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就是這樣。”古靈端起桌上的茶水, 咕嘟咕嘟灌下去一大杯,潤了潤嗓子。

“……也就是說, 你想要找人寫個故事, 故事怎麽編無所謂,隻一條,就是這個故事的女主人公要很厲害?”仇朱努力理解著古靈剛剛講的一大串話, 反問道。

“對,就是這個意思。仇娘子, 你認識的寫話本子的先生多, 能否幫我牽線找個文采好的先生?”古靈誠懇說。

“這有何難?何況我看這女子商會想做的事情可謂是功在千秋, 就算你不找我,我要知道了也願意出力。”仇朱一口答應。古靈請她畫過幾次新出的錦帛的花樣子, 兩人便慢慢熟識起來。這次古靈有事相托,她也願意搭把手。

仇朱聯係了自己的老搭檔劉岐。劉歧之前寫了破案懸疑話本《洗冤錄》,他一寫這個故事就一發不可收拾,一口氣寫了整整五本出來, 仇朱也配了五部部畫稿出來。

五本之後,劉岐宣布, 《洗冤錄》完結, 不寫了, 然後書坊掌櫃就被讀者圍攻。大家群情激奮,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 總結一下就是為什麽劉岐大大不寫了,是不是錢不夠?我們打錢, 大大趕緊寫呀!

眼見讀者如此喜愛《洗冤錄》, 劉岐盛情難卻, 隻好又硬著頭皮寫了一本一本又一本, 等寫到第十本的時候,他說什麽都寫不下去,直接封筆了。

自那以後,劉岐就沒有遇見靈感迸發控製不住,一定要在筆下細細描繪的故事,因此他也再無新作。不過他和仇朱合作的這部《洗冤錄》,此套連環畫在如今南安縣人民心中的地位堪稱不可動搖,簡直是茶館常青樹,每次說書先生講起,都有許多聽眾。而這套連環畫,也成了許多富貴人家中必備的珍藏。

劉岐早已經從南安大學畢業,回到北川郡做書吏去了。仇朱修書一封道明始末,讓青鳥快遞加急送去給劉歧。而等青鳥號再次返航之時,劉岐也跟著船重新來到了南安城。

“我覺得寫這樣一個故事行。我已經有了想法。”劉岐開門見山說道。他在任職處請了個長假過來。

坐在他對麵的古靈和仇朱聞言一喜,她倆還有點擔心劉歧不願意接這個活。畢竟劉岐素來隨性,隻願意寫能打動他的故事。

仇朱迫不及待說:“你是如何想的?快將來給我倆聽聽。”

劉岐便把自己一路構思的故事娓娓講來:“這故事打算叫做女狀元。話說某朝某代,某郡有一女,為救夫而上京尋訪,結果陰差陽錯考取狀元,又被皇帝錯點鴛鴦譜,皇帝甚至許以公主,想招這狀元做女婿……”

劉岐信心滿滿地把這個故事講完,本以為會獲得滿堂喝彩,卻沒想到仇朱和古靈雙雙不語。

難道自己的這個故事不夠精彩?不對呀,人物特立獨行,故事曲折,自己還挖空心思埋了多處伏筆,聽眾不該是這個反應啊?劉岐忐忑問道:“怎麽?這故事不行?”

“怎麽說,也不是不行……就是感覺和我們要的這個目的有點相違背。”古靈吞吞吐吐說道。她和劉歧不熟,因此說話便比較委婉:“你說,既然這女子有能考取狀元的才華,為何要安排她因為救夫才去考取狀元呢?好像是因為她要救的是一個男人,所以才該原諒她女扮男裝去考功名的大逆不道一樣。”

“對啊,她一個女子,能夠考取狀元多不容易。要知道男人考功名,往往有家裏人一力支撐,每日隻用苦讀,而女子哪怕是富家千金,也難免要做些針線,侍奉父母,如何能專心苦讀?恐怕她要比男狀元聰慧數倍,才能考上狀元呢。這樣的一位奇女子,為何不能因為心懷蒼生,而決意改換身份,去考取功名一施長才?”仇朱疑問道。她和劉歧打交道多,便說話更為直接。

她二人的疑問一提出,劉岐怔愣不語,他一向自負才華,不落俗流,如今卻才明白,自己到底還在世間囫圇中!恐怕他心中還以為女子再如何有才華,這才華始終隻能用在為男子付出上,才會想出這麽一個故事來。實際他認識的仇朱也好,古靈也好,眼界見識不輸男兒,傾注於自己事業中的心血何遜於任何人!他揣摩人物出了大問題!

劉岐正色道:“兩位說得甚有道理!我看這故事還需細細琢磨,且再給我些時日。”

劉岐找了家僻靜客棧,關在客房裏十日後,重新寫出了一個故事,話說某朝某代,某郡有一女,自幼有奇誌,立誌要為蒼生立命,因而勤學苦讀,最後女扮男裝,成為當世能臣的故事。

因這故事似乎少了吸引讀者的傳奇身世,劉岐便在細節處下了大量功夫。別家閨秀學針線,女主人公學書法,這種對比下引發的笑事趣事,他苦思冥想寫下來,而等女子考取狀元走馬上任後,一邊苦心經營一地,一邊擔心自己身份泄露的緊張,他也努力拿捏,好讓那讀者一路提心吊膽,至於書名,依舊還叫《女狀元》。

新版女狀元得到了仇朱和古靈的一致認可。如今劉岐也隻是大致勾勒出了故事,還需繼續修改完善,仇朱大致讀完,也先開始畫起了畫稿。她如今用色純熟,潑墨大膽,用了許多富麗色彩,好教這故事躍然紙上。不多日,一前一後,《女狀元》的書稿和畫稿就送到了書坊掌櫃處,照例,也加急印了一版先給郡王爺先睹為快。

也因此,宣瑾瑜耳聞這《女狀元》成書始末,才知道自己的封地上建了個女子商會。她叫來古靈,這才得知她們女子商不僅打算通過文娛作品來影響世人,還打算幫扶女童讀書。宣瑾瑜一時不知道誰才是穿越過來的現代人。

她想了想,對古靈說:“我倒有個建議。”

古靈連忙細心聽取。從她和郡王爺打交道的經驗來看,但凡郡王爺的建議,都能助益良多。

宣瑾瑜說:“你可有聽聞儺戲?”

儺戲?古靈回答說:“便是鬼神之戲?往往由數人穿上專門的衣飾,扮演祭拜之神,往往還會互有對話?”

“正是如此。其實這個女狀元的故事,是否也可以找上形似的女子、男子來扮演這故事中的人物,然後彼此說話,如同儺戲一般演出來,好叫人來看?甚至這演戲的台子也可以專門搭建,好做出這故事裏的背景來。”宣瑾瑜說道。

郡王爺這番話瞬間照亮了古靈的思路。是啊,何不如排出一場戲來,把這故事徹底在台上演出悲歡離合來?古靈恍然大悟。

宣瑾瑜見她若有所思,又素來信得過古靈的能力,便也不再多言。她又讓福順取來千兩黃金,滿滿裝成一個小木箱,推給古靈:“把這個帶走吧。當做你們這個女子商會的讚助。想來你們排戲也好,助學也好,也許多不少開銷。”

古靈接過小箱子,恭敬謝過宣瑾瑜,這才離去。她將這小箱子拿給了商會的發起人,金花。金花手捧如此巨大的財富,簡直目瞪口呆:“這麽多金子?這可如何是好?”

古靈在路上已經想好了章程,便告訴金花:“這些金子,乃是一位貴人聽聞後讚助給我們的,可記入這女子商會的公賬中。每月我們的開支,也都記入賬本中,公示給大家查看。”

金花點點頭,她雖說家財不多,但並不是見錢眼開之人,自然也同意古靈的做法。有了這筆錢財,金花也很快操辦起了助學女童之事。她先是租了一處店鋪,做這女童助學的辦事處,然後對外把這消息透了出去,等合適的女童自行上門來。不僅如此,金花還直接聯係了南安學堂,若學堂裏老師發現有好的女童苗子,又無錢讀書,也可以直接告知她們女子商會,由她們來發放助學金。

女童助學之事很快在南安城傳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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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弘被殺。

一個鐵箱送到了齊王軍軍帳,打開來正是尹弘的人頭,因用防腐的屍料覆蓋起來,眉目栩栩如生。

尹弘旗下左副將孫修恭敬立於帳前:“昏君無道,走狗尹弘興兵禍,進讒言,我早聽聞齊王乃是天定明主,故誅殺尹弘此賊,以助齊王大業。”

裴佑沒想到,尹弘沒有死在戰場上,竟然死於手下兵變,這對他來說是件好事,不過對於這趁亂殺死尹弘前來邀功的孫修,他卻起了深深的忌憚之心。不過眼下還不是時候。裴佑朗然一笑,大聲說道:“好!來人,給孫將軍賜座,今日擺席慶賀,祝我帳下又得一員驍將!”

孫修這下放下心來,他連忙落座,齊王軍帳眾人皆恭聲道賀。

尹弘帶軍出征齊王,半路上竟然遭遇兵變。當日新帝裴駿殺父登基後,為坐穩皇位,血洗宮廷不說,朝堂中也有不少官員慘失性命。尹弘帶軍中,就有一些人的親戚、朋友牽涉其中,因此剛隨尹弘離開都城,後腳索性帶著手下心腹士兵嘩變,如今隻有手上有兵,去哪兒不是王公貴族們的座上客?一片兵荒馬亂之下,左副將孫修是最大受益者,趁亂殺了尹弘,帶著自己旗下八千精兵,加入齊王軍。

次日,眾將齊聲勸慰,齊王自宣為帝,消息傳開後,不少人馬奔走相投,一時之間,齊王處竟有了天下歸心的氣象。此事自然也傳到了都城。

作者有話說:

來啦來啦,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