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需要靜養,可國不可一日無君,這可怎麽辦?”宋誌滄歎氣,麵帶愁容。

傅霽臉色不變:“自然是有內閣諸位閣老以及朝內重臣決定,此事不需要宋大人操心吧。”

宋誌滄沒接話,笑眯眯地看著他,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任何一點他對皇位有野心的情緒,但是沒有。傅霽就像是一尊石像,站在床頭,沉靜寡言,任何人都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將軍真是事不關己,才能說出此話吧。”宋誌滄已有所指,“皇上病重,事關江山社稷,怎麽被您說得像是和你我絲毫不關的事呢?”

就差沒直說傅霽在其位,未盡其職了。

“我是武將,保家衛國便是我的使命,我自然不會關注朝堂上的紛爭,自然也不會如宋大人您這樣關心‘國事’。”傅霽臉上嘲諷意味愈濃。

宋誌滄麵不改色,笑著奉承:“不敢當,隻是盡了自己的責任罷了。”

傅霽冷哼一聲。

宮人在外麵唱道:“太後娘娘,淑妃娘娘到——”

宋誌滄臉色微凝,挪動步子走到傅霽身邊,和他一同行禮:“微臣參見太後娘娘、淑妃娘娘。”

兩個妝容精致、雍容華貴的後宮女人進來了,身後魚貫一群丫鬟。

為首的發絲微白,保養得當,臉上還是不可避免地長滿了皺紋。身處高位許久,太後一身雍容華貴的氣質是身旁淑妃無法比擬的。

淑妃妝容得體,麵色容光煥發,撫摸著小腹臉上洋溢著慈母的笑。

“你們都起來吧。”

太後揮手平禮,走上前去,先是看了眼傅霽,目光才轉到他身邊的宋誌滄身上。

“許久不見,宋大人依舊一如當年英姿煥發,魅力不減當年啊。”

宋誌滄進退有度:“太後娘娘謬讚,臣是男子,十幾年過去怎麽還會和當年一樣呢?隻是十餘年未見太後娘娘,娘娘容姿才是不減當年,雍容華貴猶如盛世牡丹。”

太後笑了,臉上的肌肉明顯放鬆下來,顯然宋誌滄這番話說到她心坎裏去了。

“皇帝現在情況如何了?”她問旁邊的太醫。

太醫將之前和宋誌滄說的話再重複了一遍,拿手袖擦擦額角的冷汗。自己剛剛在這裏聽見了宋大人和鎮國將軍的對話,宋大人野心不小,自己聽到了不該聽的話恐怕是難保小命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太後頷首,然後坐在皇帝榻前,輕聲呼喚,“皇上,皇上?”

淑妃站在旁邊,手摸著小腹。

傅霽目不斜視,卻注意到宋誌滄往顧遷芝身上掃了好幾眼,不,準確的說是往她肚子方向掃了好幾眼。

他皺眉,微微上前一步,擋住他們二人暗傳眼神的視線。

淑妃和宋誌滄這才恍若無事發生地轉開頭,紛紛望向**纏綿病榻的皇帝。

皇帝在太後的呼喚中緩緩睜開眼,緩緩抬手:“母,母後……朕這是在哪?”

淑妃上前一步,半跪下來,將自己的臉貼在皇帝手上。

“皇上,這是在乾寧宮,您的寢宮。”

“哦……”皇帝的手在她臉上滑下,“朕記得朕還在接見宋誌滄……”

宋誌滄從床幔邊上前一步:“皇上,微臣在這裏。”

他目露擔憂:“您之前突然暈過去,臣見了是心驚膽戰不已。您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微臣難辭其咎,相信昭陽在天之靈也不願意看見您這樣憔悴病重的模樣。”

說到昭陽,皇帝眼睛逐漸濕潤,帝王落淚分外動人心腸:“昭陽,昭陽……嗚嗚,朕的皇妹!昭陽啊!”

太後也紅了眼眶,抓住他的手。

“皇上節哀,昭陽去了,還有我們這群人陪在你身邊啊。”

她目光移向床榻邊的淑妃:“淑妃如今也有孕了,您就算是再傷心,也要為她腹中懷的皇子振作啊!”

“皇子,朕的皇子……”他朝顧遷芝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目光卻陡然落在一邊傅霽的身上,神情一愣。

以前他覺得傅霽眼熟,以為是因為他像其父親的緣故。隻是太後和自己挑明後,他越看傅霽越覺得他像是傅皇後。

傅霽站在床頭,沒有看皇帝和太後幾人互訴衷腸的場麵。他目光平視著殿門,腰間掛著佩劍,氣宇軒昂周身氣場淩人。

從皇帝角度,他在傅霽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皇上,皇子在這裏,”顧遷芝拉著皇帝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吸引回他的注意力,“如今皇子還小,需等到五六個月大時,皇上就能感受到他了。”

皇帝不知自己情緒為何有些興致缺缺。

他抽回手:“哦。”

顧遷芝和太後對視了一眼,垂下眼睫,眼中有隱晦的光閃過。

太後卻還以為是她累了:“皇上,淑妃出來這麽久也累了,不利於養胎,就讓她先回去吧。”

皇帝點頭表示應允。

皇帝再次重病在床,顧遷芝懷有身孕留下來也照顧不到什麽,太後也就起身帶著宮人一起送她出去。

大殿內又隻剩下皇帝、宋誌滄、傅霽三人。

傅霽站得直挺挺得猶如背景板不說話,宋誌滄卻率先打破了僵局。

“皇上,您現在可覺得還有哪裏不舒服?”

皇帝搖頭:“老毛病,朕這個身體沒用。如今皇子各個都難當大任,朕的江山該怎麽辦啊。”

宋誌滄心想這還不是你之前打壓朝臣,打壓自己的皇子,現在自己老了才想起後繼無人。

“皇上有朝中老臣,有邊關重將,就算皇子難堪大任,也會有朝臣扶持的。”宋誌滄安慰皇帝,“太醫囑咐皇上最好還是不要憂思憂慮,需要好生養聖體。”

皇帝沒說話,隻是臉色不太好看:“你難得進宮一趟,卻讓你看到朕體力不支的模樣。愛卿放心,就算今晚朕去不了你的接風宴,也會派李德明代表朕去給你陪酒。”

李德明,是皇帝身邊的得臉太監李公公。若說林紹流是前朝得皇帝青眼的人,那李公公就是太監中最得皇帝青眼的公公。

宋誌滄笑道:“臣的榮幸。”

“朕乏了,你先下去吧,朕要和傅將軍說些話。”皇帝不準備再和他虛與委蛇,揮手讓他退下。

宋誌滄走後,大殿內隻剩下了皇帝和他兩人。

皇帝凝視著他的眼神,其中蘊含著諸多情緒,一開口便是:“這次朕麻痹宋誌滄,你隨機應變,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