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親衛將剛剛烤好的魚送了上來,火候正好,外焦裏嫩,上麵還灑了些不知名的香料,聞起來更是香氣撲鼻。心情頗為鬱悶的項羽一聞之下,竟是被吸引住了。

“大王請。”那個親衛端上幾個小碟放在項羽麵前,然後躬身行了一禮,退了下去。項羽看看那幾個小碟,卻發現這些並不是自己熟悉的調料,他不知如何用法,隻得茫然的看著共尉。共尉卻是開心的拍了拍手,直接從盤中抓起魚,就著小碟中的調料蘸了蘸,然後張開大嘴,一口就咬下了大半條魚,三嚼兩嚼,便咽了下去,項羽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接連吃掉了兩條魚,這才有空抬起頭來,好奇的看著項羽,擺手示意道:“兄長快吃,這烤魚就是要趁熱吃才脆,涼了,就不好吃了。”

項羽看著共尉那副八輩子沒吃過好東西的勞酸樣,哭笑不得,伸手拿起案上的竹箸,在案上頓了頓,剛要去夾盤中的魚,共尉卻又叫了一聲:“別用箸,就用手,用手才痛快。”

他一邊說著,一邊左右開弓,說話的功夫,又是兩條魚下了肚。項羽看得目瞪口呆,便也放下竹箸,用手拿起魚蘸了些調味,試探的嚐了一口。魚烤得正好,魚皮焦脆,魚肉滑嫩,一口咬開,魚肉的香味便撲鼻而來。而那些調料又恰到好處的去了魚的腥味,果然是讓人食欲大開。

項羽連連點頭,也很快吃完了一條魚,臉上浮出一抹笑容,讚了一聲:“果然好味道。”

那廂共尉已經將盤中魚一掃而空,正眼饞的看著親衛,聽項羽這麽說,才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才吃了一條,不禁仰天大笑:“兄長果然是貴族之後,吃起東西來細嚼慢咽,不似我這等閭左氓隸,隻知道大塊朵頤,也不管是不是貽笑大方。”

項羽微微一笑:“賢弟何必拿這話來挖苦我?你現在是堂堂的西楚王,很快就要富有天下,可不是當初的閭左了。而我,卻愧對我項家的列祖列宗……”他本來還是笑著說的,可是說到後麵一句,卻不免的心酸起來。項梁臨死之前,要他振興項氏,借著這大好機會,建立屬於項家的王朝,沒想到幾年的功夫,項家王朝就象個泡泡,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就破了,而他卻要連項家祖宗的血食都保不住了。一想到此,就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嗓子似的,後麵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而剛剛覺得美味的烤魚也變得如同木屑一般難以下咽。他愣了半天,長歎一聲,頹然的放下了手中的魚。

“兄長為什麽不吃了?”共尉熱情的連連相勸:“我看兄長有些瘦弱,一定是做王太辛苦了,要多吃點,補補身子。”

“賢弟,休要取笑。”項羽苦笑一聲:“我這個王……當得實在是……實在是……唉,還是不提了吧,提起來,徒惹人笑。”

“誰笑?”共尉大大咧咧的一揮手,不以為然的搖搖頭。說話間,親衛又送上一盤魚,他一邊抓起魚大嚼,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你這王當得好不好,自有後人評說。不過,要以兄弟我說呢,你倒還不是最差的。”

項羽抬起頭,有些惱怒的瞪了共尉一眼。共尉正忙著吃魚,根本沒看他,所以他那能讓萬人倒退的一瞪,對共尉根本一點作用也沒有。共尉繼續說道:“其實後人也說不清。看人挑擔不吃力,他們沒當過王,又怎麽知道當王的難處?隻會說些輕飄飄的廢話罷了。”

“他們雖然沒當過王,可是,有賢弟這樣的明君在側,他們還不會比較嗎?”項羽撇了撇嘴,暗帶譏諷的說道。共尉一邊啃魚,一邊抬起眼皮看了項羽一眼,笑了:“兄長,你也變了。”

“我變什麽了?”項羽一時搞不清共尉說的是哪一方麵,有些茫然。

共尉扔下手裏的魚骨頭,舔了舔手指,又在旁邊的銅盆裏洗了洗手,接過手巾擦了擦,然後坐直了身子,歎了口氣,有些失望的說道:“政務煩心,軍務又繁忙,讓人好生無聊,這才約兄長一聚。當此秋高氣爽、水清魚肥的良辰美景,兄長卻語帶機鋒,全無當年任性使酒的爽快,實在讓我,唉——”他長歎一聲,站起身來,看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水麵,半晌無語,失落的心情溢於言表。

項羽聽他說起當初兩人在彭城的情景,也有些黯然。那時他經常到共尉府中喝酒、比武,共尉當時還有傷,但是隻要他去,共尉從來不推辭,每次都是不醉不歸。那時是多麽暢快啊,可是現在,他看著共尉的背影,忽然有些歉意。他站起身來,從案上取過自己的酒爵,又從共尉的案上取過他的酒爵,然後走到共尉麵前,將共尉的酒爵遞到他手中,接著將兩隻酒爵一碰,示意了一下共尉,然後一仰脖子,一飲而盡,一手抹著胡子上的酒漬,一手向共尉亮出了爵底。

共尉看著依稀又見幾分當年豪爽模樣的項羽,微微一笑,也仰起脖子一飲而盡,同樣向項羽亮出了爵底。兩人對視了片刻,不約而同的放聲大笑。

他們倆的笑聲都是中氣十足,不僅台下的親衛們聽到了,就連稍遠些的陷陣營將士都聽到了。他們好奇的向台上看來,見共尉和項羽二人手握酒爵,站在台邊一副相見歡的模樣,都有些糊塗了。這兩人是來拚命的,還是來敘舊的?

連喝幾杯酒,兩人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在彭城剛剛結交時的樣子,大口大口的喝著酒,大塊大塊的吃著魚。在共尉的相勸下,項羽也不顧形象的用手抓著往嘴裏塞,直到杯盤狼藉,兩人看看對方的樣子,忍不住又相對大笑。

見項羽心情不錯,共尉又笑著把話題扯了回來:“兄長,你以為我這王當得舒服嗎?”

項羽雖然提到這個話題有些不舒服,可是幾大杯酒下了肚,倒也不象開始那麽明顯了,他半開玩笑的說道:“你這個王如果還不舒服,那還有誰舒服?難道是田榮、韓成?還是臧荼、陳餘?”

共尉滿麵笑容,放下酒杯搖了搖頭:“不瞞兄長說,要論舒服,我這個王還真不如田榮、韓成他們舒服。他們不用操心政務,不用麵對成堆的書牘,不用聽那些自以為是的儒生們嘮叨,而我呢?不操心政務,就失了做王的本份,不看書牘,就不能知治下事,不聽儒生嘮叨,就是拒諫。你是不知道,孔子魚那個老頭……唉,我也就是在這裏敢這麽說他,如果是在鹹陽,他又要在太學聲討我了。”共尉搖著頭,一臉的痛苦模樣,仿佛他這個王簡直是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一般。

看著共尉這樣子,項羽忽然有些興災樂禍,他笑眯眯的說道:“那是你自己找的,要不是你自己把他擺那麽高,他至於敢這麽蹬鼻子上眼?剛才你說我瘦了,依我看,你也胖不到哪兒去,是不是被那老夫子折騰的?”

“不然。”共尉一抬手,正義凜然的打斷了項羽的話:“我是被他們折騰得瘦了,可是我治下的百姓卻因此胖了,以我一人之瘦,換天下之肥,值得!”

項羽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沉吟著,苦笑了一聲:“賢弟,我現在有些知道為什麽你的關中恢複那麽快了。你這個做王的,能為了百姓而自抑至此,古往今來,又能有幾個?”

共尉長歎一聲:“兄長,你是貴族出身,雖然在外流亡了不少看,算是知道些民間疾苦,可是,你了解到的,隻是看到的,聽到的,而我不一樣,我自己就是個黔首出身,百姓的苦楚,我知道得一清二楚,這古往今來從來沒有過的大秦帝國為什麽轉眼之間就崩潰了?如果不讓百姓活下去,那麽百姓也不會讓我這個王安安穩穩的當下去的。”

“這是什麽話?”項羽不讚同的搖了搖頭:“尊卑有序,貴賤天成,黔首勞作以養君子,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施仁政,那是你的仁德,可是卻不應該是因為怕他們造反。如果他們膽敢犯上,那自有尺一律、三尺劍在,又焉能容他們胡作非為?”

共尉笑了笑:“那你我起兵反秦,又是什麽?”

項羽哼了一聲:“那是秦失其德,天自滅之。我們趁勢而起,是替天行道,可不是悖逆犯上。兄弟你連這點天命都不知道,難怪你這王當得辛苦了。”

共尉還是不生氣,他需要的就是把項羽繞到這些圈子裏來的,現在項羽主動跳進來了,他正中下懷。他連連搖頭,一副對項羽的話很不以為然的樣子,擺手打斷了項羽:“這麽說,我們都隻是在遵照天命行事,所有的這一切,上天早就安排好了?”

“那當然。”項羽不假思索的應道。

共尉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兄長以為,天命究竟是在你,還是在我?”

項羽一下子噎住了。他瞪著共尉,這才發現自己不經意之間就被共尉繞進了埋伏圈。天命在誰,這不是很清楚嗎,可是他應該怎麽辦才是遵從天意?剛剛還很流利的嘴一下子結巴起來,他想來想去,好象也找不出一個自圓其說的說法,隻得撇了撇嘴,擺出一副不屑回答的樣子,悶頭喝酒。

“其實呢,依我看,你確實也不是當王的命。”共尉不依不饒,又跟著刺了項羽一句。

項羽本想反駁他,可是一想,自己都這樣了,還爭個什麽故事啊,不是就不是吧。一想到此,他也不回答,繼續大杯大杯的喝著酒。

共尉恍若未見,他轉著手裏的酒杯,慢條斯理的繼續說道:“你當了五年東楚王,東楚的百姓沒有一天能過上安穩日子,男子被征發來打仗,戰死沙場,女子在家養老育少,還要種地,辛苦勞作的一點糧食,也要被你手下的那些官吏強收來供給你的大軍。如果不是你從敖倉弄了不少軍糧走,恐怕你連今天都支撐不到。不用我來,你治下的百姓,也會再次揭竿而起,再行當初我等在大澤鄉做的那些事。”

“哼!”項羽歪了歪嘴,不屑一顧,可是心思卻不由得跟著共尉的話走了。他反思自己稱王的這段時間以來所做過的所有事情,好象除了打仗,確實沒有為改善民生做過任何事情。共尉的話雖然很尖刻,但基本上是實情,東楚一直保持著三十萬大軍的規模,再加上大量征發的民夫,可以說家家有人當兵也不為過,女子在家擔當勞動主力也是事實。

不想則已,一細想,項羽真的驚出了一身汗。自己的東楚和暴秦有什麽區別?秦始皇也是驅使天下人征戰四方,他也是驅使治下的百姓年年打仗。相比起來,秦始皇還南征北越,北驅匈奴,而自己呢?不過五年時間,就要淪為階下囚了。

難道自己真的不是做王的材料?項羽冷汗涔涔,卻不肯服輸,他給自己打氣說,自己是王,不需要那麽精通政務,隻要他平定了天下,自然會有臣子幫他打理政務。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又被他自己否定了,自己帳下有能管理政務的嗎?全是衝鋒陷陣的武夫,能管理民政的,卻找不出幾個,象西楚的陸賈、吳巨、蕭何那樣的臣子,他的手下更是半個都沒有。

五年了,怎麽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項羽想來想去,最後隻能悲哀的接受了共尉的觀點,他沒有做王的天命,他不會是有一個好的王,他連贏政那個暴君都不如,“彼可取而代之”這句話,隻是一句無知的瘋話。他不是沒有機會,機會送到了他的麵前,可是他卻沒有能力抓住它,隻能又眼睜睜的看著機會溜走了。

天命不在他。

季父看錯了,亞父也看錯了。

項羽忽然之間萬念俱灰,心底那一絲殘存的僥幸不經意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共尉一直注意著項羽的臉色變化,見項羽的臉色越來越沮喪,越來越陰沉,他知道項羽的信心在一點點的崩潰,而他的氣勢也隨著信心的崩潰而漸趨變弱。

“我承認,治國我不如你。”項羽抬起頭看著共尉,一字一句的說道:“所以東楚敗給了西楚。”

“東楚敗給了西楚?”共尉一笑,斜著眼睛看著項羽,仔細玩味著這句話。他從項羽的話裏聽出了另外的意味。

“是的,如果我東楚也有和你西楚一樣的賢臣,最後的勝負恐怕就是另外一副模樣了。”項羽冷笑了一聲,剛剛弱了些氣勢忽然又報複性的反彈上來,變得更加強悍。

“你說的是陸賈他們幾個?”共尉嘴角掛著一絲笑,項羽的反彈正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這麽簡單就治服的項羽,那項羽就不是項羽了。

“當然。”項羽既像是在自責,又像是在憧憬的說道:“如果我朝中也有幾位這樣善於治民的臣子,以我東楚的領地,又何弱於你西楚?”

“嗯,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你東楚也兵精糧足,百姓富庶,你就能打贏我了?”

“難道不是嗎?”項羽反問道。

“不見得。”共尉直截了當的給了項羽一個否定的答複。項羽眼中怒氣陡生,剛要發火,卻又想起眼下自己的處境,敗已經敗了,說那些沒用的幹什麽,隻能給人當笑料罷了。現在能做的,就是看看共尉又有什麽歪理。

“不見得。”共尉又重複了一下剛才的結論。迎著項羽冷峻的目光,他豎起了一根手指頭:“我們說過了治民,再來說說治軍。想來兄長的意思一定是說,你雖然輸在治民上,可是治軍,你還是很在行的,是不是?”

項羽昂起了頭,挺起了胸,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那副神情卻明白無誤的表明了他的回答。

“那好。”共尉又豎起了第二根手指頭:“兄長說說看,你手下有哪些人是能帶兵的。”

項羽微微一笑,撇了撇嘴:“那太多了,桓楚,龍且,周殷,周蘭,項佗……”

共尉麵帶微笑,一聲不吭的看著項羽,一直等到他說完了,這才慢聲細語的說道:“桓楚一敗於濟北,二敗於胡陵,算不得能將。”他的話剛說完,坐在台邊的桓楚臉就黑了。

“龍且,被臧衍和陳餘割了腦袋,不行。”共尉又搖搖頭。

“第一次丟了南郡的,就是周殷吧?他們兄弟,好象沒有什麽戰績值得誇耀,也不行。”

“項佗……”一說到項佗,共尉忍不住的笑了起來,似乎覺得把項佗算作能將最可笑似的。“項佗先後在韓信和周叔手下吃過苦頭,現在是周叔的手下敗將,這樣的人在東楚也算是能將嗎?兄長,不要拿這些人來說事,你再想想,能不能挑出一兩個和韓信、周叔、張良相提並論的。”

項羽啞口無言,這三個人正帶著大軍圍城呢,他要挑得出來一個,至於這麽憋屈嗎?

“真要說會打仗的,東楚隻有一個還勉強。”共尉左手握成拳,然後伸出一根指頭,指了指項羽:“你!東楚也就是你,勉強算是會打仗了。”

項羽被共尉這句話刺激得一下子麵色脹紅。會打仗,還是勉強算是會打仗,與其說是共尉在誇他,不如說共尉在罵他。項羽再也忍不住了,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拔劍出鞘,指著共尉喝道:“依我看,西楚最能打的,不是什麽韓信、周叔,而是大王。項籍不才,願意向大王請教一二。”

台邊坐著的幾個人一看,都站了起來,不由自主的按著腰間劍柄。桓楚剛才被共尉損了,更是惱火,直接把劍拔了出來,作勢就要撲上去。虞子期橫跨半步,擋在了他的麵前,季布剛要動,李昶也嘿嘿一聲冷笑,身體微躬,如同一隻作勢的豹子,隻要季布再向前半步,他會就毫不留情的衝上來,將他撕成碎片。台下的蕭公角和丁固一看,立刻揚劍出鞘,放聲大呼。三百親衛營齊聲大喝,就要往台上衝。虎賁營毫不示弱,亮出了手弩,手指搭上了懸刀。

遠處的陷陣營和虎豹騎、羽林騎一見這邊要動手了,立刻鼓聲大起。羽林騎左右司馬李必、駱甲揚聲大喝,一千羽林郎跟在後麵急馳,一邊將長戟和硬弓抄在手中,一邊繞著項羽的三百親衛飛馳,隻等一聲令下,就要衝進來急射。

所有人都做好了戰鬥的準備,隻有共尉穩若泰山的坐在案前,看著橫眉冷目的項羽,皺了皺眉頭:“你怎麽還是那麽性急,話還沒聽懂就要動刀動劍的。”

“大王的話還不夠明白嗎?”項羽冷笑一聲,一振手腕,手中的長劍發出一聲清吟:“既然大王認為我東楚沒有一個能打,那我就向大王討教一二,看看什麽才叫能打。”

“打打打,你就知道打。”共尉沒好氣的罵道:“我說打仗,你說打架,是一回事嗎?”

“怎麽不是一回事?”項羽一下子愣住了。

“歸你項家還是世代為將的。”共尉氣極反笑,翻了翻眼睛,反問項羽:“打仗和打架是一回事嗎?看來我說你勉強還會打仗都是高估你了。你就是個好勇鬥狠的匹夫,隻知道上陣搏殺,卻不知道排兵布陣,運籌帷幄,怎麽可能是一個好將軍?”

項羽這才明白自己搞混了,他站在那裏,進也不似,退也不似,尷尬的看著共尉,又看看手中的劍。桓楚等人就等他動手呢,可是等了半天,羽林騎和陷陣營都將親衛營圍上了,項羽還是站在那裏沒有行動,他們都愣住了,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再說了,就算要打架,你難道就準備用這口劍來殺我嗎?”共尉趁著項羽進退兩難的時候,站起身,沉下了臉,陰森森的對項羽說道。

項羽低頭一看,頓時麵紅耳赤,羞愧難當。他手裏握的這口劍正是共尉送的,上麵還有共尉刻的銘文。可是,現在他卻打算用這口劍要來殺他。

項羽手像是被燙著了一般,不由自主的鬆開了劍。長劍落地,顫了兩顫,似乎不勝哀痛。

共尉緩步走上前去,低下頭,撿起劍來,右手輕輕的從劍身上撫過,仰天長歎,反手從自己的腰間拔出另一口劍,用一種悲傷的眼神看著這兩口劍,聲音如清冷的清風一樣掠過項羽的心頭。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沒想到,今天要斷的,卻是我的心。如此不祥之物,留他何用?”他喃喃的囈了兩聲,慢慢的抬起頭,衝著失魂落魄的項羽一聲怒吼:“留他何用?”

話音未落,他舉起長劍,猛力互擊,兩口劍發出一聲響亮的哀鳴,齊齊斷為兩截。斷劍落在項羽腳下,兩口劍上一模一樣的銘文象是針一樣刺痛了項羽的眼睛,更是刺痛了他的心。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