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展媛今日頭戴一頂深藍色的綢緞帽,裹著一件樸素的藍色披風。
聽見小沙彌的話,她緊跟著忠勇侯夫人,小心地跨過青石階梯,踩在柔軟的薄霧上。
小沙彌的腳步輕盈,向林展媛和忠勇侯夫人微笑,寧靜淡然。
“施主,住持聽聞您們今日要來,已經準備好在大殿中等候,還請隨我來。”
忠勇侯夫人一手舉著鮮花,一手緊緊拉著林展媛手,口中不住“阿彌陀佛”地喊著,對那小沙彌慈眉善目地笑。
“既然如此,那便多謝小師傅了。”
終於他們來到內殿前的紅門前,眺望著那宏偉的大殿。燭光閃爍,香煙嫋繞,使得這個地方顯得莊嚴而威嚴。
有香客正在燒香,口中不住念叨著所求之事,滿麵虔誠。
小沙彌抬起右手,輕輕敲響紅門。隨著沉穩的聲音傳出,大門緩緩打開。他們緩步進入內殿。
“師父,林香客來了。”
隨著他的話,在內殿的昏暗角落裏,一位留著頭上印著六個戒疤的和尚緩緩睜開眼睛。
隻見他白眉白須,神情平和中透著一絲佛性,儼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
“攝心見過忠勇侯夫人、小姐。”
他的聲音古樸而莊重,猶如叩響心靈的鍾聲。
“貧僧早知會有這天,所以一直在此等待。”
林展媛隨著忠勇侯夫人,脫下帽子,將鮮花放在佛像前,然後鞠了一躬。
“大師,”忠勇侯夫人這才將目光落在一旁等待的攝心禪師身上,“我最近一直心慌難眠,瞧醫師也說我身體沒問題……我想請您幫我看看。”
她的話說得隱晦,身邊又帶著家眷,攝心禪師恍然。
“這是自然。”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了林展媛的身上,微微一怔。
“大師,您看出什麽了嗎?”忠勇侯夫人急切問道。
攝心禪師捋胡不語,眉頭深深皺起,似乎是為了確認什麽,再三將林展媛上下打量。
林展媛原本陪忠勇侯夫人上山便是讓她心安,見攝心禪師這副模樣,也忍不住心髒怦怦直跳起來。
都說靜遠寺是國寺,攝心禪師更是得道高僧,難不成他看出來自己其實是亡魂重生?
“夫人,您的身體無礙,子嗣更是有青雲直上之運。”攝心看了半晌,這才長舒一口氣,“隻是我觀您麵相,夫妻之間有些摩擦,但這不是最關鍵的……您們府上,最近會有血光之災。”
“不過不用擔心,禍福相依,隻要順其自然,事後都會迎來最好的結果。”
忠勇侯夫人一開始還憂心忡忡,聽完他的話,頓時眉心舒展,露出個笑來。
“多謝大師。”
攝心禪師又把目光落在林展媛身上:“這位小姐的命格著實奇怪,本應是早逝的命格,卻又像是有人出手整改,後麵的命數連我也看不清。”
忠勇侯夫人臉色大變,抓緊手中帷帳,驚慌道:“什麽?”
“大師,我女兒還有救沒?我女兒是我的眼珠子,要是她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林展媛無奈地拉住她:“娘,我這不是還好端端站在這嗎?您心情先別那麽激動。”
攝心禪師也緊跟著開口:“夫人您先別激動,貴府小姐的命格已經被人改了……說句不該說的,雖然我看不清她日後的命數,但是她身上纏繞的龍氣做不得假。”
“龍,龍氣?”忠勇侯夫人聲音顫顫巍巍。
這可不是亂說的,一般隻有世代皇帝身上才能有龍氣,她家女兒一屆閨閣女子,怎麽會身懷龍氣?
這要是被外人聽了,林展媛就沒有活路了!
“大師,”忠勇侯夫人立馬上前一步,抓緊攝心禪師的手,“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外人知曉,若是別人知道了,我女兒的命就沒了!”
“夫人不必如此,”攝心禪師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溫和地對她說道,“貴府小姐身上的龍氣稀薄,不像是正常龍氣該有的樣子。”
“比起說您女兒有成龍之命格,不如說皇後的命格已經在她身上流淌。日後不論是誰娶了她,便相當於成了天下之主。”
忠勇侯夫人聽後不禁震驚,她忍不住後退一步,緊緊握住林展媛的手,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
她知道這樣的命運給她的女兒帶來的是榮耀和重擔,一切將從此徹底改變。若是叫外人聽見這樣的言論,林展媛隻有入宮為妃這一條路走。
林展媛也是震驚,前世她確實早逝,難道她能重生,真的是因為身上命格中那絲龍氣護體嗎?
那顧安啟的重生,又算得了怎麽回事?
“孩子,我能和你單獨聊幾句嗎?”攝心禪師轉向林展媛,神色莊重卻充滿慈愛。
林展媛也有滿心的疑惑準備問他,聞言點點頭。
“娘,您和丫鬟們先到殿外,女兒很快就過來。”
忠勇侯夫人更加憂心忡忡了,她目光在女兒堅定的神情上掃過,終究還是點點頭先離開。
“林小姐,就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攝心禪師開門見山,“其實您並不是此間人,而是一道亡魂,是嗎?”
林展媛大驚失色,強忍住心中驚濤:“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佛也知。”
攝心禪師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就變了,他盯著林展媛,眼神犀利而忌憚。
“方才老衲不在您母親麵前揭穿你的身份,是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你既然已經死去,為何不投胎轉世,反而回到了這裏?”
本以為會聽見林展媛的狡辯,卻見她苦笑。
“大師,我心中有怨,知曉自己重回人世能再來一回時,我原本心中的怨恨就放下的七七八八了。”
“我不過是一個女子,我沒有過人的本事能起死複生,死後一睜眼便回到了現在。”
“我不想報複誰,也不想詛咒誰。女子在這世間生活得本就不易,我隻想能好好活下去,施展我的才華抱負。我不願受困於男子後宅,自然,我也會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幫助身邊的女子。”
攝心禪師被她的這番話深深震撼了。
他的眼神有一瞬間變得柔和,似乎是組織了一下語言,他才繼續說。
“原本佛家見到異世亡魂,主張的全是將其送往地府投胎,不讓其擾亂世間。”
“前些日子揚城城破,流民入侵,可後續我不見朝廷官員出麵賑災,卻聽聞忠勇侯府小姐支攤布施......您身懷龍氣,還能有如此胸襟。皇朝有您,實乃有幸。”
林展媛低低垂下首:“能得大師寬恕,展媛羞愧難當,賑災布施之舉,更不值一提。”
“您是天選之人,”攝心禪師長呼一口氣,“去做您認為應當做的吧......皇朝如今若風雨中飄搖小舟,舟身漏水,舟上之人人人自危。”
“若能有一人顛覆那小舟,重新建一艘大船出來。那是能讓百姓安居樂業,最便捷也最穩固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