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展媛支著腦袋思考,沒有第一時間搭話。
上一世自己嫁給顧安啟,身處深宮的顧遷芝便是處處看自己不順眼。
因為自己久久沒能懷上顧安啟的孩子,她更是時常往顧安啟府內塞小妾。
而她身為平陽侯世子妃,總不能說從成親開始,顧安啟就沒碰過她的身子吧?
最後苦水也是一個人咽。
這一世自己特意避開顧安啟,卻依舊沒能逃脫顧遷芝的遷怒。
本以為可以息事寧人,沒想到顧遷芝像是瘋狗一般,看見誰對她弟弟不好,就咬著誰緊追不放。
“中宮的事可以先放一放,想來聖上不會太過為難你。”
忠勇侯夫人見林展媛眉頭緊鎖,還以為她在擔心,緩聲安慰道。
“你身後有鎮國將軍給你撐腰,隻需要不口出大逆不道的話,無人敢動你。”
“事情沒有這麽簡單,”林展媛搖頭,“我在想袁公公出宮,是因為什麽。”
揚城的流民聚集,但是數量還在可控範圍內。之前流民入城後皇帝武裝內城,放任流民在城中搶掠。
如今傅霽把這些流民隔離出揚城城外,皇帝便更是裝作不知道,連個賑災的方案都拿不出來。
要說其中沒有貓膩,林展媛是半分不信。
朝堂文武百官眾多,就算宦官奸臣眾多,總有會有清官站出來諫言安置流民。
除非……林展媛眼皮一跳,皇帝並不是不想賑災,而是故意不出頭。
他這樣做,能給他帶來什麽樣的好處?
“袁公公是中宮內侍,禦前伺候的,他出宮,難不成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忠勇侯夫人聽後也緩緩皺起眉毛。
“總不能是旁人的旨意。”
林展媛目光透過馬車的車簾,望向外麵。
天上飄起了小雨,絲絲縷縷映著燈籠光線迷蒙,空氣中無端透出幾分寒意。
“聖上猜忌心重,要是被他發現什麽端倪,到時候牽連的不僅是我,還有忠勇侯府和將軍府。”
林展媛回頭看忠勇侯夫人。
“娘,恐怕明後日宮中就有東西賞下來,到時候您替我收好,我回頭去找聖上謝恩。”
忠勇侯夫人聽得雲裏霧裏。
得罪了袁公公,相當於同時得罪了淑妃和皇上嗎,為什麽宮中還會傳下賞賜?
不過女兒一向聰慧不顯於人前,現在又是有主見極了,忠勇侯夫人自然是按照她的話做。
“好,娘記住了。”
林展媛笑著窩到她懷裏:“娘,你真好。”
忠勇侯夫人笑著摸她的發髻。
“娘就你和你哥哥兩個孩子,如今你哥哥在鹿山學院進修,一年回不來一次,娘不對你好對誰好?”
提到哥哥林紹流,林展媛臉上的神情複雜了幾分,笑起來。
“對了,好久沒見哥哥,也不知道他在鹿山書院過得如何。”
“娘,不如我們給哥哥修書一封,讓他請假回來我們團聚吧!”
“你呀,別老想著去打擾你哥哥學習。”
忠勇侯夫人點了點她鼻尖。
“他在山上功課繁重,過了今年便是三年一度的會試了,需要好好準備準備。”
林展媛撇嘴,想到今年春節時候林紹流要回來,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見上他一見。
馬車搖搖,林展媛窩在忠勇侯夫人的懷裏,聞著熟悉的香味,漸漸有了困意。
馬車上掛著的燈籠散發出柔和的黃光,將車篷上流蘇的影子映射在地上,如同一群安靜的舞者。
林展媛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在螺娟的伺候下洗漱完畢,散著頭發倚在桌邊看書。
前世她曾在林嫣然的承托下,被世人鄙視笨如豬狗。
後來她為了奪取顧安啟的歡喜,發泄圖強,自學琴棋書畫,想要把林嫣然比下去。最後卻換來他一句“比不上嫣然的一根小指頭”。
林展媛想著前世,合上書頁,心中的那股鬱氣緩緩吐出。
前世自己錯信良人,但是今生的人到底不是前世的那些人。
冤冤相報,又怎能叫前世的顧安啟和林嫣然得到應有的報應?
“在看什麽?”清冷低沉的嗓音一出,林展媛被嚇了一跳,抬眼卻看見此時最不可能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人。
“將軍!”她驚呼。
隻見傅霽身披鐵衣站在她麵前,宛如夢一樣。
他的雙目猶如星火般閃亮,眉宇間帶著一絲鋒芒,宛若刀劍的寒光。
“今晚進城時聽人說你受委屈了,便想先來看看你。”傅霽應了一聲,道。
林展媛的眼眶一熱,眼淚差點掉下來。
之前忠勇侯夫人寬慰她皇上不會計較,都不如此時傅霽一句“你受委屈了”讓她覺得淚目。
“不委屈,”她咬唇,感受到體內心髒突然砰砰直跳髒,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你事情都辦完了?”
傅霽點頭。
他想上前捧起她臉頰,告訴她自己心中思念,又怕嚇到她。
最後還是手指動了動,沒有挪動半分步子。
“你受傷了?”林展媛注意到他胸口緊裹的紗布。
“辦事的時候很順利,回揚城的路上受伏,不過沒什麽大事。”
傅霽抿唇,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發,皺眉。
“怎麽也不把頭發絞幹,明日怕是又要頭疼了。”
看見旁邊凳子上放著的細絹,他順手拿起來,走到林展媛身後,笨拙地替她擦發。
林展媛忍不住僵直了身子,低低問道:“夜深了,將軍是怎麽進來的?”
“你院子邊有棵矮樹。”傅霽言簡意賅。
看來是翻牆。
林展媛默了默。
想到驍勇善戰,在戰場上叱詫風雲的將軍,居然有朝一日會為了一個女子翻牆,怎麽想怎麽覺得好笑。
她便沒忍住笑起來。
傅霽被她笑得耳朵一紅:“咳,你別笑……這是我第一次。”
林展媛不笑了,隻是肩膀抖得更劇烈了些。
傅霽便歎了口氣,由著她嘲笑自己,繼續替她擦拭頭發。
門口螺娟正準備進來伺候,見裏麵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心下一驚,急忙退了出去。
“你怎麽不進去?”紫涵手裏端著要洗的衣物,好奇道。
“噓,別說話。”螺娟將手指放在唇上,然後指了指屋子,“姑爺在裏麵,你待會也警醒點,別透露風聲。”
紫涵立馬捂嘴,眼裏興奮的神色怎麽都掩蓋不住。
二人輕手輕腳,遣散了院子裏其他的下人,跟著退出去了。
“這傷疼不疼?”
林展媛輕輕摸著他胸前的紗布,問道。
她一頭長發如瀑布般流淌,沒有一絲矯飾,黑得如同深夜,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光,如同一幅絲緞。
微笑著問話的時候,眉眼間靈動逼人,仿佛是精怪不經意間露出的原型。
傅霽覺得喉間一陣燥意,有些口渴。
一把抓住她在胸口遊走點火的手,他挑眉凝視她。
“本來是不疼的,但是你問了,我便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