮地說,他是村長,不得不多想想。

“唉,要我說,郡王搞不好比咱們還會種地,你看看,蘑菇,農器,那個不比我們懂的強!王爺是貴人,讀了那麽多書,我看比咱們懂。”有村民說。

“對啊,叔,再說了,那邊家村不就因為先聽王爺的種蘑菇,農器都是先發給他們村嗎?現在比咱們村還紅火哩。”說這話的是田光的親侄子,一開口就往自家叔的心口狠紮。

可這話點醒了田光,是啊,那邊家村窮得年年逃荒,連他們溪頭村都不如,可現在越來越紅火,靠的還不就是郡王爺的指點嗎?自己若不趕快,豈不是今年年底過得比邊家村都不行?

田光當即令斷:“行,那咱們現在就把出多少人,一共多少戶算清楚,我今天就去報告給宋大人,這次呀,咱們溪頭村要拔頭籌!”

屋子裏村民們轟然叫好,當即就數起人頭來。

作者有話說:

小天使們不收藏評論一下嘛~作者單機碼字有點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