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尉支持張子房一萬人馬?”項梁雖然喝了不少酒,神智卻十分清醒。他端著水的手停在半空中卻沒有喝,偏著頭有些不太敢相信的看著項伯。項伯臉色緋紅,酒氣薰天,他十分懷疑他喝高了,聽得糊塗,說得也糊塗。

“是……是的。”項伯大著舌頭,用力的點點頭,竭力想證明自己還沒有醉。可是項梁越看越覺得他喝醉了,他笑了笑,將目光轉向了項莊。項莊當時一直坐在項伯的身邊,他雖然也喝了些酒,但是並沒有喝醉,想必應該能聽得清張良究竟是怎麽說的。

“不錯。我也聽到了。”項莊肯定的說道,“而且共尉就坐在不遠處和子異說話,他們也聽到了。”

項佗連忙點頭,表示項莊所言不虛。

項梁有些遲疑了,他放下了水杯,雙手扶著大腿,低著頭沉思了片刻。韓國的故地在穎川郡、三川郡一帶,如果讓共尉的勢力滲透到那邊去,對他來說並不是好事。共尉占了泗水、東海兩郡,他不好硬插一杠子,隻好向西發展,項羽受命過江,準備收複陳郡之後再取穎川郡,如果張良帶著共尉的人馬去複興韓國,那項羽就不好去奪穎川了,共尉的地盤是不是太大了些?

項梁有些後悔了,當初張良向他請求的時候,他隻是口頭答應了支持,卻沒有立即付諸行動,想著拖一拖再說。萬萬沒能料到共尉這個傻瓜蛋卻這麽大方,一出手就是一萬人。

他很有錢嗎?

遇到這麽一個不按常理行事的家夥,還真是頭疼。項梁有些撓頭了,他想了好一會,才萬般無奈的抬起頭對項伯說:“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能落於人後,也支持他一萬人馬吧。”

項伯意猶未盡,想了想說道:“和共尉一樣,好象也顯不出我們的誠意啊。”

項梁氣苦,這個項伯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一萬人是什麽概念,你當是一千人啊?他瞪了項伯一眼,舉起水杯恨恨的喝了一大口。項伯被他一瞪,酒有些醒了,不敢再說,心虛的低下了頭。

張良得到了兩萬人馬,心火燒得更旺了,一刻也呆不下去,隻想著盡快回到韓國。他向共尉辭行,共尉見他複國心切,也不好強留,隻得好言相慰。他讓趙青、周賁二人跟著張良,張良知道這兩個人是共尉的心腹,能力都不錯,知道共尉是真心幫忙,心裏十分感激。共尉親自把他送到城外,依依不舍,直送出三十裏去,張良堅決推辭,這才揮手而別。張良帶著兩萬人走了,他要回去複國,共尉不知道自己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以張良的能力,再加上兩萬人馬,韓國會不會複興?自己是不是已經擾亂了曆史的進程?他不知道,他隻知道,以目前的情況,這麽做是最好的辦法。

共尉送走了張良,回到城裏,頗有些意興闌珊。他剛想躺下休息片刻,共夫人急匆匆的闖了進來,一臉焦急的說道:“阿尉,可看到阿喬了?”

共尉見娘神色有些緊張,連忙坐了起來,把娘扶到旁邊坐下,不解的問道:“阿喬不是和白媚她們一起陪著公主嗎?”

“沒有。”共夫人氣喘籲籲的說,“以前這丫頭總在我眼前轉,今天卻一直沒有看到她的人影,我這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空落落的,象是少了點什麽。我本來也以為她在陪著公主,剛才阿媚讓木不韋來請她,我才覺得不對勁,到處找她也沒找著。”

“娘,你別急,我讓人找找,說不定又帶著人到哪兒瘋去了。”共尉安慰著娘,連忙安排人去找。共喬生性活潑,這些天春暖花開,城外風光不錯,她經常出去踏青,說不準又一個人去玩了。

“將軍……”杜魚結結巴巴的叫了一聲,看了一眼焦急的共夫人,又膽怯的看著共尉,欲言又止。共尉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她在哪兒?那就快說吧,沒看到我娘這麽著急嗎?”

杜魚苦笑了一聲:“我怕我說出來,夫人更急。”

共尉又好氣又好笑,作色吼道:“別磨蹭了,快說。”

“其實……”杜魚咽了口唾沫,搓著手說道:“昨天……昨天晚上,小姐來找我,問……問我子房先生的行程安排。”

“子房先生?”共尉莫名其妙,“她問子房先生的行程幹什麽?送行?今天沒看到她啊。”

“正因為如此,屬下才懷疑,她不是為了送行,而是……而是偷偷跑了。”

“偷偷跑了?”共尉還沒會過意來,就連共夫人也愣住了,一時沒有搞明白杜魚究竟在說什麽。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看著杜魚,看得杜魚的心裏直發毛,話越發的說得不利索了。“將……將軍,夫……夫人難道沒……沒看出來嗎?”

“看出來什麽?”

“小姐……小姐的心思。”

“小姐的心思,小姐有什麽心思?她……”共尉忽然明白了,他一把撲過去揪住杜魚的領子,單手就把他提了起來,大聲吼道:“你說什麽?我妹妹她……她……”

杜魚被他勒得小臉通紅,根本說不出來,隻是連連點頭,拚命的想拉開共尉的大手。

“不會吧?”共尉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他放下了杜魚,任由杜魚縮在一旁咳嗽,他看著共夫人,共夫人也在看著他,兩人都傻了。共喬看上了張良,居然還私奔了?張良那可比共敖還要大幾歲呢。一想到張良叫共敖嶽父,然後共尉要叫張良妹夫,共尉就覺得這特別荒唐。

“你怎麽知道的?”共尉忽然扭過頭,怒氣衝衝的瞪著杜魚。杜魚吃了一驚,莫名其妙的臉紅了。他小心翼翼的說道:“自從將軍那天說子房先生就是當年刺殺始皇帝的那個刺客之後,小姐就變了模樣,整天在子房先生身邊轉悠,將軍……沒看出來嗎?”

共尉連連搖頭,不過心裏卻豁然開朗,怪不得這些天看著共喬有些奇怪呢,不象以前一樣跳脫了,仿佛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似的。圍著張良端茶倒水的,十分殷勤,共尉本來以為這是因為張良有學問,又是個英雄,所以她崇拜他,萬萬沒有想到共喬居然是看上他了。不過看張良那個樣子,他的心思全在複國上,恐怕對共喬的心思隻怕是一無所知。

這可怎麽辦?共尉擔心的看著共夫人,共夫人愣了半晌,忽然拍著大腿大哭起來。“這傻孩子,怎麽這麽笨啊,韓國那是什麽地方?那裏秦軍多如牛毛啊,連宋留都被秦人砍了腦袋,她一個女娃娃跑到那兒去,怎麽還能活啊。我的傻閨女啊,你怎麽這麽傻啊……”

共尉心裏本來就亂,再被娘這麽一哭,更是亂了。他在大帳裏轉了兩圈,忽然停住了腳步,雙眼赤紅的瞪著杜魚:“杜魚,現在升你為百人將,從貼身親衛中抽調一百人,立刻趕上去保護小姐。”

杜魚嚇了一激零,還沒來得及說話。共尉已經衝出了大帳,對門口的親衛劉拒大聲喝道:“快去,讓班玄立即來見我。再去找夫人調十個女衛來,快!快!”

劉拒應了一聲,飛奔而去,不大一會兒,班玄氣喘籲籲的趕來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共尉虎著臉對他說:“你立即帶你的手下,跟杜魚一起去追小姐。杜魚貼身保護小姐,你做她的親衛將,她到哪裏,你們到哪裏,護著她平安歸來,我保你們一生富貴,要是出了差錯,你們……”共尉咬了咬牙,沒有再說下去,可是眼睛裏的凶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班玄和杜魚連忙跪倒在地,大聲說道:“末將一定以性命保護小姐的安全。”

“嗯。”共尉扶起二人,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苦笑著說:“我妹妹的性命,就拜托給二位了。”

“請將軍放心,小姐在,我們在,小姐……”杜魚啪的一聲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聲音大得有些走音:“我們就是赴湯蹈火,也要護著小姐安全。”

“最好不要赴湯蹈火,安安全全的最好。”共尉無奈的搖了搖頭,見白媚帶著十個女衛飛奔而來,連忙迎上去把情況說了一遍。白媚也有些意外,卻沒有亂了方寸,她眨了眨眼,轉身去安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共夫人:“娘,你放心好了,子房先生足智多謀,周、趙、班三位大人勇猛善戰,杜魚侍候阿喬又多時了,有他們護衛阿喬,一定不會有事的。”

共夫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拉著白媚的手臂哭成一團。共尉顧不上多說,立刻吩咐班玄他們起程。不過半個時辰,一千多騎潑風般的衝出了大營。

“這臉丟大了。”共尉摸著臉,無可奈何的說道。

“有什麽丟臉的?”白媚白了他一眼,嗔道:“不就是年齡大一點嗎,顏征在和阿喬一樣十七歲,不是還嫁給七十多的叔梁紇,生了孔夫子?看中了就去爭取,有什麽好丟臉的。”

“呃——”共尉無言以對。白媚連孔聖人的父母都搬出來了,恐怕就是孔鮒也沒法反駁,更別提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