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誰?
張姐怎麽知道!
她隻知道,太太懷孕了,孩子不是你的。
“我、我不知道……”張姐哆哆嗦嗦:“先生,真的不怪我,是太太自己拿了門卡跑的,那個時候我還在睡覺!”
君瀾徹底失去了耐心。
“把人帶走。”
他垂下眸,自然有人把張姐拉著往外拖,身體被人操控的恐懼讓她大腦一片空白,暫時忘了自己的決心,不由自主道:“我、我說!我說!太太她、她……”
“懷孕”二字尚未出口,大門突然傳來嘀嘀兩聲指紋解鎖的聲音。
溫玖一臉疲憊地出現在門口。
她看起來有些髒兮兮,就好像在哪兒流浪了一晚的家貓似的,看起來有點慘。
君瀾心頭猛地一跳,突然覺得時間都被定住了。
所有的恐慌與憤怒在這一刻全部得到了治療,緊揪了一夜的心也慢慢舒緩開,重新跳動了起來。
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你……”
他聲音好輕,就像是怕驚擾了眼前的幻覺一樣,然而溫玖並沒有多看任何人一樣,她眼神都沒有焦距,直衝衝走進來,直衝衝上樓。
君瀾這才反應過來。
管不了其他人,他三步並作兩步跟上去,一把抓住溫玖的胳膊:“你去哪了!”
剛開口,他就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大,跟在吼人一樣。
不自覺放輕了語氣,他態度好了一點:“你昨天沒回來,我……”
溫玖漠然甩開了他的手。
其實從說分開到現在,兩人已經糾纏了很久,但她從未對自己這般決絕過。
君瀾在她眼裏看到了濃濃的疲憊,以及自己不敢相信的厭倦之意。
溫玖是真的累了。
“你怎麽回來了。”她語氣好平靜,就跟從未離開一樣:“現在才八點,你不會是一起床就離開了吧。”
什麽一起床,君瀾昨夜一整晚沒睡!
他昨天把手機交給錢厲後,就一直在忙著訂婚宴會上的各種事情,儀式結束後,陶可歆的父親把他介紹給各位官政要員,君兆臨也排著隊,和他一起給君盛的合作夥伴們敬酒。
這是第一次,他在君家受到絕對的矚目,所有人眾星捧月地圍著他恭賀,而君潮隻配一個人在角落坐冷板凳。
君瀾心中高興,不自覺多喝了幾杯,待領著陶可歆見過各位親戚長輩後,他胃又開始不舒服了。
要是溫玖在就好了。
他用力抵住胃部,看著葉蘭青在各位貴婦中穿梭交際,其他人對她的態度,臉上多了些真誠,眼中少了些嘲諷。
金家人圍坐在君潮身邊,時不時朝他丟過來一個憤怒的眼神,但他們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喝悶酒。
隻有君潮,見他望過來,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朝他舉杯示意。
君瀾笑著回敬一杯。
君兆臨又在叫自己了,他這次要把小兒子介紹給商業協會的副會長。君瀾重新拿了一杯酒,理了理衣服走過去。
和陶可歆結婚,是非常正確的一項決定,一位有家世背景的妻子能夠給他帶來許多加成,而今天,不過是最少的一部分。
三年後,歐洲那邊的產業開始盈利,而他也會擁有更多的政府項目,君盛在他手中會不斷地發展壯闊,直到成為君兆臨再也掌控不了的商業巨獸。
隻有他才是領頭人。
君瀾暫時忘掉溫玖,就跟忘掉了胃部的疼痛一般。等到所有客人盡興而歸,已經下午三點了。
他獨自找了個角落坐下,用力摁住自己的胃部。
有人從後端了一碗溫熱的甜湯遞過來。
君瀾以為是家裏的傭人,頭也不回伸手接過,待到手指觸到對方略粗糙的指骨骨節,方覺不對。
“恭喜你啊,阿瀾。”背後那人坐到自己身邊,泰然道:“今天你太忙了,當哥哥的現在才能和你單獨說句話。”
君瀾看了看手裏的甜湯,輕笑一聲,拿起勺子喝起來。
君潮見他毫不猶豫就喝了自己遞過去的東西,冷不丁問道:“不是8歲以後就不接我給的東西了嗎,習慣改了?”
甜湯溫度剛好,撫慰了君瀾緊縮的胃部。
他一口氣喝幹,將碗放到桌上,回答道:“都過去20年了,你又不是隻長個子不長腦子,這種時候給我下藥,怎麽,想代替我娶陶可歆?”
“你這張嘴啊。”
君潮無奈地笑起來:“過去了就好,我們是兄弟,不要因為小時候的齟齬有了嫌隙。”
“齟齬?”君瀾搖搖頭:“你可真會用詞啊,要不是你當時隻有11歲,你都該判刑事責任了好嗎。”
他說著,突然輕笑起來:“說真的,一個11歲的小孩,怎麽會知道買通家裏的保姆,給親弟弟下藥的?”
而且還是從小照顧自己到大的保姆。
君瀾永遠忘不了那一段疼痛,他覺得自己的腸子都要爛掉了,恨不得親手剖開肚腹,把內髒都掏出來才好。
然而他的保姆,他當做唯一親人的趙阿姨,卻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許他叫出聲來,以防引起大人的注意。
隻能說君瀾命不該絕。
平常隻忙著照顧君潮的葉蘭青那天晚上突發奇想,難得來親兒子臥室看他一眼,就是這一看,救了他的性命。
君潮那時畢竟還小,沒過多久就嚇得全部說了出來,是他給了保姆趙悅一筆錢,讓她殺了自己的弟弟,這樣自己就是君家唯一的繼承人了。
葉蘭青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著丈夫君兆臨發火。
她撒潑,她大鬧,她拿著刀要砍人,逼君兆臨去金家討個說法。
十一歲的孩子哪裏會這些事,背後要是沒有大人慫恿,怎麽敢買凶殺人!
可君兆臨把所有事情都壓了下來。
“小瀾不是沒事了嗎。”他是這麽說的:“你一個當母親的,何必和孩子計較。”
可他忘了,葉蘭青真正是君瀾的母親,她年僅8歲的親兒子正在手術室洗胃,親手照顧到大的繼子卻得不到任何懲罰。
也就是那天起,君瀾的脾胃嚴重受損,調養了許多年也隻是今天這個樣子。
兄弟兩人一起回憶到往事,相視而笑。
“是啊,我那時確實太小了,做了些蠢事。”
君潮低頭,語氣中帶著些許歉意:“你說得對,20年過去了,我再也不會做這麽明顯的事情了。”
他用的是明顯,而不是錯誤。
君瀾敏銳抓住這個詞,他慢慢坐直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