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看出她的猶豫，微微皺著眉頭，隨後又是一笑，自顧自道：“原本我是打算讓你與北涼寒的麟兒繼承皇位，可如今看來，讓墨兒繼承皇位也未嚐不可。”

她先前不知道他們還有個大兒子，且南軒墨已經六歲，是一個可以繼位的年齡。

麟兒畢竟還在繈褓當中，不知世事，成長起來需要的時間更長，墨兒就相對短一些。

不過是誰都無妨，隻要是他們的孩子就好，這兩人教出來的孩子，就沒有差的。

大長公主又想到乖巧的南軒墨，再一次忍不住禁不住感歎：“你們夫妻倆也不知道怎麽養的孩子，養出來這麽好的墨兒。”

“南蘊，方才你可瞧清楚了？墨兒他在我麵前落落大方，一點也不露怯，說話做事都很沉穩。可細數起來，他才不過六歲而已。但他膽量不錯，將來好好教導一番，一定能成大才！”

大長公主看人很標準，或者說她看好的人，在日後必定都有不錯的前程，從來就沒有看錯過。

麟兒雖然還小，不知未來，可身為兩人的孩子，以後又能差到哪裏去？

大長公主是真的有心想勸說他們，不管是麟兒還是墨兒，都可以選擇一個推上皇位。

南蘊就這麽聽著大長公主的碎碎念，保持著沉默，她不曾附和什麽，也不敢貿然說些什麽。

在皇位一事上，她有自己的考量，沒有下定決心前，還是不要隨便站隊得好。

至於皇帝……

嗬！

她眼中泛起一絲冷意。

“其他的不談，關於皇帝，我和姑母的意思是一樣的，你我都一樣看不上他。”

“皇帝昏庸又不作為，確實不配為帝！”這點上，南蘊同大長公主是相當的同意。

她此番雖然跟大長公主一起抨擊皇帝，可是卻沒有提及讓自己的孩子稱帝一事，直接左顧而又言其他，這行為已讓大長公主隱隱察覺。

她微微眯起眼睛，眼中劃過一道深邃。

南蘊這頭還在訴說對皇帝的不滿，她卻突然一下子把茶杯擱在床頭，“砰”一聲，聲音有些大。

南蘊立刻低頭望去，卻見大長公主對自己一笑，笑容微價：“本宮人老了，控製不住手勁，南蘊你可別多想。”

南蘊賠笑著，心裏卻清楚不是這麽一回事，不僅僅是因為手勁，而是大長公主的心情。

大長公主此舉，顯然是對自己的回答不滿。

南蘊心中突兀地升起這麽一個念頭，至於不滿的原因，她用腳趾頭想也想得出。

她知道自己其實一直在逃避，一直沒有附和，甚至在大長公主樂在其中時，她都沒有表態。

而大長公主一直唱獨角戲，又身為一個說一不二的長輩，生氣也是應當的。

南蘊暗中瞥了眼大長公主，忍不住感慨大長公主脾氣真好，到了這種情況，她生氣也隻是老頑童一樣摔一下杯子，並沒有做其他的舉動，甚至還找了一個借口，沒有讓她難堪。

這真是……讓南蘊心中五味雜陳，不知何想。

兩人之間陷入沉默，氣氛有些焦灼。

過了一會，還是大長公主歎一口氣，率先打破這平靜的局麵，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問了一句：“南蘊，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不想讓孩子登位？”

她其實早就隱隱有這樣的預感，隻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所以不願承認，也當做看不到。

但南蘊一而再再而三不表態，也令她心中煩悶，她固然可以說盡一切好話，但隻要南蘊不表明個所以然，她的一切想法都是空想妄想。

她希望這一切能夠變成事實，卻總是越不過南蘊這一關。

南蘊還是沉默，她在糾結，也確實猶豫，因此給不出個準話來。

又沉默了半晌，她閉了閉眼，似乎豁出去一般道：“公主，我也不是不想您所說的那樣，我隻是不想讓孩子受帝王之苦。”

她感覺自己有些矯情，既要又不要。

既希望孩子能夠登上帝位，又希望他坐在那個位置上，能夠隨心所欲，不被人拘束。

這實在有些異想天開，連南蘊自己都覺得好笑，不由自嘲一笑。

為人母的情懷真能把一個人改變至此嗎？

她感覺自己為了兩個兒子打算，有的時候完全隻站在母親的角度，而不是天下百姓的角度，她承認自己終歸還是自私偏袒的。

比起這天下眾生，她仍然偏袒自己的孩子。

南蘊一鼓作勁把心中的鬱悶和糾結吐露出來，她以為大長公主能夠了解，可卻聽到她爽朗一笑。

笑容頗為肆意，甚至還帶著隱隱的無語。

南蘊歪了歪頭，腦袋閃過一絲不解。

這……有什麽好笑的嗎？

大長公寓既然是長輩，而且又是高貴的身份，她自然沒有提出異議，靜靜等她笑完。

果然，大長公主肆意笑完後，她還不忘調侃她：“南蘊啊南蘊，你可真是一個妙人，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認為當帝王是受苦呢？”

大長公主完全不理解她的擔憂，甚至覺得這一切杞人憂天。

帝王之位，高高在上，萬民之主。

坐在這個位置上是多少人趨之若鶩的，受苦，那有什麽受苦的呢？

大長公主不解，也是這麽同她分辨：“南蘊，你仔細想想，身為一個帝王，擁有全天下人的生殺大權，想要誰生就生，想要誰死就死，掌握著眾生的權利，擁有著至高的地位，這樣一個人，誰敢給他苦吃？”

“無論吃的、穿的亦或是用的，全都是一等一的精品，還會有供品上供。皇帝但凡想要個什麽，誰不急著上交，不管是美人也好，金銀珠寶也好，在皇帝麵前，都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至於公務事，日後你兩個兒子若是有出息，遲早也是要進入朝堂的。且就是經營商業，也不乏有辛苦之處，當皇帝可比這簡單多了。”大長公主似乎是想要勸服南蘊，一條條的指出當皇帝的好處。新筆趣閣

說罷，她還不忘補上一句：“這下，你還覺得這是吃苦嗎？”

大長公主挑了挑眉毛，似乎有幾分看好戲的意味。

南蘊抿了抿唇，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