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從門內從容出來的兩人,君瀾是有些狼狽的。

也確實,入夏的天氣了,就算是晚上也有些燥熱。他的西裝外套已經脫了,質地精良的黑襯衣下擺被扯了出來,有明顯發皺的痕跡。

看到溫玖後,他渾身一鬆,但下一秒又抬起肩膀,顯然是渾身戒備的狀態。

大半夜到別人家裏來,也不知道是誰要戒備。

溫玖這個門,關也不是,閉也不是。她卡在門縫裏,幹巴巴問道:“我說了我沒事……”

“你說了嗎,你直接掛我電話了。”君瀾嗓音平平,喜怒難辨,“溫玖,你講不講良心。”

溫玖一時間也不記得自己到底說過沒,她那個時候怕得要死,哪裏還記得無意中撥出去的電話。

“那你也看到了,我真的沒事。”她又問了一遍,“你怎麽知道我住哪?”

君瀾總不能說是自己一家一家敲門上來的。

“我想知道的事,你瞞得住什麽?”他麵不改色道:“你們這是幹嘛,大晚上一起出去散步?”

溫玖這才意識到,她和俞景川都穿著外出的衣服,而且開門往外走,不像是一對,倒像是送客。

她懟了一句:“關你什麽事。”

君瀾把銀灰色的外套往肩後一甩,吊兒郎當的:“怎麽不關我的事。”

他單手插兜,幾步走到俞景川身前,正視他道:“你不是應該在封閉式訓練嗎,為什麽會在這裏?”

溫玖剛想解釋,俞景川把她擋在身後。

“家裏隻有女人和孩子,我擔心,所以回來了。”他態度溫和地解釋著,“君總應該也了解,男人嘛,再大的事情,家人也應該放在第一順位的。”

溫玖在背後腹誹,心想他了解個屁,他任何時候都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的。

果然,君瀾沒有說話。

俞景川又道:“麻煩君總專門過來一趟了,是玖玖沒有說清楚,有誤會了。我送您下去吧。”

說罷,他把溫玖往房裏推,作勢要把門關上。

“等等。”君瀾攔住他,狐疑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掃來掃去,“你不住這裏?”

溫玖搶答:“他當然住這裏。”

“那鞋櫃上怎麽沒有他的鞋?”

君瀾的敏銳總是用在不合時宜的地方,他指著門縫裏露出來的鞋櫃,問道:“隻有你和小孩的鞋子,他的鞋呢?”

要說出差在外,總得有個拖鞋吧!

一時間,溫玖還真沒法從家裏弄一雙男人的鞋子出來給他看,別說鞋子了,但凡君瀾進家門一步,他就會發現這個家和男人毫無關係。

她一下又緊張了。

“這裏是我家,你憑什麽問。”她擋住門,反唇相問,“你查我的住址,你已經犯法了知道嗎!”

君瀾都要被她氣笑了。

“我犯法?”他指了指自己,“今晚到底是誰犯法,要不是你那一頓莫名其妙的電話,我還在開會呢,你知道我在談多大的項目嗎!”

能讓君瀾上會議桌的,金額在千萬以上。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結果我來了,你一句沒事就要把我打發走?你良心呢?”

溫玖嘴快:“被你吃了!”

君瀾哈了一聲,就要走過來:“那我倒要看看怎麽吃的。”

兩人這幾天吵習慣了,頗有些旁若無人的味道。俞景川夾在中間,身上把人擋住,又說了一遍:“君總,不早了,我們要休息了。”

一句話,把君瀾打回單身狗原型。

他恢複了冷淡的表情,幽幽盯著俞景川,就像是要在他臉上盯出個洞來。

俞景川很和善地笑了一聲,轉頭把溫玖塞回門裏,關門後對著君瀾道:“君總,我送您下樓。”

君瀾不想和他下樓的,但一想到自己拒絕了,他不是得進房門了?

進房門幹嘛?

他被關在劇組這麽久了,多半是寂寞死了。這小別勝新婚的,要不是自己來了,這對狗男女今晚想做什麽?

生二胎?

那是萬萬不可以的。

君瀾自認為沒有什麽潔癖,但這僅限於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的事情,現在他知道了,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明晃晃占便宜,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好。”他話音一轉,往電梯走,“你送我下去。”

夜深了,電梯裏麵的投屏廣告都關上了。安靜的封閉空間裏,俞景川首先開口。

“君總,今晚我回來,是因為……”

“我知道,和我的原因一樣。”君瀾打斷他,“三心二意的女人,給兩個男人打電話,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被綠了?”

俞景川:“……我不會像你這樣想她。”

君瀾也是說的氣話,他最快又毒,經常說完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

兩個男人各站一邊,彼此沉默,直到到了負一樓,俞景川開門要出去,才聽見身後人幽幽說了一句:“我剛亂說的,你別多想。”

君瀾走出來,自帶一股任何人給我開電梯都是天經地義的架勢。

“我和她沒什麽,以前的下屬,遇到急事跟我打個電話求助,挺正常的。”

欲蓋彌彰一般的解釋,俞景川很想說,要不您還是閉嘴吧。

君瀾走出去後,見俞景川還不出來,他聳了聳肩,問道:“不走嗎?”

俞景川想問,難不成還要自己陪著一起找車嗎?

但對麵是投資方,目前也算客氣,他沒必要與對方交惡。

君瀾仿佛忘了自己的車停在哪裏一樣,漫無目的地逛著。他單手挎著那件銀灰色的西裝,襯衣鬆鬆散散地垂落,調子一派閑散,不像是在地下停車場找車,倒像是在金融街散步一樣。

話不投機半句多,俞景川不想散步,他想回家睡覺。

圍著車庫轉了一個大圈,又回到原地。君瀾腳步一頓,氣定神閑地開啟新一輪散步。

俞景川忍不住了:“君總,那我就送到這裏,先回——”

最後一個“家”字還沒說出來,手機響了。

安靜的地下車庫,手機鈴聲顯得異常突兀。君瀾總算是停下來了,伸手指向他的口袋,很熱心地問道:“不接嗎?”

俞景川沉默拿出手機。

他沒怎麽看屏幕,順手就接起來:“喂——”

“你在哪!”

對麵,劇組導演的聲音吼得像銅鑼,“你是不是私跑出去了?你跟我簽的協議是怎麽說的?你這是違約!違約!”

俞景川皺眉,他試圖解釋:“導演,是我家裏出了點事,明天早上就回來,不會耽誤——”

“我管你什麽事!”導演罵道:“今晚不回來,這戲也別拍了!”

說罷,他便掛了電話。

通話聲音很大,君瀾不可能聽不見。他迅速把目光移向別處,從兜裏拿出車鑰匙,對著半米開外的一輛車biu了一下。

“啊,找到了。”

他越過俞景川,徑直朝自己的車走去,“那我回家了,謝謝你陪我找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