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節 我隻說養你可不包括你弟弟
一大早,天隱隱亮的時候,黎落兒就起了床,是被凍醒的。
隨便的套了幾件衣服下地,披上那件母親一直掛在衣架上的大棉襖,便出了睡房,去院子裏拿簸箕盛了幾塊舊煤炭。
拎進正屋裏,拿火鉤捅了捅那已經堆滿了爐灰的爐子,把煤炭一塊一塊的放進去。
擺落整齊,再封上爐圈,把裝滿冷水的大鐵鍋端了上去,等待著火起水滾,才好洗漱和做飯。
裹著那件已經洗的有些發白的大棉襖窩在小板凳上,看著那爐中的火要死不活的慢吞吞的燃燒著。
忽的,黎落兒扯了扯嘴角,小跑進院子裏又進廚房裏一通翻找,按照記憶裏的位置,全部都翻的亂七八糟。
“哈哈,還在這兒!”黎落兒抱著一瓶看起來有些髒兮兮的瓶子樂的大聲笑起來。
拎著瓶子回來打開爐圈,一股刺鼻熏眼的濃煙就冒了出來。
幹咳幾聲,黎落兒忍著要流出的眼淚,擰開瓶蓋,往爐中的煤炭上倒了一小股瓶中的柴油。
不一會兒就聽到了爐子裏發出的“茲茲”的聲音,黎落兒滿意的咧開了嘴,火上澆油,才能燒的更肆意嘛!
抱膝坐在爐邊,把腦袋放在腿上,感受著爐火漸漸傳來的溫度。
迷迷糊糊地,竟然又想要睡著……
不是吧,這才剛睡醒啊!
看來這段時間過的太舒坦了,導致自己好吃懶做。
就連昨天晚上生火,自己都變的有些笨手笨腳。
看看老舊書櫃上的那座老舊鍾表,黎落兒放心的還是把眼睛閉上了。
才五點四十嘛!睡一會兒也無妨,反正黎超那個家夥從來都是六點半準時才會起床。
本以為昨天回來睡覺會睡不著,因為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換地方就認床……因為這種怪毛病。這麽多年以來,她基本不能去沈小軒家過夜,因為去一次回來就得頂著個熊貓眼。
可是這種特質偏偏昨天沒有發生,竟是挨著枕頭就睡著。
看來是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麻雀還是在麻雀窩裏最舒服。
哪怕變成了鳳凰可以披金戴銀,住在奢華的宮闕裏。
但是當脫去那一層鳳凰的外表時,作為麻雀的本能還是依然存在……她在暗暗歎息,是不是該表揚自己一下,過了那麽久的華奢日子,也沒有腐蝕掉自己的生活習慣。
爐火在跳躍。像是一種慢慢升華的舞蹈。熱情而搖曳。
窗戶上還掛著一層薄薄的冰霧,時不時的順著垂直的玻璃滴落幾滴,然後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跡。
雖然姿勢不雅。位置也不對,但是黎落兒卻睡的很香。
而且睡著睡著竟然能聞到包子的香味……
不對!更像是肉夾饃……是哈密最有名的陝西肉夾饃的味道!私有味道!
黎落兒迷迷糊糊地探起了腦袋,瞄了一圈自己正前方的桌子,還是將腦袋又重重的垂下去了。
“哎!竟然還有了幻覺,丟人!”
黎落兒喃喃而語。蹭了蹭自己的膝蓋,眼臉閉上。
可是隻是那麽一瞬間,猛然間,她整個人又直著身子站了起來。
望著眼前的那個男人,黎落兒捏了捏自己的臉,“不是在做夢吧?”像是在自言自語。
臉會疼。看來是真的……
黎落兒踮起腳尖跑過去,一下子就衝到了陸炫聖懷裏,緊緊的抱著他。像是怕他會突然不見一樣。更像是離不開母親的小孩,親昵的蹭著。
側頭看了看那間關著的門,確定裏麵沒什麽動靜以後才開口,“你怎麽來啦?”聲音小到隻有他們倆人能聽到。
窗外的天,還依舊帶著些黑霧。連太陽都懶懶的還不想起床。
這個男人怎麽就會跑來?
這裏到紫竹山莊最少要用半小時,怎麽可能……
那他要幾點起床。又要幾點去買早點……
黎落兒從那有絲冰涼的懷抱裏抽出身子,站的直直的,定定的看著對麵這個大男人。
一身墨綠色的風衣,一條純黑色的休閑西褲,一雙鋥亮的黑色皮鞋。依然還是穿的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那被寒風吹的稍帶些微紅的鼻尖,那深邃黑的幽深不見底的眸子,那凍的有些冷色的單薄唇片……
“陸炫聖!你說話啊?!”黎落兒攥起小拳頭,輕輕在他胸前捶了一下,聲音壓的很低。
“快吃吧,帶了你最喜歡吃的肉夾饃還有餛飩,一會兒就涼了。”陸炫聖卻不回她,大掌穿過她的發頂,隨意的揉了幾下,把剛放在桌上的保溫盒打開,一樣一樣的取出來。
瞬間,肉夾饃的濃鬱鹵汁味道肆意的飄散,伴著餛飩的鮮香,勾著黎落兒肚裏的饞蟲。
隻見陸炫聖將一隻描金鐵勺拿出來,搭在了剛拉開的保溫桶上。
黎落兒此時已經沒有別的想法,輕挪過小凳,將保溫桶抱在懷裏,拿著那隻鐵勺,毫無形象的撈著一隻隻胖乎乎的餛飩往嘴裏塞。
陸炫聖笑笑,幫她把肉夾饃的袋子取掉,隻留那半張肉夾饃的專用紙,遞去她手裏。
仿佛這一刻,看著她吃東西,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你吃過了沒有?”吃完了滿桶的雞絲餛飩,手上還剩半張肉夾饃,黎落兒這時候才後知後覺的問這麽一句。
“好像是還沒有。”陸炫聖依舊淡淡的道,嘴角卻畫著一道弧線,那完美的令人心悸。
黎落兒看看手上剩下的那半張純肉肉夾饃,有一絲尷尬,吐了吐舌頭,小聲的問:“你怎麽不先吃啊?難道你就買了一份啊?那黎超吃什麽……”
“黎超啊?他隨意,我隻說過我養你,沒說連他一起養。”說罷,陸炫聖聳聳肩,做了一副無可奈何狀。
看了看表,陸炫聖收了桌上的東西,“我要回去了,不然有人會擔心。至於這屋子裏的味道,你自己想辦法搞定,學校見!”
黎落兒呆住了,看了看手上還剩的那月牙形狀的……肉夾饃,努力的將喉嚨裏的那口咽了下去。
然後不待她說什麽,那個男人就已轉身,大肆肆的從……門,出去了。
一聲熟悉的發動機響聲響起,大概那人已經開車走了很遠。
黎落兒慌忙把剩下那一點肉夾饃全塞進嘴裏,小跑著去廚房端來昨天晚飯吃剩的火鍋湯底。
加水,加料!放在爐上滾著。
等火鍋的香氣溢滿房間的時候,黎超也出來了。
“姐?大清早又吃火鍋?搞錯沒?!”黎超懶洋洋的眯著眼睛看著正圍著火爐上的火鍋忙的團團轉的姐姐問。
黎落兒心虛的笑笑,把手裏的那寬粉丟進了鍋裏,“我怕晚上回來就不能吃了,剩的菜也不多,加一小把掛麵剛剛好,湊合湊合吃了晚上吃新飯,哈……”好貼心的口氣。
黎超撇了撇嘴,皺著眉頭端水去洗漱,似乎對他這姐姐的說法一點也不懷疑。
勤儉持家嘛!吃點剩飯算什麽……
不過若是他知道了他這親愛的姐姐隻是為了蓋住某人送來早餐的香味,才將準備倒掉的火鍋底料再煮一次,不知道他會不會氣的一蹦三尺高!
不過,他不會知道……
簡單的吃了那有些偏辣的火鍋早餐,黎超將自己的車子推了出來,拍了拍後座,“姐!從今天開始我載你上學!”
“好!”黎落兒笑笑,欣慰的應下。
迎著清晨的第一抹陽光,伴著那微潮的寒氣,頂著那刺骨的冷風,黎落兒蜷縮在自己弟弟的背後,去到了學校。
這樣的冷,這樣的寒,這樣的風,自己已是很久沒感覺到了。
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一進校門,黎超推車子進了車棚。
黎落兒站在光禿禿的柳樹園門口,遇到了陸炫聖和陳誌泉。
他不是不來上課了麽?
黎落兒帶著探究的眼神,望著那倆人從門口瀟灑的走進。
真是奇怪!
“早上好!”黎落兒在他們開口之前先問了安。
“嗯。”陸炫聖淡淡的笑笑。
“好毛線好?!”陳誌泉沒有一點好氣,帶著一絲痞氣的回著。
黎落兒擰眉,看著陳誌泉那不耐的表情,不解的問道:“毛線?”
“哎——拖了某人的福!”陳誌泉翻了個白眼,“黎超呢?”
“停車去了。”黎落兒回他。
“那我去找他。”陳誌泉說完連招呼也沒打,轉身大肆肆的朝著車棚的方向走去。
等他走遠了,黎落兒使勁的眨了眨眼睛,總感覺天冷的眼睫毛都要結了冰,眼睛迷茫著的感覺真不舒服。
“誌泉怎麽會來學校?”
“他該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不是嗎?”陸炫聖雲淡風輕的說著,趁著人少,直接拉起了那隻蜷在袖管裏的小手,“走吧,回班去,他們倆個得聊很久呢!”
“呃……”黎落兒垂著腦袋,小臉酡紅,跟著那雙大手,跟著那個人,並排走在清晨的校園裏。
隻是不知,她那小臉,是被這老天爺的寒冷天氣凍的還是因為不好意思而羞澀。
那一天,陳誌泉拉著黎超一起去吃了早點,而且一直到早讀結束才各自的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