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塊在八零年來說都是大數目,‘稻田村’三十幾戶人家家底掏空了也隻湊出三四千塊錢,剩餘還有大半是怎麽也想不出怎麽辦。

大劉這幾年存的老婆本都拿出來也沒多說一句,看著大家都很萎靡,出聲:“在等等還有衡哥,他市裏有認識的人,說不定能幫咱,等明天,明早就去聯係他。”

但第二天趙大尾打了上次跟周衡在寧市呆的接待所座機號,接通時被告知人已經離開,去向他們也不知情。

現在就隻能等周衡主動跟他們聯係,周勤帶著一個村湊出來的三千六百塊錢先去了醫院,交了周父暫時的治病費和藥錢,但是剩下的手術前醫院說必須交期才能準備。

這幾天周家整個陷入情緒低潮期,本來因為周漾而變得活潑開朗的兩個孩子每天也跟著大人一起愁眉苦臉的。

周母自從周父住院就沒回來過,周勤這兩天醫院家裏兩頭跑,這天回來沒一會,他房屋裏就傳來陣陣聲響,沒一會兒就是陳梅的哭聲。

周漾跟兩個孩子聞聲趕過去時,周勤抱著頭蹲在門邊一副愁容,陳梅則捂著臉哭聲不停。

問怎麽了,兩人一個都不開口,最後還是蹲在門口的周勤先起身,剛走沒幾步,陳梅哭得更加厲害,周勤似乎有些不忍,折回來蹲到陳梅跟前:“醫生說少一顆腎不打緊。”

陳梅抬頭一雙眼睛已經腫脹不堪:“醫生也說少了一顆腎就不能幹活,以後這大家你讓我一個人挑,周勤你想過我沒,你好狠的心。”

“不會都是你,還都是我的,休養幾天就好了。”

“你身體硬鐵做的,說好就能好,你這一去就是讓我以後去死,將來我累死了,你們周家願意也給我厚葬嗎?讓我享一些生前得不到的福嗎?”

陳梅越說越委屈,跟她一起嫁過來的姐妹跟著周衡中藥材,家裏不說多好,金耳環都戴上了,而她什麽都沒撈著,將來可能還要照顧一大家子,越想心裏越難過。

周漾看了半天心裏十分不解,周父如今也快六十,活得也夠久,再說心髒搭橋就現在水平還不一定能成功,計算成功說不定也活不久,這需要往後活著的人還要舍棄自己的那麽長的未來去挽救這麽幾年的生命。

相當不值得。

可要回憶起這天,周漾隻能說當時頭腦發張做的決定都不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但如果要說實話,應該是被‘稻田村’裏的每一個人給感動到了吧,如果上一世她遇到了這些人,她應該能順利的度過自己的三十歲生日。

有了計劃,周漾簡單收拾了幾件東西打算出門,走時她被陳梅拉住,看著女人的欲言又止,想拽著周漾,但現實又需要周漾去犧牲,這來回的糾結讓陳梅的伸手變得略顯無措。

但最後還是下定決心開口:“你也一個婦人,去市裏怎麽籌錢,那麽大數目短短兩天怎麽可能籌齊,別去了,我們在想想別的辦法。”

“別的辦法是讓大哥去賣腎還是去賣你的?”

周漾原本是想讓緊張的氛圍變得開朗點,但效果不怎麽樣,反正她也不怎會哄人,隨即淡笑一聲:“放心吧,你忘記了我市裏有人。”

……

另一邊周衡和李文俊輾轉又回到了安市,寧市藥材市場已經被內部壟斷,藥廠也不再需要多餘的存量,這些天周衡跟李文俊嘴皮都弄破了,辦法也想來無數,都沒能談出一筆生意。

中途他們還考慮過不種藥材,改種其他比方說換成蔬菜水果,但這些東西有季節限製,而且‘稻田村’離這些地方也不夠近,運輸過來成本就不少,明顯不如藥材更好獲得利潤。

後來還是李文俊提議去他最開始的探路的安市,那裏或許會有一線生機。

這麽說也是因為安市本就有全國‘藥都’之稱,其中加工企業遍地,他走訪幾天幾乎每條街就能看到一家生產企業,那麽這裏每天生產加工就需要眾多藥物原材料。

而就他之前的資料收集,安市急需黃芪黨參這一類原料,據數據來看,他們從各地收集的品類參差不齊,最高品質合格率也隻有80%。

所以在去之前他就將‘稻田村城’產出的黃芪黨參一類藥材拿去市裏做了鑒定,之前不敢跟安市的工廠打包票,但昨天收到了市裏寄過來的鑒定報告後,他跟周衡才決定,放棄寧城這座大城市,去安市再拚一拚。

他們目標非常明確,直接去了安市最大的製藥工廠,開門大爺以為他們是來找事的,直接拒之門外,也不忘內去找領導出來。

這別人的盤周衡跟李文俊在這也沒個認識的,後門也走不了,無奈隻能在這工廠守著。

他們運氣不好,在工廠門口風餐露宿了近一周也沒堵著一個能說話的領導,中午周衡買了飯過來,跟李文俊一人一個麵餅配一碗水也算糊弄過去。

他們出來已經大半個月,身上的錢除了回去路費已經所剩無幾,李文俊大口喝光杯子裏的水,無奈道:“今個再沒等到先回去吧,下次準備好再來。”

也隻能這樣了周衡沒有異議,晚上等著藥廠間的燈一盞盞的關上直至大門兩邊的路燈跟著一起熄滅,李文俊先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周衡跟著起來,將隨身帶的東西和吃出來的垃圾歸攏好,準備離開時,身後突然一個聲音給他們叫住。

是這些天恪盡職守的看門大爺,大爺打著手電,光挨個在麵前兩個男人臉上晃了晃:“年輕人有恒心,也走運,今晚上八點,老板會在‘昌盛飯店’招待安市來的一個教授,別說是我這聽的。”

莫大驚喜直接讓周衡跟李文俊振奮起來,衝著大爺道了聲謝後,打聽了飯店具體位置,轉身就往前跑。

八月天夏夜鳳中都是熱氣,周衡跟李文俊一個先停下,還是快到地點時,周衡拉著李文俊花錢找了一處小餐館的自然水建安衝洗了一下灰撲撲的臉,在慢悠悠走到指定地方。

看飯店大廳時間才晚上七點半,人可能還沒到,他們就在門口等著,想來那麽大工廠的老板,大概也是前呼後擁開著小轎車來的。

所以他們舔著臉問了每一個開轎車有司機的人,問到第四個時離八點還差五分鍾,心想應該就是他了,但一問還是不對,倒是同一時間騎著一個自行車的中年男人隨口問了句:“找陸老板幹什麽?”

這一問又給他們點燃了希望,還以為這人認識陸黨年,結果半天人家隻是知道這人,在他家買過藥。

送這中年人離開,時間正好八點,幹等著一定沒用,周衡打算用他們的路費去定一個位置,進去後挨個找挨個問。

還沒實施,周衡又被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