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四年半了。
她離開君瀾已經四年又五個月了，這麽長的日子，就算她再夢到這個人，也隻能在夢裏看到一張模糊的臉，他的樣貌他的聲音，都好像隨著時間被記憶淡忘了。
那君瀾呢，是不是也是這樣淡忘自己的？
溫玖不確定。
“你跟你前夫好了五年對吧。”黎耀又開始口吐真言：“你別瞪我，是你有一次喝多了自己說的！你抱著酒瓶子哭訴你的五年被狗吃了！”
溫玖：“……笑笑沒聽到吧。”
黎耀道：“放心，她那個時候才一歲，你邊哭她邊咯咯笑。”
溫玖：“……”
“好了五年，離開四年半。”黎耀很會算賬：“基本上持平了，該忘的都忘了，該重新生活的也重新生活了。而且男人三十豆腐渣，說不定你前夫已經長胖長禿了，到時候跟你麵對麵都認不出來。”
溫玖想了一下，君瀾腆著啤酒肚，禿成地中海的模樣，她嚇了一跳，不敢深入幻想了。
“他長殘了又不是我長殘了，我依然貌美如花，如果被他認出來了更不劃算。不去。”
黎耀真是服了！
“我的大小姐，你真準備躲一輩子啊！所有的家產可都在我名下哦，如果有一天我讓你淨身出戶，你別哭哦。”
溫玖作勢去纏她：“別啊老公，你忘了跟我求婚的時候是怎麽說的了嗎？你說會永遠養著我和孩子的~”
黎耀受不了：“什麽求婚！2元店買回來的戒指也算求婚嗎！啊你別叫我老公——”
兩個人正在纏纏綿綿，笑笑揉著眼睛從房間走出來：“媽媽，我想尿尿……”
哦！
溫玖顧不上打鬧，她生怕笑笑控製不住，一把將孩子撈進廁所。
於是禮拜一，幼兒園裏傳出了“溫笑顏的兩個媽媽半夜互叫老公”這樣的故事——不對，事故。
溫玖獨自麵對老師的欲言又止，覺得今天的臉皮又比昨天堅固了不少。
“笑笑媽媽。”老師擠出這樣一番話：“我們也不是那種古板的教育者，每個學生的家庭情況不一樣，我們也都會學著體諒。但是特殊家庭也得考慮一下孩子的接受情況，您女兒一直在幼兒園裏宣揚她的‘兩個媽媽’，我們當老師的也很為難呀！”
溫玖真的是百口莫辯。
她早就發現了，這些小孩子會把家裏發生的大小事情當做新聞帶去幼兒園裏。大到XX的爸爸一個月賺多少錢，小到YY的媽媽昨天拉屎把廁所堵了……
小朋友們是坑爹坑媽的天賦型選手，童言無忌，語出驚人。
溫玖以為自己不會被坑到這種地步，萬萬沒想到，她這麽快就變成了特殊家庭的一份子。
於是，一回家，她首先給女兒上家庭倫理關係課程。
“我是你的媽媽，黎耀是你的幹媽，那請問，我和幹媽是什麽關係？”
笑笑很快回答：“姐妹關係。”
很好。
溫玖繼續道：“那笑笑看的動畫片裏，小豬皮特的媽媽，和它的爸爸，是什麽關係？”
笑笑明顯迷糊了一下，試探著回答：“兄妹關係。”
溫玖暈倒。
旁邊的黎耀笑得一抽一抽的，她覺得溫玖的教育方法有問題，把人撇到一邊問道：“不說別人家。笑笑，你覺得你的爸爸和你的媽媽，是什麽關係？”
笑笑更糊塗了：“我沒有爸爸呀！”
溫玖笑不出來了。
她聽到孩子用一種很稚嫩的語氣問道：“媽媽說爸爸是天上的星星，可星星那麽遠，也不會回來看我。不存在的人，為什麽要和媽媽有關係？”
這四年裏，溫玖為了弱化孩子對爸爸的感情，很少對她提到和父親相關的事情。而且她們家沒有男人，笑笑在這種環境中長大，自然對“爸爸”這種東西感到陌生。
可這是明顯不對的。
溫玖雖然不想讓她知道君瀾的事情，但不希望女兒對家庭關係的認知出現錯誤。
她沉默片刻，不再提問了，伸手將孩子摟到懷裏。
“笑笑上次叫那個演員叔叔做爸爸，也是因為覺得沒有爸爸，想要一個爸爸嗎？”
笑笑搖頭：“那不是演的嗎？”
她還知道是演的呢。
溫玖也不知道該誇她聰明還是一根筋，她想了想，從墊湯碗的地方把上次那個劇本拿了起來。
封麵有些油漬，但也不影響觀看。溫玖翻了幾頁，大致做了些梗概，和女兒商量道：“今天晚上我們來講劇本的故事好不好？”
“好呀！”
其實笑笑一直沒有忘了這個事情，但是她知道溫玖不喜歡，所以不敢提。
“媽媽，我可以去演這個電影嗎？”
溫玖問道：“你喜歡演電影嗎？”
笑笑重重點頭：“我喜歡當故事裏麵的主人公！”
大人眼中的演戲，對於孩子來說，可能更像是一場大型的過家家遊戲。
笑笑沒有爸爸，而這個劇本，這個故事，也許可以教她一課，填補她對“父親”這個角色的觀念空白。
“媽媽先跟你把這個故事講一講，等聽完了再做決定，好嗎？”
溫玖和女兒商量：“如果你真的喜歡，媽媽就陪你進劇組。不過我們先提前說好，既然接了，就不能喊累喊苦，我們要配合大家的進度，完成所有的工作，能做到嗎？”
“能！”
笑笑歡呼，抱著她的劇本跑回房間了。溫玖正要跟上，就聽見身後的黎耀問道：“準備回去了？”
“不是回去。”溫玖搖頭：“是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