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新夫人害羞,就不出來了,靳老爺稍後便到。今天請了我們北商國最有名的戲班子,為大家唱一台好戲。”

胖子打著哈哈,一雙眼睛在人群裏掃視著,視線最後落在了步晚晚的臉上。

步晚晚笑了笑,舉著茶碗向他示意。

胖子這才抱了抱拳,又邁著方步下了高台。步晚晚放下茶碗,手指在發上的鳳釵上輕撫,小聲問:

“乖乖,好吃麽?這茶裏料可足了呢,主人好客,我們不要辜負了他們呀。”

同桌的人又扭頭看她,她隻眼兒一彎,清脆地笑起來。

非凡也看她,突然覺得這不是鳳,是狐狸,鳳應該高傲端莊才是,怎麽會有她這樣狡黠的呢?

步晚晚的手指又動了動,沾了酒,在桌上寫字,字寫上去就幹了,同桌的人伸長腦袋也看不清到底寫了什麽。

此時戲台上已經敲起了鑼,改成了大戲。扮好的男女角兒上了台,咿咿呀呀地唱。步晚晚實在保持不了這種欣賞水平,托著腮,手指在桌上繼續寫著。

可是非凡聽會兒,臉色大變,立刻就拔出了腰刀,站到了步晚晚身邊。

台上的戲唱的是除妖記,一群大仙捉了一個混進宮裏當皇妃的妖孽,並且把她冰封至寒淵深處,永世不得超生。

這不是在咒步晚晚麽?

步晚晚已經認出了銀耳先生,這是東城郡王設下的陷阱,她殺了許鴛鴦,東城郡王不會放過她!

東城郡王有人送他冰籮鏡,就一定有人指引他在這裏等著她,要捉她回去,拔羽食魂。

步晚晚緩緩抬眼,一雙水瞳裏,有兩簇火苗兒輕輕跳躍著,發上的鳳釵也展開了雙翅,化成了火形。

這情形讓眾人忍不住地往後退,紛紛拿出了藏在衣服裏的冰籮鏡對準她。

“步晚晚,你這個妖孽,居然殺害許皇後,你罪該萬死。”

那瘦猴兒男人跳出來,扯下了胡須麵具,正是那個東城王府的盅醫銀耳先生!

步晚晚輕蔑地一笑,站了起來,撣了撣袖子,慢吞吞地說:

“東城王真可憐,居然信了你這麽個小人,你一定就是那個jian戾安插在東城王府的眼線,也是你,依照你的主子的吩咐,主導了鴛鴦被人欺侮的事,。

耳先生,你獻藥為名,得到了東城王的信任,卻步步引導他走進了絕鏡,還讓他拿著冰籮鏡去給鴛鴦,你難道不知,普通人戴著這冰籮鏡超過12個時辰,就會骨頭凍死的嗎……”

她最後幾句話說得極慢,拿著冰籮鏡的人紛紛手顫,鏡子差點沒掉到地上。

步晚晚笑了起來,雙手往前一攏,又嚇得眾人連退數步。她連連搖頭,笑著說:

“你看,你們拿著鏡子也對付不了我,我根本不害怕,有膽子上前一個,我先做一道紅燒肉吃吃!”

她故意挽了個蘭花指,指尖火苗兒竄起老高,化成了一條火龍,咆哮著往前衝去。

“啊……”

還沒燒著呢,人們先嚎叫了起來,四下逃開。

“嘖……你們這也能來對付我?東城王,你還不出來,把這個銀耳給捉了活活剝皮?他可是暗算你無數回了。”

步晚晚脆聲笑著,身形一起,落在了枝頭上,往下一坐,雙腳在半空中輕輕地晃。

青衣布衫,垂下枝頭,在風裏輕拂,燈籠,月光,一起照在她的身上,她像從月亮上逃出來的仙女,正笑吟吟地看著這群嚇得驚慌失措的大漢們。

“妖女,你別挑拔離間!”

那銀耳在台上跳著腳,雙手揮舞著冰籮鏡,始終不敢靠近。

“不要怕她,她的臉上假的,扯下她的假皮,讓她露出真麵目。”

突然,有聲嬌斥聲大響起來,步晚晚抬眼看,隻見那原本被鎖在蝶穀的yin娘子快步走了出來。雲鬢高堆,蜂腰緊束,柳眉高揚,正一身殺機地指著她。

“你這個臭妖精,你又爬出來了,見到主子還不下跪?”

步晚晚冷笑,不客氣地一揮指,火焰就飛了過去。

yin娘子大退幾步,舉著冰籮鏡就擋,冰籮鏡不能傷步晚晚,可能擋開火焰。yin娘子一擊得逞,立刻就飛身看撲了過來。

步晚晚和她交手幾次,這一次一出手就發現她功力大進,不像前一次那樣弱。

她繞著樹飛了兩圈,落在地上,冷冷地盯著這個一心想奪她羽衣的妖女。同是妖,確實有惡有善。這yin娘子就是敗壞妖名的罪魁禍首!

她雙臂一振,正欲出招,突然聽到有人大呼……王上來了!

她扭頭就看,分神時,yin娘子一招抓來,步晚晚躲不及,硬生生被這女人抓下了假麵具。

一時間,四周驚呼聲四聲。

方才豔麗絕倫,此時鶴皮枯顏!

步晚晚大怒,揮手就扯下了一片衣服,把臉遮住。

“醜女,你還敢露出你的臉嗎?”

yin娘子大笑起來,一手叉腰,笑得花枝亂顫。

步晚晚氣結,揮手又要攻上時,突然有兩道身影從不同的方向飛出,一道抱住了她,一道直奔上前,一掌重重地扇在yin娘子的臉上。

這一巴掌,簡直沒把yin娘子的妖魂給震碎了,她飛出老遠,撞到了牆上才停下來,駭然抬頭,隻見麵前的男子一身黑袍,長發用黑玉束住,風月一起化在他的雙瞳裏,華光萬千。“敢欺本尊之人,殺無赦!”他冷冷地說著,緩緩轉頭看向步晚晚。

步晚晚心頭抽了抽,呆呆地看著帝雲冥,半晌反應過來,立刻又扯了一片布蒙住自己的臉。蒙遠了才想到今兒不是十四,他是看不到的,自己是多此一舉。

她手忙腳亂的動作落在帝雲冥的眼中,讓他雙瞳裏的光又沉了沉,隨即緩步朝她走過來。盯了她一眼,側側耳朵,低聲說:

“夜滄瀾,你還不鬆手?”

步晚晚這才轉頭,看著正攬著她腰的夜滄瀾。

“咦,你怎麽能走了?”

帝雲冥冷笑,雙手負在身後,微抬起了下巴。

“有人購進兩羽,一羽給本尊,一羽應該給了夜滄瀾,我說得對是不對?”

步晚晚覺得帝雲冥大不同了,可也看不出哪裏不同。臉還是那張臉,鼻還是那個鼻子,眼睛也是那雙看不到的眼睛,語氣還是玩世不恭……不,語氣裏多了太多的淩厲和霸氣……

是因為生氣她和他這樣抱著嗎?

她趕緊扒開了夜滄瀾的手,用雙手緊捂住自己臉上的布。

“來。”

帝雲冥朝她緩緩伸手,唇角勾了起來。

步晚晚緩緩抬頭,看向站在十步之外的他。

一瞬間,千年的時光在腦中呼嘯而過,仿佛又是那一天,他站在青煙宮山下,仰頭看著坐在樹梢的她,手指勾勾,唇角噙笑。

“過來,小妖女,我讓你知道什麽是男人。”

“呸,就你這臭模樣,還算是男人嗎?”

她揪了樹葉往他身上丟,身形飛起來,彩尾拂過他的肩,他一揮手,沾了滿掌的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