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陡然就僵硬起來,步晚晚盯了他一會兒,把頭發從他的指上奪回來,躺在了榻上,以背對他。
帝雲冥知道過份了,悶悶地站了一會兒,在她的身後躺下,手臂環過來。
“如果沒有這孩子,我想你我大概也走不到一起了。”
步晚晚抓住他的手指,往旁邊一丟,語氣冷漠。
聽這帝雲冥的意思,他是在心裏輕看她了。若他不肯忘記往事,她還能在他這裏討到好臉色嗎?
“生氣?我道歉……我心裏是有些受不了……你明知道我就在窗外麵……”
他撐起身體,掐著她的下巴,讓她看自己,聲音低啞,滿是無奈。
“我知道又怎麽樣?反正已經這樣了,你若天天來提,我是不是天天要讓你嘲笑?你心裏過不去,那你還有沉心,她一直為你守身如玉,清純幹淨,我髒了,你滿意了嗎?”
步晚晚眼眶一紅,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卻硬忍著,不許它們跑出來,讓他更有理由嘲笑她的蠢。
“別這樣……”
帝雲冥懊惱,想解釋什麽,卻又覺得解釋不清。
步晚晚忿然打開他的手,赤著足快步往外走。大門拉開,風雨迎麵撲來,從肌膚一直涼進心裏。
帝雲冥叫了兩聲,她的腳步卻更快了,很快就到了滂沱的雨裏,羽尾飄起來,她的身體慢慢飛起,似乎是要飛走。
帝雲冥眸色一沉,立刻從窗口躍出,抓住她的腳踝,把她了下來,摁在懷裏怒聲喝斥,
“你幹什麽?跑哪裏去?”
“我能去哪裏?雲大爺,我洗幹淨點,免得你又心中有刺,紮你紮我。”
步晚晚忿然抬眼,雨水把一身澆得透濕,臉上全是水珠,也看不出是淚是雨。
她不辛苦嗎?掙紮幾世,苦難重重,孤單無依。
她是錯過,可若讓她背負著自責過下去,她辦不到。
“我已經道歉了。”帝雲冥的呼吸漸粗,抱著她就往屋裏走。
步晚晚趴在他的肩頭往對麵的屋子看,沉心正慢慢地關上窗子,纖瘦的身影在窗紙上孤單的印著,燭光一搖,影子就一明一暗地晃動起來。
總是有解決不完的煩心事,一樁又一樁,一件又一件。
這世間事,世間人,原本都是這樣,你想他往左,他偏往右去了,你想他去東,他又偏偏站著不動。不會有那麽完全按著你的想法去行走的人,去發展的事。
步晚晚明白這道理,又厭惡這樣的道理。她就想一帆風順,事事如意。每天好吃好喝,過快活日子。
帝雲冥反腳踢上了門,把她放到了桌上,拿來幹帕子,給她擦拭身上發上的雨水。
他一條帕子擦濕了,又換另一條。
步晚晚沉默地看著他,隻到他握住了她的腳踝,這才小聲說:“你變了,變得我不認識了。”
“哪有變,是你不肯正視我和你。”他抬眼看她,拇指摁在她的腳踝上,低啞地說。
“是你變了,麟雲,你變得太有攻擊性。”
“不好嗎?難道任人欺負就好?嗯?”他抬眼看來,雙瞳中寒光湧起。
步晚晚無言以對。他的對化,何嚐不是她造成的?
她推了推他的肩,想從桌上下去,可他卻一一手扣住了她,低喃著問她:
“晚晚,你說,到底好不好?”
“不好,我要以前的你。”
“以前那個任你胡作非為,你想去哪裏都讓你去,結果要大家慘痛結局的我?”
他冷笑起來,語氣裏是不容她再反抗的霸道。
“麟雲!”步晚晚錯愕地看著他,頓時明白,這心結一時半會兒解不開。可他明明知道她為他焚羽,他也甘願為她剜心,為什麽重逢之後不可以好好相處?
到底哪裏不對?
……
帝雲冥把她抱起來,放到榻上,暖暖被子蓋過來,悉悉索索的響聲之後,他也鑽了上來。
柔軟的晨光已經透進了窗中,在地毯上烙出一個一個明亮的光斑。
步晚晚的困意來了,靠在他的懷裏,讓一切煩惱暫時離開自己,隻想安靜的睡上一覺,消化一下這兩天的事。
帝雲冥輕攬著她,指肚子摁著脈搏,靜靜地感受著她心跳的頻率。
很愛很愛,才揉不進砂子。
很愛很愛,才怕再受背叛。
很愛很愛,才怕她離去。
很愛很愛,才滋生了怨意……
愛情這東西,一貫的磨人,非要折磨得你心肝腸肚都痛哭了,才滿意地收了手,隨便你們這些癡男怨女去找結局,或悲或喜,全看自己。
……
被雨水洗刷過的清水山莊,空氣裏全是花的香,草的清新。
蓮公主正指揮人在塘中摘水芙蓉,花瓣可以浸酒入菜。
沉心挽著一隻小竹籃,施施然地近來,看到蓮公主,微微一笑,也不言語,隻從竹籃裏取出一隻小淨瓶,從塘中的葉片上取露珠。
“小姐是取露珠煮茶嗎?”
蓮公主在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是。”
沉心輕輕點頭,含笑回答。
“小姐貴姓?何方人氏?”
蓮公主故作無知,笑吟吟地過來,彎下腰,和她一起采珠。
“姓沉,名心,字雅。”
沉心把淨瓶托起來,看著蓮公主把露珠放進去,柔柔地說。
“哦,真好聽,心兒好聽,雅兒也好聽。”
蓮公主眼睛一彎,咯咯地笑著,摘了一片葉,把露珠往淨瓶中倒。
沉心隻是溫婉地笑著,眉間的紫莞花隨著她的笑意輕輕地顫動著花瓣,仿佛活物,看得蓮公主不由得一怔。
做為人,瞧不起妖,也瞧不起魔,可偏又羨慕妖魔鬼怪的天生神力,恨不能據為已有。所以,虛偽的人大有人在。
“王妃大人喜歡用露珠煮茶?”蓮公主眼波一轉,又溫和地問她。
“不是,主上愛用露珠煨酒。”沉心搖頭,把裝滿的淨瓶放進籃中,又取出一隻空瓶,換了個位置繼續勞作。
蓮公主看著她的背影,有些幸災樂禍,不管如何,洛君瑜對她那是真心實意的,可比三心二意的帝雲冥好太多了……這樣想著,蓮公主還真的滋生起幾分退意,隻和洛君瑜相伴。
不過這感覺隻短暫的出現了一下,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看到一身玄黑長袍的帝雲冥正穩步過來。
以前看帝雲冥,隻覺得那人帶了幾分邪氣。今日看他,這邪氣更盛,邪中又帶著霸道和沉穩,居然是讓人挪不開眼神的那種魄力。
帝雲冥漸近了,掃了一眼二人,便直接走到了青石台階邊,仔細選了會兒,折了一株俏麗的水芙蓉,轉身就走
蓮公主直接被人無視,臉上有些掛不住,可沉心隻是規矩地行禮,又規矩地繼續她的事,就像什麽都沒發生。
蓮公主擰擰眉,覺得這沉心窩囊,也打消了和她說話的念頭,拎著裙擺上來,慢慢地跟在帝雲冥的身後,看他折花幹什麽。
遠遠的,隻見步晚晚坐在秋千上,手裏捧著一隻小碗,正喝茶。