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回去。”

夜滄瀾點頭,此女自稱青煙宮人,鎖她回去,能問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他吃力地翻身上馬,又扭頭看了一眼大船,深深地呼吸著。

河浪拍碎月光,鱗鱗地往視線盡頭延伸,步晚晚就站在大船船頭,眺望著蝴蝶穀的方向。風拂動她的五彩羽尾裙,長發在風中不停地飛舞,仿佛隨時都會奔月而去。

夜滄瀾的心髒突然就猛地往下一沉,調轉了馬,往大船方向疾馳而去。

“主子!”

眾侍衛大駭,他們隻追出來十數人,武功最高的夜滄瀾還身奇毒未解,而帝雲冥武功深不可測,步晚晚又是馭火妖女,他們不是對手呀!

可大家攔不住夜滄瀾,隻能跟著他奔到了正緩緩駛動的王船邊。

“晚兒!”

夜滄瀾縱馬急奔,對著船上的人大喊。

步晚晚愕然轉頭,隻見夜滄瀾正漸漸逼近了大船,趕緊快步走向了船尾,衝他連連招手,大聲說:

“你回去,我給你找解藥!”

“請你下來,不要跟他走!”

夜滄瀾抬眼看她,雙眼赤紅,也不知是被這過急的風吹的,還是心裏悲傷使然。他似有預感,她這一走,他隻怕再見不到她了……

“晚兒……下來好嗎?請你下來!”

他把手伸向她,啞然大呼。

步晚晚又往前走了幾步,拚命揮手,大叫道:

“你還病著呢,快回去,我一定拿著解藥來見你,我發誓,絕不食言!”

正說話時,隻聽到耳畔有箭弦之聲,她扭頭一看,隻見帝雲冥正緩緩拉開長弓,箭指夜滄瀾,手指勾緊長弦,羽箭頭液的藍色毒液正泛著陰冷的光。

“帝雲冥,不許你傷他。”

她趕緊抓住了長弓,拉長俏臉。

“鬆手,他是西崇宰相,我的敵人,你難道要幫助敵人來對付我?”

帝雲冥微微側耳,冷冷地喝斥步晚晚。

“對,殺了他!”

許佳仁大步過來,胖胖的臉上盡是怒氣,一邊揉著被綁得腫掉的手腕,一邊怒氣衝衝地衝著步晚晚說:“我們的船被人使計攔截,說不定就是夜滄瀾出的主意,這個夜滄瀾,一到西崇,便把我們北商邊界的防務全告訴了對方,還指揮人不時前來進犯,他真是罪該萬死。”

“許胖子,你再敢多嘴,我不客氣。”

步晚晚臉色更加難看,小手緊握弓弦,淩厲的目光緊盯許佳仁,雙瞳裏的火苗兒讓許佳仁知趣地閉上了嘴。

“放肆!”

帝雲冥頓時怒火中燒,抓著她的手一起,用力滿弦,一箭淩厲射出。

“帝雲冥,你怎麽這樣!”

步晚晚刺他一眼,身形猛地飛起,五彩羽尾展開,卷住了那枝箭。

她身形浮於河麵之上,月亮就在她的身後,那五彩羽在半空展開,色彩斑斕,耀眼奪目。

船上的人都仰望著這奇異的一幕,眨眼間,連呼吸都靜止了。

步晚晚的羽尾緩緩收住,利箭跌進河水裏,撲咚一聲響。她緩緩落在船頭,看著帝雲冥脆聲說:

“帝雲冥,我不會讓你們兩個打起來的,我是很愛你,可他對我也很好,他是我朋友。

我從不傷害對我好的人,我也不放過對我惡的人,你們兩個,誰敢先動手,我就先燒了誰的頭發,不信你試試!”

“很好!”

帝雲冥臉色鐵青,一甩手,把長弓重重丟下。

那弓往後飛落下去,正打在許佳仁的腳背上,疼得他一聲慘呼,捧著腳就往後坐。眾人趕緊去扶他,又是一陣忙亂。

“如此重視他,不如下船,跟他去吧。”

帝雲冥滿臉譏笑,雙拳在袖中拚命握著,不讓自己爆發出來。

步晚晚抿抿唇,小聲說:

“我去和他說幾句話,你不要亂吃醋。”

“去吧,啊,不要回來了!”

帝雲冥一甩袖,大步進了船艙,那背挺得筆直的,足能猜到他有多生氣。

步晚晚輕輕喟歎,飛身躍下了王船,到了夜滄瀾的麵前,拉住了韁繩,抬眼看他,輕輕地說:

“夜滄瀾你回穀裏去,不要著急,就算找不到解藥,我有鳳尾,一根足以為你延命。”

從鳳身上拔尾,是要損鳳的千年道行的,步晚晚本有七尾,如今隻有五尾,也就是她法力大不如從前的緣故。

夜滄瀾輕輕搖頭,費力地從馬上下來,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低聲說:

“晚兒,我勿需你為我拔羽延命,我希望你能和我走。北商的局勢已經開始亂了,洛君瑜至今未歸。

你青煙宮主的身份已經天下皆知,若九郡逼宮,帝雲冥必將大造殺戮,一定會選擇和各國聯手。

到時北商戰火漫延,你明裏暗裏的敵人都數不勝數,尤其是暗箭難防,你這一回去……我又無法替你擋下那利箭,你讓我如何安心?”

“放心,無人能傷我。”

步晚晚輕拍他的肩,笑了笑,眼中全是感動。

夜滄瀾真的很好,他不是景楓,他比景楓更心細,更貼心,更能包容她。更重要的是,在危險的時候,他從來未丟下她。

“回穀裏去吧,我五日之內必歸。你剛才也看到了,那些人怕我,不敢對付我。帝雲冥雖然脾氣爛,可你也看到了,他會為我退讓的。”

步晚晚扶著他的手臂,催他上馬。

“晚兒……”夜滄瀾雙目愈加赤紅,緊緊地拉著她的手,薄唇輕顫,滿臉不甘。

“你的心,我知道的,我無以為報,我這幾世遭遇了太多的背棄,所幸今生還有兩個人能念著我的好,不為我的羽尾而追逐我,比我那一世強了兩倍……”

步晚晚清脆地笑了起來,把馬鞭子塞進他的手裏,拍拍馬兒的肥大屁股,大聲說:

“所以,安心等著去吧,青煙宮主,哪是普通人敢欺負的,連那些臭神仙也要忌諱我的鳳火,怕我燒了他們的法寶呢。”

“防小人,不防君子,晚兒,你要小心。”

夜滄瀾又擔憂地叮囑了一句,心頭不好的預感愈加強烈。

“好了,去吧。”

步晚晚搖頭,趕他離開,她揮起小手,在馬兒身上重重地來了一掌,馬兒嘶鳴一聲,往前疾奔而去。

夜滄瀾一直扭著頭看向她站的方向,可惜他脖子也有些僵硬,扭不到那角度,隻能看著滿河的星光流水,隻能聽著馬蹄急急,帶著他遠離步晚晚。

有些感情,一旦萌芽,便瘋漲得自己無法控製,不管初衷是什麽,此刻隻是愛著的,也不管今後結局如何,此刻是真實的……

……

步晚晚回到船上,帝雲冥正坐於大廳內,許佳仁和於歸薏跪在他的麵前,細細訴說進京的過程。

步晚晚隻聽了兩句話,便去船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